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香燭燃盡,盈袖轉身向殿外走去。出了殿門,面一男子攔住她,她微蹙眉抬起頭,馬上將不耐的神變成奉:“二少爺。”一身青衫,一臉淺笑,蘇卓衣的風華在於那一份優雅温和。手中摺扇輕擺,不見一般世家子的輕浮狀,另有一番從容淡然在其中。他看着盈袖,眼在柔和神中加上了一分不贊同:“盈袖,你再這樣下去,總會出問題的。”盈袖心中一震,卻笑答:“二少爺何出此言?”

“我一聽説平二上門提親,就知道你不是在藥房、當鋪,就一定在這空因寺裏。盈袖,傳言皆由你而生,但凡一個有心人略一留意便會知道…”

“少爺,有心人怕只有您一個吧!”盈袖提高聲音説了句,然後柔下聲,“除了二少爺,也沒有人在意這件事吧?即使真的有人覺得有點蹊蹺,也會認為是以前被拒親的人心有不甘,想到我頭上的可能並不大…況且,就真的找到我頭上又怎樣?最多不過是一個無恥丫鬟不願小姐嫁得良人而已。”

“盈袖…”蘇卓衣看着盈袖,心中百味雜陳,“你何苦?雲裳總是要嫁人的,你何必為了她讓自己陷入危險中?”

“二少爺,小姐是你妹妹。”盈袖淡淡提醒,“況且也沒什麼陷入危險,總好過嫁了一個遊遍花叢的紈絝子弟,連我也賠上吧?”盈袖,若是子如衣裳,她不過是袖子。陪嫁過去,難免成了那姑爺的“丫鬟”她的人生也就沒有什麼希望可言。她幫的不是雲裳,卻是她自己。若雲裳一生不嫁,她才樂得自在。

“盈袖,我知你清潔,可…”蘇卓衣頓了一頓,斟酌語句,“如果你願意嫁給我…我不會碰你,會找個由子放你離開…”盈袖愕然,然後冷冷一笑:“二少爺,您在拿盈袖取笑吧?”

“盈袖!我是真心的!若你容易,我回去就和雲裳説,把你的賣身契要過來…”蘇卓衣道。盈袖一揮袖,阻止了他的話:“二少爺請免,盈袖是小姐的人,是生是死都不會離開小姐的。”

“盈袖,你這話可真心?”蘇卓衣怔了怔,問道。

“自然真心。”盈袖一側身,“二少爺要是沒什麼事情的話,盈袖告退。”

“盈袖…”蘇卓衣見她要走,忙快幾步追上去。可能是走得急了氣息不順,忽然劇烈咳嗽起來。他從懷中拿出一塊白帕子掩住嘴,咳個不停。

“二少爺,你怎麼了?”蘇卓衣咳了半晌,聽到身邊淡淡的一聲,心裏寬了一分,咳嗽稍緩:“最近可能受了點風寒,盈袖,我出去要台轎子,你和我一起回去吧。”

“二少爺,這恐怕不好吧…”盈袖略一遲疑,蘇卓衣又咳了幾聲。她微微嘆了口氣:“好吧,二少爺,我送你回去。”蘇卓衣出絲微笑,微笑旁,有一絲血跡。他不動聲地用帕子擦過去,再看不到任何痕跡。

兩台轎子,盈袖坐在轎中,隔着紗簾看向外面。轎伕健步如飛,臉上隱約可見喜,大概是為能賺他們幾吊錢而高興。盈袖看他們額上汗珠手上老繭和青筋,微微嘆息了聲。可轉念一想至少他們沒有賣身契握在別人手裏,又覺得該被嘆息的人,應該是自己才對。

很快到了蘇府,蘇卓衣下了轎,見盈袖走在前面,快走了幾步和她並肩:“盈袖,我今天的話句句真心,你仔細考慮下。畢竟…雲裳也十七有餘,我爹不可能讓她留在家裏。時間…不多了…”盈袖側頭看他:“多勞二少爺掛懷,盈袖想二少爺與其關心盈袖將來如何,不如幫小姐覓得一好夫婿,才算是為了小姐和盈袖好。二少爺説是也不是?”

“好夫婿。”蘇卓衣低笑一聲,“盈袖,你告訴我怎樣的男子可為好夫婿?

平二在眾多人心中已是好夫婿,你和雲裳偏偏嫌他拈花惹草。你以為這通州城甚至大明,還能有怎樣好的夫婿?

