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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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説:“你不要胡思亂想啦,以後我會好好待你的。”我説:“也許我錯了,我不應該跟你到這裏來。”他抬起身子“你不要嚇我,你是不是真的後悔了?”我搖搖頭,真想大哭一場“小偉,我害怕,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我真的希望不論發生了什麼事情你都能理解我。”
“沒問題啊,我當然理解你呀,你能跟我出來,我好幸福啊。”我住了嘴,聽着他風馬牛不相及的説了許多理解我的話,我仰面看着雪白的天花板,眼淚全部滾到了喉嚨裏。而潘小偉卻像孩子一樣無憂無慮地從我身上爬起來,説:“我今天陪你去逛鎮上的商店好不好,我想你應該買一點化妝品,聽説這裏的商店裏還有許多進口的名牌貨哩。”説完他便高高興興地去沖澡。我拉上被單掩住被汗水濕的身子。窗外涼風襲來,我像發瘧疾一樣,縮在被單裏抖個不停。
樓下有人高聲招呼我們下去用早點,其實時辰早已過了上午十點。投在窗前的太陽正漸漸把光芒濃縮得更加耀眼,這時已經接近了吃午飯的時間。
第24次談話呂月月:當我走出那棟小樓時才發覺這其實是既晴朗又涼的一天。夜裏的大雨衝盡了厚重的悶氣,顯示出海洋氣候的本
,濕潤、清涼、一塵不染。
小樓的主人沒有和我們一起午飯,他早早就出去聯絡出海的船。他的女人也搭乘他的車出去走親戚。午飯以後,潘大偉和阿強們一邊看電視一邊在客廳裏擺開牌桌,漫不經心地互相説着笑話。這裏離澳門只有一步之遙,已用不着在乎風聲鶴唳。潘大偉也開始無所顧忌地用大哥大和香港的家裏及已在澳門候的妹夫聊天了。
當然他也沒有反對潘小偉領我出去逛街。
於是我們就出去了。我穿着在上海買的那套帶條紋的短袖上衣和揹帶短褲,小偉穿着在新錦江飯店洗熨得十分板的牛仔褲和白
的t恤。這打扮使我們青
煥發,像一對剛剛畢業的高中生。
我昨天説過這鎮子口有一條街,這條街很擁擠,蛇一樣的細長彎曲。所有的店鋪幾乎都千篇一律地用俗氣的裝修材料來模仿港式的摩登。也正因港澳的風氣所及,這裏的居民除埋頭自家的生意之外,並不關心其他。鎮上的過客來來往往,既多且雜,但金錢之外,一無是非。看上去人人忙忙碌碌,船舶進進出出,儼然一個袖珍的自由港。
潘小偉領我在一個個狹窄的店鋪裏轉來轉去,看了許多名牌的化妝品,但從那可疑的包裝上連潘小偉都能識破是假貨,因此不敢慷慨。我説別買了,我最不喜歡塗脂抹粉,他説也罷,但接下來他似乎又迫不及待地想選一個結婚的戒指送給我。可惜在街上唯一的那家只有一個小小櫃枱的金銀珠寶店中,竟找不見一樣稍稍細緻些的首飾。
店鋪裏男男女女的小老闆們全都用驚異得近乎呆傻的目光看我們,我們離開時總能聽到身後一片評頭品足的低語。也許這鎮上復一
總是往來着一批一批買海貨搞走私的生意人,突然看到一對漂漂亮亮超凡
俗無憂無慮無所事事的年輕人,能不奇怪?
