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夜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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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石二人伏在牆頭,等了會看四下並無什麼蹊蹺動靜,都把注意力集中到牆內這個跨院裏來。這跨院面積倒是不小,前後三進,正房廂房二十幾間,正房也頗高大,單單這麼看去倒是堂皇的很,只是一樣事情不妥:偌大的一座院子,卻是死氣沉沉的沒什麼人氣,確切地説,就連有人生活的跡象都很少。
石秀皺着眉頭看過一遍,伏在時遷耳邊輕聲道:“時兄弟,眼瞧着這院子死樣活氣的,雖則那朱衝八成就是在此,可到哪裏去找?”石秀心裏話,現在半夜三更的,咱跟人家又不是很,難道用大嗓門喊“老朱,有客?”時遷卻是
神倍漲,他原本就慣了做這樣穿牆入室、飛檐走壁的行當,三天不活動活動手腳就覺得渾身不自在。自從跟着石秀來汴梁發展,處處縛手縛腳,到如今月餘時間沒得東西偷摸,憋得他直如賭鬼不摸牌九、酒鬼離了杜康一般的難受,現今好容易能再度賊頭賊腦地趴在別人家牆上吹夜風,對他真如進了瑤池仙境似的自在。
這刻正在享受,聽到石秀問話,時遷心裏不由得得意:饒是你石三郎這等明強幹的狠人,在這樣事情上也只好問我時遷!鼓上蚤洋洋得意,迭起兩個手指向院子裏指點道:“三哥放寬心,想那朱衝老兒受了自己親兒的軟
,家裏自然沒多少人跟着他,這跨院若是熱鬧非凡人來人往就是怪事了…”正要繼續顯擺幾句,忽地瞥見石秀眼神不善,又見他一隻手已然悄悄攥拳,月光下隱見青筋暴起數條。時遷心裏一哆嗦,趕緊言歸正傳:“三哥請看,那正房前後草葉皆無,打掃的很是清潔,與別處大有不同,多半便是朱衝的居處所在。”石秀正有些不耐煩,忽聽了這話,忙凝神向正房前後打量。雖説今夜月
晦暗。此刻又是下半夜,不過那正房前庭處風吹不起片塵,這點倒還看的分明,時遷説話顯然甚是有理。
看的片刻,石秀暗下決心,與時遷耳語了幾句,倆人沿着高牆而走,踩着屋脊到了正房上。時遷悄無聲息地溜到檐口邊,兩腳一勾滴水檐,使個珍珠倒捲簾的勢子,屏息聽那屋裏的動靜。
片刻後又翻上來,與石秀耳語幾句,原來時遷耳目靈便。聽得房中只有一人呼,上來與石秀商量對策。眼見得天
已
四更。又已經接近了朱衝本人所在,不能再這麼沖沖撞撞地,否則遷延時刻,到天明只能空手而歸了,對方計謀顯然不
即發,這一天工夫未必就耽擱的起。
石秀想到這裏。向時遷説了幾句,又打了幾個手勢,時遷咬牙皺眉地猶豫,卻拗不過石秀,只得復又翻身下去,依舊兩腳鈎住滴水檐,從懷裏掏出一個銅仙鶴來,此乃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下九道具,名喚“雞鳴五鼓返魂香”的便是。
時遷將仙鶴嘴刺破窗,用力掀動仙鶴尾,鶴腹中藥香便向屋中飄去,此物一旦入了呼
,盞茶工夫便教人
失神智,不過數個時辰便醒,醒來對之前諸事一無所知,是以江湖上
賊多愛,漸漸壞了名聲人多不學,倒把這一件空氣型麻醉劑的偉大發明給埋沒了。閒話不提,時遷吹了會藥,又側耳聽聽屋中人的呼
變得若有若無,顯然藥力見效,便回身向石秀擺了擺手。
石秀一早伏在檐邊看他施為,此刻見了暗號,便也順着下來,兩手與時遷雙手一握,翻身從屋頂跳下,別看時遷瘦小枯乾,倒也有幾分膂力,一收一放已經把石秀放在地上,而後自己雙腳一鬆從屋頂落下,空中翻了半個斤斗,落地如片雪入水,寂靜無聲,連耗子都驚動不了。
時遷正自有些得意,想説我鼓上蚤這一手如何?斜眼卻看見石秀倆手連擺,那意思你少耽誤工夫,趕緊撬門進去!時遷無奈,這時候算知道人在屋檐下的滋味了,忙伸手從懷裏取了一個棉團出來,與石秀各扯兩團了口鼻,這一節卻不可忘記了,要不等會撬門進去,什麼事沒辦倒着了自己下的