““也是,僅是如此之輩。”盈袖苦笑,“小姐玲瓏雅緻,卻要委身於如此之人…”

“雲裳總是要嫁得一人的,但她也未嘗沒有心機,哪裏用你擔心至此。”蘇卓衣言道,“只是你…”盈袖忽地抬頭看他,眼神凌厲:“二少爺,請您還是把關心放在小姐身上吧!

盈袖是小姐的丫鬟,何去何從全由小姐決定,不勞二少爺。

“蘇卓衣輕嘆了聲:“盈袖,你這話騙別人可以,騙我怎能?”

“我沒——”

“呦,怎麼二叔叔和盈袖都在啊!”忽然傳來一聲打斷盈袖的話,一名衣着華麗的美貌女子走過來,笑得有幾分誇張,“二位這是在聊什麼啊?我過來聽聽,你們不介意吧?”盈袖施了一禮:“三夫人。”來的女子是蘇家大少爺蘇易衫的三夫人紅暖,她本是勾欄出身,靠手段當了蘇易衫的三房。蘇易衫生,但在這位三夫人之後不曾再娶,大概也是紅暖手腕高明的緣故。

紅暖向來看盈袖不順眼,和蘇易衫的風有絕對的關係。蘇府的丫頭,但凡還有幾分姿,幾乎沒有能逃過蘇易衫——和四少爺蘇陵綃摧殘的。盈袖卻是個例外,一方面她姿並非極佳,另一方面她是三小姐蘇雲裳的心腹丫鬟,人又機靈,躲過他們的魔掌。但也因此,蘇易衫和蘇陵綃二人對盈袖更加耿耿。

加上蘇卓衣對盈袖的另眼相看,怎能不讓紅暖等人對她恨之若狂?

蘇卓衣對紅暖淡然一笑,紅暖心神霎時被他去幾分。蘇卓衣言道:“嫂嫂這是哪裏話來,只是我聽説平家老二向雲裳提親,問問盈袖可知罷了,並未聊些什麼。”

“哦?又有人向雲裳提親啊!平家二少爺,不是平關同嗎?那可是文采風的大才子啊!當年…”紅暖忽然覺得不對勁,忙停了追憶,“還是恭喜雲裳了。”

“我聽説平家現在的狀況不太好,這門親事還是慎行吧!”蘇卓衣説道,“雲裳定要嫁一門户相當的,萬一嫁過去平家中落,可就不好了。”盈袖倒是愣了下,沒想到蘇卓衣會幫着自己説謊。紅暖遊圈子很雜,這種幸災樂禍的消息她一定不會放過,有她幫忙定能退了這門親。

她看向蘇卓衣,在他邊看到一絲苦笑。蘇卓衣見盈袖看自己,對她微一點頭,眼神明白地説出來:只要是你要的,我定給你。

為什麼?他為什麼要如此做?

為了討好她?盈袖向來以為蘇卓衣和他的兩個兄弟也沒什麼太大區別,只是表面上文雅些罷了。但…他為何要幫她?為何要為她説謊?為何説要娶她,放她自由?沒理由的啊。

蘇卓衣見盈袖眼光,也是一嘆。盈袖對別人的防備太甚,他素來是知道的。

本來是想一步步化解她的敵意,可,時間不多了啊…他對盈袖笑了笑:“盈袖,聽説雲裳有些不適,你還不快回去侍侯她?”盈袖也委實不願和他倆糾纏,聽得此言,道:“那盈袖告退。”轉身離開。

“絕代幽人獨。掩芳姿、深居何處,亂雲深谷。自説關中良家子,零落聊依草木。世喪敗、誰收骨。輕薄兒郎為夫婿,愛新人、窕窈顏如玉。千萬事,風前燭。鴛鴦一旦成孤宿。”盈袖走向別裳院,蘇府佔地極廣,雲裳愛靜,別裳院處於一隅。盈袖穿過重重院落,見四下無人,輕輕出幾句詞,“最堪憐、新人歡笑,舊人哀哭。侍婢賣珠回來後,相與牽蘿補屋。漫採得、柏枝盈掬。

暮山中天寒也,翠綃衣、薄甚肌生粟。空斂袖,倚修竹。

“這是宋人蔣捷一闕《賀新郎》,用杜甫《佳人》詩意而為詞。盈袖想着詞中那輕薄夫婿,心下微有寒意。

“天寒翠袖薄,暮倚修竹…這,便是結局…”她慘慘一笑,這世間留給女子的地方太少,若良人不良,空谷變成了最後去處。她看向庭院中植的幾株竹,植在這裏,大概連竹都失去了修直的傲氣吧?

