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大鵬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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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大鵬i鄉,黯淡了楚州城下刀光劍影,遠去馬鳴風蕭。

月兒倚着雲哥哥甜甜入夢,卻不意被小安娘從夢中搖醒。

無語。

那靈異幽暗的目光靜靜看着月兒。

如碎石起漣漪,月兒腦中一涼:“安娘,怎是你?”白衣小衫,蓮步輕盈。

安娘轉身離去,一步一回頭。

月兒眼,猛然發現雲哥哥不知何時不在身邊。起身披上夾衣,緊隨安孃的腳步。

天上彎彎的靜月,絲絮般浮雲纏繞,淡淡的寒輝灑在青石小徑,小院外聽到悽慘哭聲,那是撕心裂肺的哭訴。

月兒加快腳步,聲音漸漸聽清,刺耳。

“畜生!禽獸不如!”那老邁的聲音哀婉淒涼,傷心絕。驚得月兒魂飛天外般,猜想岳家定出了大事。

莫不是雲哥哥出了禍端?月兒憂慮的隨安娘伏在窗欞外偷看。

寬敞簡潔的卧房,老淚縱橫,捶頓足,手中那枴杖點在磚地上簌簌亂顫。

岳飛、嶽翻兄弟長跪一旁,雲兒卻扶住不停的哭勸:“節哀。”牙關戰慄,斷斷續續的斥責:“他,他是你舅舅~~你親孃舅~娘惟一的弟弟~~當年黃河洪水,是你舅舅接濟岳家,五郎你幼時,舅舅對你如何?姚家但凡有一碗糧,餓到他自己也要留給你吃。娘年過中年才有了你這個孽障,你舅父他是心疼為娘,憐惜你。你少年時想習武,也是你外公和舅父傾囊為你延請名師教習。五郎你~你怎麼敢~~忘恩負義,怎麼能殺了你舅父?”

“母親息怒,兒子不孝,惹娘傷心。”岳飛沉默許久才擠出一句話。

月兒忽覺手掌生痛,是安娘緊張的手指緊緊摳進月兒的中一般,安娘痛楚無淚,眼中滿是恐懼。

月兒眼裏,嶽元帥永遠神抖擻,永遠沉穩持重。如一座巍峨的大山,無語向斜陽,卻是穩然可依。軍中家中他都是擎天玉柱般令人安然,竟為何被老太太如此痛罵教訓。

“畜生!養狼也不至於白眼無情,你竟是狠毒至此!你反目無情殺了自己的親舅父。”老夫人奮力掄起枴杖,岳飛不躲不閃,凜然長跪。

萬馬軍中取上將首級的驍勇大將,渾身的武藝竟然在年邁老母面前恭順受杖。

!”雲兒跪擋在父親面前:“,要打就打雲兒,雲兒願替爹爹受責。”岳飛側頭喝了聲:“住口!”又緩緩説:“孩兒不孝,勞母親教訓,兒子罪過。”俯首頓地,任那枴杖打在背上,沉悶的聲音。

月兒眼裏浮現出那山羊鬍須的舅公,哄逗雲哥哥時那令人羨慕的愛憐。

“殺了舅父,岳飛不孝,母親儘可責罰。”

“六郎,你來,你來替娘打,打醒這個六親不認的畜生!”年老體弱,責打一陣已經是氣吁吁。

“娘,舅父已死,難以復生,縱是打死五哥,也迴天無力。娘~~”嶽e+“嶽翻!”岳飛威嚴的聲音,不容置喙。

嶽翻接過母親手裏的枴杖,遲疑卻難以下手。長兄如父,平兄長這一家之長,豈容他來教訓。

“嶽安,你來!”老太太哭吼,彷彿只有發才能舒緩心中對弟弟亡魂的愧疚。

屋內一片唏噓聲,嶽安無奈下掄杖打了幾下。

“狠狠打!”老太太憤然責罵:“人不能忘本!人要有良知,要知恩圖報!”邊罵邊哭,罵的是岳飛的忘恩負義,殺了犯錯的舅父;哭的是兄弟英年早逝,隨了岳家周折跌宕平白受了徒勞的辛苦。

搶過嶽安手中的枴杖,老夫人奮力向岳飛背上打去,一杖杖着實悶響,雲兒跪在一旁被嶽翻緊緊按在懷裏哭泣。雲兒不忍見爹爹受刑,可也傷心舅父的驟然離去。自母親去世後,後母入門。這家中屬於他擁有的親人,怕又一位拋他而去了。每次被爹爹沉下臉責罰他,多是舅父科打諢般從父親的篾條下救下他,那滿是老繭的手掌為他輕拂傷痛,花盡心思哄他破涕為笑。如今這位至親卻死在自己另一位親人手中。

老夫人時打時罵,枴杖戳地痛斥時,岳飛終於抬頭開口:“娘!容兒子去衣衫。軍隊軍冬衣至今沒着落,家裏錢糧都用於貼補軍用。打破了衣衫還要置辦,還要煩勞老孃和娘子縫補。”岳飛忍了身上的痛,下衣衫,俯身跪地,脊背間道道青紫腫痕斑駁。