海巖:肯定覺得耳目生輝。在那種商業氣氛濃厚的地方,太清的東西反而不可思議。
呂月月:潘小偉説:月月,按説我早應該送你一隻定婚的戒指。可這裏沒有好的,還是到了香港再説吧。香港有世界上最好最好的鑽戒。我説不用了,我從不戴戒指項鍊之類的東西,戴着覺得特累贅,而且睡不着覺,就像沒完衣服似的。他説你真沒情調,這是我們的信物,是我送的,代表我的心,難道你不要嗎?潘小偉越情真意切我越做賊心虛,一味用笑來掩飾,我説當然要,可我並不想讓你破費得過分。
他生氣地看我,説:“你神經啊,我們沒理由這樣客氣的嘛,我們又不是互相送禮或者做生意。”我説:“不是那個意思,因為我做人一向獨立的,除了我父母我還沒習慣花人家的錢。今天你出來又要買戒指又要買化妝品,我覺得不習慣。”他説:“你真的不懂啊,香港的女孩子對吃穿倒看在其次,最重視的就是保護好自己的皮膚啊。女人真是怪物,為了自己的皮膚容貌,肯受世間一切痛苦和辛苦,總是沒完沒了地塗抹物藥。”我説:“我也是女人,我就覺得沒有必要打扮得過分,長得什麼樣就是什麼樣唄。”他説:“不行啊,打扮很重要的,而且我也希望媽咪在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有一個最佳的印象,你知道這很重要的。”我説:“你現在這樣小,可千萬別淨琢磨怎麼娶媳婦,應該把事業放在第一位。我覺得男人一般應該在三十歲立業以後再成家的。”他笑了,説:“別忘了你比我大呀,我三十歲的時候你都快成‘師’了,不怕我移情別戀嗎?”我説:“你是想先造輿論吧?”他笑:“哈,逗你呢。我可不像你呀。”我扭住他:“我怎麼了?”
“你?你有一張善變的臉呀。”我心底一驚,戛然語。
他在路邊買了幾隻在南方才有的水果,他説了那果子的名字但我沒有記住。那果子有深栗的硬殼,殼裏是蒜瓣一樣
白的果實。他掰了給我吃,我心神不定地吃了一口,味同嚼蠟。
他自己吃,吃了一個,又掰開一個,問我:“還要嗎?”我搖搖頭。
他説:“不要這樣心事重重啦。”我搖頭説沒有。
這時我們已經走到這條街市的盡頭,它的出口通向遼闊的大海。我們漫無目的地向聲走去。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這麼近切地看到大海。海比我想象的寂靜,卻沒有想象的蔚藍。我甚至不能形容它的顏
,只覺得那不過是一種朦朧的灰黛。
離海很遠便已礁石累累,很遠便受到撲面而來的水氣浩然。潘小偉説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免得大哥着急。於是我站住了,沒有回頭,我
言又止假意看海。
“走啦寶貝。”我依然看海。我説:“小偉,假使這時警察突然發現了我們,你説怎麼辦?”他説:“你不要胡思亂想了,我們今晚就能到澳門啦,你不用擔心的。”
“假使我們沒有走掉,假使就在下海的一剎那,或者就在海上,被警察突然攔住了,然後審問你,你準備怎麼説?”
“喂,你今天怎麼總是神經兮兮的。”
“我是説,萬一。”
“你放心啦,我會説,是我們把你硬搶到這裏的。”
“不,我是要你對他們説,是馮世民要殺你,你才動手殺他的,是隔壁阿強他們衝進來幫你險的。”
“你是説那天在美高夜總會嗎?大陸警察會那麼笨嗎?你不要太天真了。”
“他們信不信是另一回事,但你必須這樣説,只要你不承認主動殺馮,他們就沒有足夠的證據,是不能審判你的。”
“月月,我們該回去了,大哥要着急的。”
“你答應我,你按我的話去説。”他看着我的眼睛,有點疑惑,但終於點了一下頭。
“好,我答應。”於是我和他一起轉身往回走,因為怕找不到那座小樓,所以我們依然沿着那條蛇形的小街原路返程。這時早已到了吃午飯的時間,街上的餐館無不人滿為患,其他店鋪則相對冷清了些。潘小偉問我餓不餓,我説還行早飯吃得晚,他説他也不餓。我們觀景一樣從一家一家熱鬧的飯館門前走過,聞着菜香聽着堂倌的吆喝。那吆喝聲全是廣東方言,其意不甚了了,卻能使人體會到一種人生的喧譁與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