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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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説吳用,間用計在御酒中兑水,果然奏效,官兵使者犒軍不成,反得羣情洶湧,若不是宋江和武松彈壓得力,險些兒釀成大變。見宋江派人送了官兵使者朱武上船,吳用早已知機,溜到水寨中藏了起來。

不一會三阮回營,見到吳用在此,都説軍師用計,果然眾兄弟俱都憤懣,眼見一時不得招安,吳用若有計策殺了史文恭為晁蓋報仇,便可速發。其實吳用哪裏有什麼計策去殺史文恭?全是瞞騙這幾個實心的漢子,他自己生怕招安不成呢,所爭者只是一己之位而已。

當下用言語穩住了三阮,置酒高坐,一面勸酒,一面肚裏盤算:“今番用計,令得招討司和宋江之間兩下生疑,那宋江並非庸才,必定知是我在用計。於今無有證據,自是不能治罪於我,想必要設法與我相談,我便可將楊戩説出,宋江既見有此門路可恃,招討司高強那裏又生了這些齟齬,必定不敢就此與我翻臉,反會命我以招安之事,待那楊戩齎招安文書來到山寨,見到了宋江,大事便諧矣!”想想楊戩是招討司的監軍,由他招安梁山,功勞還是歸於招討高強,大面上總也説的過去,不至於影響梁山後的發展,而自己既可對山寨有功,亦可取悦楊戩,自己求一個出身,何其美哉!

肚裏越想越美,這酒吃起來格外暢快,一杯接一杯,不覺已經吃了半醉。看看頭西斜,卻還不見宋江派人來請自己前去商議,吳用正在納悶,忽然聽見山上大寨一陣大譁,正不知多少人在那裏亂,吳用霍然站起,走到窗前向山上張望,驚疑不定。

三阮亦是不知所措。正要派人前去打探,水寨外忽然來了幾個人,有人認得是劉唐寨中的親兵,持着劉唐的令箭,吳用急叫放了進來。那幾人進來,見禮畢,一開口就把吳用嚇了一跳,三分酒意全飛到三十三天外去了:“武松武二爺遇襲負傷。宋江哥哥傳令各寨,不許一人出寨走動,但有違令者格殺勿論!”再看吳用時,原本喝的通紅的臉已經變的死人一般白:“怎會出了這事!”忙問武松遇襲詳情如何,那幾人道是劉唐寨主打探得幾分,武二爺是下山往水寨來,正不知何事,半路遭襲,回到山上已經沒了知覺,滿身是血。正不知何人所為。

吳用聽罷。正是萬丈高樓失足,揚子江心斷纜,叫一聲苦。不知高低:“苦也!這武松單騎往水寨來,必是宋江遣來招我前去商議招安之事,不想半路竟被人傷了,那黑廝正有疑我之意,如今豈不要當我要反?”吳用兩手冰涼,心亂如麻,正不知如何是好,瞥一瞥兩旁的阮氏兄弟,個個面驚惶,顯然這幾個雖然是直的漢子。卻都是刀頭血之輩,現在山寨中殺氣瀰漫,殺機潛伏,他們能沒有覺?而對於局勢何以演變至此懵然無知,更增加了他們的驚惶。

忽然看見那幾個劉唐身邊地親兵還站在那裏,吳用心中陡然生出一線希望,忙問道:“你等來時,你家寨主爺可有什麼吩咐?”

“稟軍師,寨主爺只是代了這幾句言語。叫報于軍師知曉。小人等先去了軍師寨中,得知軍師在水寨飲酒,便尋到這裏。”吳用見説,又看這幾個人面如常,心下稍安,想:“不枉我這幾年看顧劉唐,危難之際畢竟還是他念着我!説不得,今番只得將此事着落在他身上!”便即提筆寫了一封書信,用蠟封口了,給那幾個親兵,道:“煩勞你等再上山去,將這書信送於你家寨主,此事幹系重大,不可輕慢。”那幾個親兵一聽,臉都白了,連忙跪倒磕頭:“軍師饒命,軍師饒命!如今宋大寨主吩咐老萬營巡山,但有不持將令出寨走動的,格殺勿論!軍師叫小人送信,便是將小人命枉送!”那頭磕在地上咚咚作響,幾下便滲出血來。

吳用眼見勉強不得,只得一咬牙,懷中取出一支令箭來,強笑道:“你等且看,我這不是宋大寨主的令箭麼?”原來這廝多智,曉得幾番惹了宋江不快,這黑廝不是好相與的,便偷偷昧了一支令箭下來,留作不得已時身之用,如今形勢緊迫,只得也拿了出來,他能否平安渡過眼下的危機,端看劉唐了。