“娘,哪裏都可以打,只求娘繞開背上那四個字!”一句話晴天霹靂,老太太掄起的枴杖停在空中。

兒子背上傷痕微腫中那深刺在背上的四個赫然大字“盡忠報國”如雨夜閃電般晃眼奪目。

那是兒子二十五歲離家從軍前,做母親的她親自請人為兒子刺上的。一針針刺在兒身,疼在娘心。她囑咐兒子以國事為重,不要貪戀自己温暖小家,覆巢之下,安得完卵。不掃平金兵哪裏來得天下太平。兒子就是揹負了這四個沉重的大字,揹負母親的囑託踏上軍旅生涯。如今,這四個字赫然入目,卻驚醒夢中人一般,讓她停滯在空中的杖子難以打下。

若談為國,兄弟姚思安觸犯軍法,魚鄉里被百姓聯名狀告到軍中,確實死有餘孤;而於私,弟弟一家對岳家有大恩永世難報。

媳婦李娃跪地哭勸,老太太眼空蓄淚,為兒子披上衣服:“五郎,娘冤屈你了。只是岳家忒對不住你舅父的情誼。”安娘驀然向院外走去。

月兒多少聽説過安娘突然變得少言寡語的原因,身邊每一位親人受傷害,安孃的孤獨就會多一分。

追了安娘才到小院外,就見嶽翻扶了兄長岳飛出來。

黑暗中,乘人不備,月兒一把拉住隨後出來的雲哥哥的袍襟。

雲兒滿眼是淚,鹿眼擁了一汪波光粼粼的泉水般,只慘然的看了眼月兒和安娘,轉身回房去安

秋風蕭瑟的小院,飄渺着錚錚淙淙的琴聲。

那聲音忽急如鐵馬金戈,馬蹄翻塵,忽緩若輕雲閉月,小泉滴水般悠然。

月兒托腮陪安娘靜靜坐在石階聽曲,彷彿在汴京皇宮聽九哥吹笛般悠然。

彷彿一切不快都瞬間揮去,四周恢復了平靜。嶽元帥竟然有此心境彈琴賦曲,怕老太太適才重責並無大礙。

安娘一身白細麻小衫,飄然而去如深夜神靈般,徑直奔去父親的小院。

琴聲遮掩着低聲的話語。一旁跪着六爺嶽翻。繡影搖曳中,嶽元帥就在低頭撫琴。

“梗骨在喉,不吐不快。敢做不敢言怕也不是英雄。六弟的話,都掛在臉上,愚兄自然看得懂。”六爺嶽翻昂然作:“是!五哥既然點破,嶽翻不怕兄長報復責罰,不吐不快。”

“責罰你都是報復?你私通敵將,放走金兀朮,私會歌。軍法、家法還有你嶽翻不敢做?何用為兄‘報復’?若是沒有官家的大赦,怕飲刀啼血的也有你嶽翻。”嶽翻愀然一笑:“市井皆言‘紅袍本是血來染,我赴黃泉你登天’。用親人的鮮血染你頭上的紅纓,明明是沽名釣譽,還冠冕堂皇。嶽翻昔佩服兄長是條鐵骨錚錚的漢子,如今看來兄長不過是庸人。”琴聲時緩時緊,如泣如訴。

“嶽翻自幼不喜舅父,舅父也鄙薄嶽翻。舅父眼裏,嶽翻就是子,兄長才是岳家麟兒。可這些年娘帶了家眷漂泊在外,全憑舅父照應。兄長又做了些什麼?相州破城,舅父舅母帶了母親和侄兒們逃難,為了不委屈到雲兒雷兒,竟然餓死了自己的孩兒。舅母憂傷過度,至今不育,未能給舅父留下子嗣。兄長呢?只會對舅父橫加指責,血刃相見。就連嶽翻平同舅父不睦,尚知內外有別。兄長捫心自問,若犯軍法擾民的是他人,於岳家非親無故,怕兄長秉公發落也罪不至死。反是沾親帶故的從重發落,顧及他人言語反委屈了自己親人。”兄弟滿懷怒意,岳飛撫琴調,靜聽不語。

“兄長無語以對了?斬殺親孃舅,隱瞞兒子軍功不上報,無非就是為了搏個你嶽相公秉公執法,鐵面無私,心在社稷的美名罷了。卻忍心拿舅父和雲兒為兄長前程功名鋪路。雲兒稚幼兒,先嫂嫂摯愛,全家人奉若至寶,兄長卻對雲兒呵責不公。兄長棄家不顧,使雲兒幼年失怙也便罷了。如今人人爭羨的佳兒,嶽相公的衙內,竟然混於行伍士兵間,飽受戎馬戰亂之苦。此番令他隻身潛入楚州孤城,事成後竟將幼子扔於楚州不顧生死,回師通泰。雲兒年幼,惟命是從,若將來成*人,該如何看待你這個父親?”一個打音,琴聲噶然而止。岳飛抖抖衣襟,撣落身上落葉飛絮,轉身回房。

庭院清冷,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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