盈袖眼光忽然凝在一點上:重重竹影間,竟然有一人站在那裏!她想起適才自己不自着的詩,心下忐忑起來。詞中怨氣太重,並且她在他人眼中向來是不通文墨的丫鬟,如今被人聽到她詩…“誰?偷偷摸摸躲在那裏做些什麼?”盈袖先發制人,喊了出來。但那人本沒有動,似乎盈袖説的不是他一樣。盈袖一氣,走到竹林旁:“你是哪個院裏的,這是別裳院…”她看清了那人身形相貌,口中話語忽地停住。那是一名男子,身上是青衣衫,發隨便束起來,幾縷亂髮輔在臉側,顯出極清俊的相貌來。

清俊,倒一城女子的蘇卓衣和這男子比起來,在相貌和氣度上竟然都輸上一籌。而他在竹中而立,竟有無盡的孤高,和一絲淡漠。這男子,看來不似凡世中人,飄然出塵。

那男子見盈袖站到自己面前,眼光終於移到她身上。他表情看起來有點訝然,但還是沒説什麼。盈袖愣了片刻之後回到眼前情景,問道:“你是何人?我在蘇府從沒見過你,新來的嗎?”這下是那男子怔了,他忽地伸手拉住盈袖:“你怎麼看得到我?”

“我怎麼看不到你?你躲在竹後,我卻也不是瞎子。這是別裳院的地方,你要是別院的人,就不要過來這邊…”

“你怎麼可能看得到我?我明明隱形了啊!”那男子打斷盈袖的話,喃喃道,“難道你是她?可你身上沒半分氣息…不應該啊!”

“你自言自語些什麼?”盈袖皺起眉。這人長相倒是俊俏,可惜腦子有問題,盡在胡説些她不懂的。

男子手忽然探向她襟口,盈袖大驚,向後退去,但已被他挑開襟前。她又羞又怒,但心下也怕了起來:這裏四下無人,這男子心有不軌,自己貿然上前,實是不智。她掩住襟口,瞪着那男子:“你想做什麼?你若敢無理,我便喊人了!”

“沒有…那應該不是…”男子道,薄薄的勾起一抹笑,“不過姑娘,你喊人也是沒用的。”盈袖打了個寒戰,這句話聽起來如此悉,竟然和上次蘇易衫抓住自己的手,把自己到牆邊輕薄時的言辭一樣:你喊人也是沒用的,這蘇府誰敢反抗我,我就讓誰身無分文地從府裏滾出去!

她曾親眼看到蘇易衫和蘇陵綃在衫擎院裏姦污新來不久的丫鬟,周圍的人眼睜睜看着,沒有任何人站出來説上半句話,包括她。她想衝上去,卻知道唯一的結果就是那時已**高漲的二人會將自己一併污辱,而且他們二人覬覦她已很久了。那女子每一句哭喊都在她心上,她卻逃了,遠遠地逃開。

眼前這男子也抓住了她的手,挑開她衣襟,並説,喊人也是沒用的。難道在這蘇府中,她永遠也逃不開嗎?

“不要!”盈袖掙扎着,淚水湧出眼眶,雖然強作堅強,卻止不住自然生出的軟弱。

眼前男子見她淚水,忽地有些傻了。盈袖的力氣其實並不大,卻很輕易地掙他的轄制。盈袖手得,忙盡力跑開——幸好她是丫鬟,自然是天足,若是三寸金蓮,怕是半步也跑不動。

她跑得很快,直到跑到別裳院院內,方才鬆了口氣。雲裳在屋中,不管是什麼人,也不能在雲裳面前對她無禮。

神經鬆懈下來,懼意便湧上。盈袖靠在牆上,淚水直下。那種隨時會被眼前男子剝去衣衫任意侮辱的恐懼,那種求天無用告地無門的無助…她握住衣襟,全身顫抖起來。

她並沒有看到,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在別裳院的牆頭坐着一名男子,正是剛才那人。男子的清冷氣息不復存在,他搔了搔頭:“不過是問她怎麼能看到我,她不用怕成這樣吧?”

“還是,她知道我是鬼?”秋素箋雨出手相助,菱大概可以無恙了。

我也放下一顆心,我和她爹為了我們的愛情,為了我們生命的延續,自私地生下她。她的體質本虛,還要受着那惡靈的侵擾,這是作為父母的我們的罪過。

我很沒用,幸好有雨幫忙。長命鎖能鎖住她的魂魄,鎖住她的命,我便安心了。

我看着睡中的菱,相公,孩子,我再沒有什麼遺憾。我願啊,能陪他們走過風風雨雨。

系在菱項上的長命鎖,發着幽幽青光。

青鎖,菱,拜託你了。

大家正在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