那幾個親兵見了令箭,這才爬了起來,上前接過信箋令箭,復出水寨去了。

放下吳用在水寨度如年不表,單説這幾個親兵,仗着令箭為信,一路上並無阻隔,回到了劉唐的寨中,將信箋呈上。劉唐卻不看,雙手於一旁站立的一人,道:“今得了吳用書信,請時爺看過。”那人是誰?竟是時遷!原來當燕青上山之時,時遷便在隨員之中,那夜燕青外出勾串山上眾內應,時遷便在一旁護持,便是公孫勝那沒看清楚面目的黑衣人了。等到燕青回寨時,時遷卻藏身在楊林寨中,另從楊林心腹中選了一人,隨從燕青下山,人數上便無錯訛。

等到朱武上山犒軍,這便是事先約定動手地時候了,時遷便即從楊林察中出來,到了劉唐處。劉唐之前已經從公孫勝那裏得了消息,見時遷到來,情知時辰已到,便即吩咐閉了寨門,各營不得走動,並調自己的親兵隨時聽用。

之後時遷便按着事先看好的道路,領着楊林的幾個手下來到山下,在一處大寨到水寨必經之路旁伏着,這幾個手下原是石秀陸續送上山去的細作,一向給楊林作副手,行動方面全無問題。待得武松到來,時遷命眾人齊發手弩,囑咐好了只能腿腳,自己卻一弩了武松的肩頭。

這手弩弓力不強,傷不得筋骨,只是上面抹了麻藥,發作極快。武松傷勢不重,當時心下明白,這襲擊來者不善,水寨已是去不得了。仗着那匹馬不曾中箭,支撐着回到宋江大寨,此時麻藥發作起來,武二爺縱是鐵打的漢子卻也經受不住,昏睡過去了。是以武松中箭四五處,傷勢看起來嚇人,實則卻無大礙,麻藥一過。便可醒轉。

時遷見武松遠去,當即命那幾個迴歸楊林寨中,自己返回劉唐寨,隨即遣那幾個親兵下山傳訊,為了不惹人生疑,還特意叫他們去吳用寨中轉了一圈,方才往水寨去。

這一遭下來,天已是全黑。劉唐殷勤,命人開了飯來,時遷忙了半。這時正是飢腸轆轆。當下客套了幾句,與劉唐對坐而食,一面扯了那封信來看。

一時看罷。時遷向劉唐笑道:“果然盡在相公和小乙哥掌握之中!這廝請你向宋江進言,為他分説,並請宋江到你寨中來,他方肯來,當面向宋江剖白己身。”便向劉唐説明了自己的計劃。

劉唐越聽越驚,不料這招安背後,竟有這許多轉折!既然已經上了官兵的船,有道是開弓沒有回頭箭,也只得硬着頭皮一條道走到黑了,好在時遷的計劃聽起來甚是周詳。劉唐倒也有幾分信心。

當下食不知味,匆匆吃罷了,正逢大寨那裏宋江傳訊,叫眾將都到忠義堂聚,劉唐穿了貼身地甲冑,匆匆去了。待到了忠義堂時,只見無數燈球火把,照地那忠義堂猶如白晝一般,堂前一杆大旗。上面月亮影中“替天行道”幾個大字略微可辨。

這忠義堂與往不同,兩廂站立的全是老萬營和黑風營地鐵甲戰士,個個全副鎧甲,老萬營都是白甲,黑風營都是黑甲,人人手持刀斧,個個面帶悲憤。再往堂上看,宋江懷抱寶劍天書坐在當中,亦是穿着鎧甲,兩旁數十個頭領,泰半都是面帶憤,望去多半是老萬營和黑風營地頭領,餘下一些人則是滿面惶惑,不知所措。

劉唐暗歎一聲,打疊起神來,上前向宋江行禮。他是山寨元老之一,寨中也有幾千人馬,宋江自來待他不薄,值此非常時刻,見劉唐輕身前來,顯然心懷坦蕩,並沒有倒向吳用那一邊,心下也是甚,當劉唐向他拜見之時,起身還了半禮,隨即便道:“劉唐賢弟,為何來遲?”劉唐早有準備,答道:“為了軍師。”此話一出,堂中頓時氣氛為之一變,朱仝、雷橫、項充、李袞等黑風營將領俱都向劉唐怒目而視,宋江眼光向下一掃,揮手止住幾人的衝動,向劉唐冷笑道:“劉唐兄弟,可知我為何壹夜聚將?”

“此事小弟知之,乃是武松兄弟不知為何人所襲,如今生死不知。”

“不知為何人所襲?”宋江大怒,將几案一拍,喝道:“劉唐兄弟,若是那吳用着你來作説客,請免開尊口!”兩旁兵將一起呼喝連連,有的更將間兵器虛空揮舞,風聲大作。

劉唐目不旁視…生怕看了自己心虛…緊緊盯着宋江道:“宋江哥哥,敢是已經查知兇手為誰?倘若如此,為何不徑行去捉拿兇徒,為武松兄弟報仇,卻在此聚將,無所事事?”宋江冷笑:“劉唐賢弟,你素來不善言辭,這話多敢是那吳用教你罷!我且問你,那吳用若不是心中有鬼,為何我這裏聚將,他不敢來?”

