第一百八十七章菊葉紋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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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別院就建造在山坡的南沿。

夜晚走進這院子,幽靜之中更帶着一絲淡淡的淒涼。陳瀟是少年心境,卻並不如何喜歡這種氣氛。

走進院子裏,看了看周圍,面積倒並不算大,只是顯然是經過了仔細的清掃,院子裏雖然種植了兩顆大樹,但是地面卻沒有半片落葉,就連灰塵都掃得乾乾淨淨。

只是夜晚時分,周圍都是靜悄悄的,站在這古院裏,未免有些寂寥。

陳瀟環顧四周,那牆壁斑駁,顯然是很久不曾修繕過了。他心中不免有些好奇:既然是前代宗家曾經居住餅的劍廬,平裏怎麼會將其荒廢到這種地步?

裏面的一座建築不過是兩個房間,低矮的檐梁,倒是走廊的一頭掛着風鈴,晚風一吹,叮咚作響,給這個院子增加了幾分靈氣。

陳瀟推門,探頭看了看裏面的房間,乾淨的榻榻米,鋪了柔軟的牀被,不過牆壁略微泛黃的顏,顯得這裏真的是很久不曾有人居住過了。

他想了想,並不曾進房間,倒是轉身在檐台旁的台階上席地坐下,望着這靜靜的院子,發起呆來。

忽然,陳瀟眼睛一亮,就看見在院子的左角里,有一塊半人多高的青石,在這夜幕之中,堆在院角里,如果不仔細去看的話,只怕就很容易被忽略掉了。

接着淡淡的月光,陳瀟隱隱的看到那青石上遍佈密集的劃痕,不由得心中一動,起身走了過去。

走近了再看,那青石原本光滑的表層。縱橫錯。也不知道有幾百幾千條劃痕,深淺不一。錯的有些猙獰,看上去卻讓人不由得心中生出一絲寒氣來!

陳瀟微微皺眉,就伸出手指,沿着一條劃痕輕輕的撫摸下去,那劃痕細微。陳瀟卻覺到那深淺地程度卻是隨着延伸下來而不平地,不由得心中一動…

“這些都是劍痕。”忽然之間,身後的院門傳來了一個幽幽地聲音。

陳瀟霍然回頭,臉微微有些凜然!就看見院子的大門不知道什麼時候打開了,一個長髮如雲的女子立在門口,一頭如雲的長髮不曾經過修飾,就這麼直直的披散下來,一身原本應該是淡淡粉地長衣。在夜晚的月光之下,卻彷彿被染上了一層月白。

凝脂一般的肌膚,在月之下。楚楚動人,長袖微攏,臉上的一絲淺淺笑意正在綻放,那眸子卻比月光更柔美,就這麼彷彿很隨意的瞧着陳瀟。

她就這麼立在月光之下,手縮在長袖裏,卻捧着一方狹長的盒子。

“唐心小姐?”陳瀟略微有些詫異。

此刻時間已經不早了,這位上辰一刀的代宗家,跑到自己住的地方來幹什麼?

這個女子,此刻卻讓人有一種沉靜如水地覺。哪怕是她一步一步走來。卻不帶半分人間的煙火氣。

“長夜漫漫。”唐心淺淺一笑,彷彿絲毫不據的半夜來打攪有什麼尷尬。偏偏就是這種風輕雲淡地氣度,反而將尷尬的氣氛一掃而空。

似乎,在這個女人的身上,無論做任何事情,都彷彿是很自然的。

她彷彿不像是一個夜半來打攪的惡客,卻就以那種從容自然的姿態走到了陳瀟的身後,和陳瀟一起看着角落裏的那塊青石。

“這是試劍石。”唐心的聲音比那風鈴更動聽,只是語氣卻未免有着她這個年紀不該有的寂寥,更含着一絲淺淺地悲傷。

“哦?”陳瀟不動聲

“昔年我上辰一刀地宗家神宮直雄大師範,曾在這裏修煉劍道,三年不曾出這劍廬一步。”唐心輕輕的訴説:“那個時候,這山坡上還沒有什麼心劍齋呢。只有山下地一片劍堂。而神宮直雄大師範,為了追求劍道的奧義,一人在山上建了這個小院,獨自在這裏閉門苦修三年,方才劍道大成!那個時候,他還不到五十歲。卻已經打遍本無敵手了。曾經有人問過他,既然已經無敵於本,又何必要在苦修。他只説了一句話:敗敵易,勝己難。”陳瀟沉默片刻,也不得不嘆了口氣:“那位神宮直雄先生,的確是宗師風範。”唐心卻搖頭,眼神有些微微的苦澀:“是宗師又如何?最後還不是慘敗給了田將軍,一世英名,盡數毀於一旦。