香地道兒。而後摸到門邊,張了張四下無人,
間摸出一把薄刃快刀來,一點一點地撥那門栓。
不大工夫栓落門開,時遷眼疾手快,用刀尖挑住門栓,免得這玩意滑來撞去發出聲響,一面輕手輕腳地緩緩推開另一扇門,待那門轉動起來,門樞中未曾發出半點聲響,這才放心將半扇門推開,倆人一前一後地閃進門來,復又把門扇合好門栓上,再回頭看這房中地情勢。
時遷睜大一雙夜眼,將房中諸物盡收眼底,只見一張上好楠木大牀上一人高卧不起,聽呼顯然是中了
香,餘外聽不到其它動靜,便放了三分心,躡手躡腳走到牀前,取出一個小瓶來,回頭向石秀抬手。
石秀會意,也從間拔出短刀來,走到牀沿,一手虛虛掩在那人口鼻上方,另一手把刀反轉過來,用刀背壓在那人的喉嚨上,對時遷示意自己已經做好了準備。
時遷點頭,將掌中小瓶拔去瓶,在那人鼻子下晃了兩晃,隨即收起,用兩團棉花
住他鼻孔,跟着雙手作勢按住那人雙手,只待他醒轉。
功夫不大,那人微哼一聲,鼻子無法呼,張着嘴
了一口氣,時遷手快,一把按住他雙手,石秀那邊同時動手,一把捂住那人口鼻,一邊用刀背在那人喉間按了一按。
這人嗅了時遷的解藥,又被冰涼的刀背在喉間一震,再加上呼困難,當時便醒了過來,卻有如在夢魘中一般,朦朦朧朧只見兩條黑影在身前,自己手不能動,聲不得出,喉間一片冰涼,第一個念頭就是:莫非是鬼壓身?!
卻聽一個聲音輕輕道:“休要驚慌,我問一句,你答一句,答得好便饒你命,若有半句謊話,或者要出聲叫人,老子這一刀就要翻過來。”聲音雖然不高,意思倒很明白的,那人初初一驚,片刻卻又寧定,睜着雙眼向牀前兩條黑影望了望,又將頭點了點,雖然被石秀捂住了口,刀又架在脖子上,這頭動彈的空間有限,不過那意思卻是明白的。
石秀微意外,這人看似一個普通老者,沒想到暗夜中在自己牀上忽遭鉗制,反應卻如此鎮定,腦中立時警醒:此老定非常人!沒準就是自己這次所要找的朱衝了。
“我來問你,你是何人?”石秀輕聲問道,同時將自己捂住那老者口鼻的左手略鬆了鬆。
那人鼻中了棉花,呼
本就不暢,這時口上壓力稍減,情不自
地張口呼
了幾下,這才道:“老夫蘇州府朱衝,兩位壯士何人?”這名字一報,石秀還罷了,一則久經風
心意堅定,二則剛才也有了些心理準備,是以沒什麼異樣,那時遷可就有些
動了,心説老子運氣不錯,進了都監府第一個到手的就是正點子,這下可要發達了!一面這麼想着,一面雙手一緊,同時向石秀望了望,張嘴就要説話。
才叫了一個“三”字“哥”字還沒出口,石秀忽地把頭扭過來,兩道目光在暗室中猶如冷電一般在時遷面上一掃,登時把時跳蚤的話都給瞪了回去。
石秀心裏好氣,你時遷好歹是專業做賊的,怎麼敢在事主的面前彼此談?這又不是好殺人滅口的,後面還有多少大事要做,萬一這位擺不平的話,失了風聲,慢説你時遷擔當不起,就連我石秀再生幾個腦袋,恐怕也不夠衙內砍的!
石三郎凝了凝神,微微俯身,緊緊盯着那老者地雙眼,黑暗中只見兩點亮光,一字一句地道:“你可是這杭州都監朱勔的生身父親,蘇州朱家的家主,朱衝?”手下鋼刀微微一緊,刀背在那老者的喉嚨上又壓進去一些。
那老者頓時呼有些困難,
口急劇起伏了幾下,話也説不出,只用力點了點頭,以示自己並非虛言。
石秀又信了幾分,刀向上提了提,容他呼順暢了些。只是究竟茲事體大,不能單憑言語確定,石秀單手伸入懷裏,再拿出來時手上已經多了一物,湊到那老者眼前道:“你既説是朱衝,可認得這玉牌麼?”那老者本來躺在牀上泰然自若,一見這玉牌卻忽地有些
動起來,沙啞着喉嚨道:“你見過朱清?他現在哪裏?是誰派你們來的?”這玉牌卻是當
張隨雲從朱清身邊檢出來的,據説是朱衝給自己的幾名心腹的信物,旁人卻無,正好做個表記。
見他這樣反應,石秀再無懷疑,忙把手中刀一收,拉着時遷後退一步,拱手道:“東南應奉局現任提舉高大人屬下,石秀,時遷,奉命來見朱老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