“哥哥這廂已經認定武松兄弟遭襲必定與軍師有關,擺下這等殺陣來,軍師如何敢來?小弟以為,大家結義一場,莫要為一些誤會兄弟閲牆,令親者痛,仇者快啊!”劉唐膽子卻大,橫豎走上了這條路,索豁出去了,兩旁無數刀劍和刀劍一般的目光,他只當是花枝柳葉一般,視而不見。

宋江聞言一窒,要説武松到底是誰動手殺的,他認定九成九是吳用,不過武松尚未醒來,事件當場又沒有目擊者,要説有什麼證據,還真拿不出手來。因此他剛才也不能明着就説武松是吳用派人伏擊的,只是揪着吳用不敢來此議事這個把柄不放而已。

他正要再説,一旁公孫勝忽然乾咳一聲,曼聲道:“宋江哥哥,茲事體大,不可妄下斷語。小弟以為劉唐賢弟所言甚是,還是請哥哥稍息雷霆之怒,請吳用軍師前來分説明白,庶幾辨明真兇為上。”宋江環顧一週,見頗有些人點頭稱是,心中暗想:“我終是沒有人證物證,這般惡形惡狀,倒顯得我理屈,教眾人不服了。也罷,武二弟遭襲,不論是不是那吳用所為,總之那御酒一事卻跑不了他,何不借着這個機會,奪了他的事權,教他不能再在我山寨招安大事上礙手礙腳,後自有收拾他處。吳用啊吳用,你傷了武松,可知他乃是高衙內地師弟麼?我今殺不得你,後你也沒的好!”他心中拿定了主意,便道:“既是兩位賢弟説情,便赦了軍師聞鼓不到之罪,今可再傳我將令,調軍師和水寨三阮兄弟到忠義堂議事。”話音剛落,劉唐卻又道:“只怕軍師不敢來!”宋江大怒:“卻又如何?”劉唐向兩旁一指:“武松兄弟被襲,眾家兄弟心中憤,軍師恐怕有哪位兄弟按捺不住,一時錯手傷人,後兄弟見面須不好看。”宋江怒極反笑,仰天打一個哈哈:“既然心中無愧,怕什麼人來傷人?可曾聽過平生不作虧心事,夜半敲門也不驚?”劉唐嘿嘿一笑,把手一抱,站在那裏竟不説話了。一旁公孫勝卻又出來解勸,説什麼哥哥為山寨之主,須有容人之量,軍師和武松俱是山寨弟兄,如今一人遭襲兇手不明,一人心懷疑慮不能自處,眾兄弟見了豈不寒心?還得大開方便之門,給軍師自辨的機會才是。

旁邊眾將有許多人其實並不清楚這件事情地始末,只是突然接到命令,閉門戒備,自己來到忠義堂,就連那些滿面憤的黑風營將士,其實也只聽到些風聲而已。現在見公孫勝和劉唐兩個説的大義凜然,手中刀不由得便低了下去,更有幾員頭領出言附和。

宋江見應者甚眾,心中恚怒,卻也知道眼下局勢已不得強,想想只消吳用離了水寨,便沒有兵可用,縱然一時殺不得他,又怕什麼?索裝作大度,笑道:“眾家兄弟言之有理,仔細想來,卻是愚兄心急武松賢弟被襲,亂了方寸了。只今軍師心存憂懼,不敢前來,哪位賢弟願去相請?”説着,眼睛便盯劉唐。

劉唐卻像個沒事人一樣,又向上一拱手:“哥哥,此事旁人去都不行,須是哥哥自去方可。”宋江一驚,心説這劉唐莫要和吳用串通了前來賺我?冷笑一聲,卻不説話,旁邊公孫勝便道:“哥哥,今番事已難言,若不得剖白清楚,兄弟間生了嫌隙,翻臉作了仇人,那時節莫説招安了,便山寨也要生出大亂來。哥哥身為山寨之主,還須以大局為重才是。若是哥哥不願輕身前往水寨,小弟願作東道,設宴請哥哥與軍師一同赴宴,對面説個分明,以全我山寨兄弟之義。”一旁許多將領聽見説到兄弟義氣,也多有上來願作東道的,大體招安在即,人心思定,終不能看着宋江和吳用鬧的這般劍拔弩張。

宋江見眾心如此,也不能硬説不願往,否則倒像是這許多人他都信不過一般。不過公孫勝和劉唐都這麼為吳用説話,他卻不敢輕信,當下在人叢中掃視一圈,忽然看見一人,心中大喜:何不就去此人寨中?萬無一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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