陳瀟沒説話,只是點了點頭。

“若是論天賦,神宮直雄大師範,是我上辰一刀遼以來,罕見的天才。”唐心微微搖頭:“昔年他孤身在這裏,一住便是三年,試想,若不是有極大毅力之人,誰能忍受着三年寒院的孤獨和清苦?”説着,她終於走上了一步,騰出一隻手來,也按在了那青石上,沿着一條劃痕輕輕撫摸,手指幾乎就要觸到了陳瀟的指尖,卻縮了回去,幽幽嘆了口氣:“神宮直雄大師範,昔年就曾經在這裏以石試劍,這塊青石上,一共有兩千四百六十二道痕跡,都是昔年他獨居修劍的時候,用那柄菊葉紋刺,在這青石上留下的!”陳瀟聽着這個女孩的話,不由得微微動容!

兩千四百六十二道…這個準確的數字從她口中説出來,顯然這個女孩好像也有些不簡單了。

“你數過?”陳瀟忍不住問了一句。

“數過。”唐心忽然對着陳瀟微微一笑,笑容裏終於出了三分她這個年紀女孩才應該有的頑皮,只可惜這一絲俏皮只是稍閃即逝,隨即眼神又變得深沉了起來:“我自從出生以來就不曾下這山一步,十九年來,孤守這山坡,小的時候,我就在這個院子裏住餅,這青石上的痕跡,我就親自數過至少一百遍。兩千四百六十二道劃痕!我數了足足一年。”

“呃?”陳瀟不由得愣了一下:“數了一年?”就算這石頭上的劃痕多了一些,數起來困難了一些,也不用數上一年這麼久吧?

唐心彷彿猜到了陳瀟心中的疑惑,淺淺一笑,明眸皓齒的樣子在月之下委實動人,卻聽見她輕輕道:“那時,我被關在這院子裏,祖父要求我在這裏獨居一年,不許我踏出院門一步!一年時間,閒暇之餘,唯一可以打繁間的,就是數着石頭上的痕跡。雖然這痕跡很多,但是幾天時間也就數完了…數過第一遍之後,我就捨不得多數了,怕數得多了,一年之中剩下的時間,便無事可做啦。”這幾句話説來,居然隱隱的頗有幾分滄桑的味道,這麼一個妙齡女孩口中説出來,讓陳瀟心中也不免有些惻隱。

“為什麼…要關你一年?”陳瀟忍不住問道。

聽了陳瀟的問題,唐心側過頭來,眼波凝視陳瀟的眼睛,那眼神雖然温和,卻讓陳瀟有種不堪的覺,下意識的躲開了眼神。卻聽見唐心輕輕道:“為什麼?就因為我姓竹內,我是上辰家的人。”她的語氣裏彷彿包涵了一絲別的什麼意思,陳瀟只是隱隱的猜到了一點,卻不敢確定。

果然,唐心已經繼續道:“我在這裏住了一年,進來的時候,祖父丟給了我一把竹劍,然後他每三個月來看我一次。第一次來看我的時候,我坐在這裏已經兩天兩夜,就在數這石頭上的痕跡,那個時候是天,我記得我數了足足兩天兩夜,當祖父來看我的時候,我依然抱着劍在發痴。”頓了頓,就聽見唐心的聲音漸漸的冷了下來:“祖父走了之後,我再坐在這裏數這些劍痕,就心中漸漸的有所領悟。第二次祖父來看我的時候,他和我試劍不過三合,就嘆了口氣,將我的竹劍拿了回去,留給了我一把真劍”

“到了第九個月,我再坐在這裏數這石上的劍痕,已經漸漸能看懂昔年神宮直雄大師範在試劍時候,每一劍斬出的劍勢,力道,和粹!祖父第三次來看我的時候,他和我試劍三合之後,丟給我一句話,他説,他放心了。”陳瀟聽得心中也不知道是何滋味。看着身邊這個女孩,她的手雖然攏在袖子裏,但是白天看她輕拈棋子的時候,手掌柔,手指纖細,哪裏像是一個劍道高手?

就算是唐櫻那種嬌柔的小妮子,小手上都難免有幾個練劍而留下的繭子。

“祖父第四次來看我之前,我已經可以將這石頭上兩千四百六十二倒劃痕,每一劍的變化,每一劍的奧義全部參透!而那次祖父來的時候,我們試劍三合,祖父就再次丟給了我一柄劍”説着,唐心看了看陳瀟,指着懷裏的這方長匣:“就是這把。”陳瀟心中一動,隱隱的猜到了,口道:“菊葉紋刺?”唐心點了點頭,凝視着陳瀟的眼睛:“不錯,正是菊葉紋刺!是當年神宮直雄大師範,敗給了田將軍的時候,使用的那柄名刃!我上辰家世傳的寶器!”説完,她輕輕的打開了那匣子,才開了一線,陳瀟頓時就覺到眼前一閃,一絲雪亮的鋒芒,匣內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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