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四章:放手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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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縉簡直就是絕了,看他如此袒護楊士奇,既讓人有點莫名其妙,也讓有心人覺得好笑。

這對解縉來説絕對是奇恥大辱,而此次得益最大的正是楊士奇,一方面,他與解縉分庭抗禮,賺取了足夠的聲望,解縉一時半會怕也難以撼動他。

而另一方面,楊士奇本身就有軟肋,關於繼父羅之事本就是一個極大的漏,有這個把柄在,楊士奇無時無刻都受到不安,假若他不附從解縉,解縉隨時都可以藉此來抨擊他,這終究關乎到了綱常倫理,一個不好就可能被人整垮。既然如此,那麼索自己進行佈置,今解縉主動跳出來為他‘作保’,那麼從此之後,守制的爭議也自此告一段落。

順勢之間,這個在內閣之中本是不太起眼的閣臣立即變成了新星,幾乎可以預料,用不了多久就會有無數大臣自覺地改換到楊士奇的門庭之下。

楊士奇的手段也讓人大開了眼界,幾乎預料到了解縉的每一個步驟,一開始示之以弱,最後猛然翻盤,以至於許多人還沒有回味過來,勝負之勢就已扭轉。

反觀解縉,卻是吃了悶虧,他雖然聲望和權利對比楊士奇處於碾壓的絕對優勢,可是竟是被楊士奇玩於鼓掌,真是有苦説不出。

站在班中的郝風樓親眼目睹這一切,便忍不住重新去審視那位平時素來低調的楊公了,他陡然發現。自己對楊士奇這個人絕對要刮目相看,相比於解縉。這個傢伙簡直就是耍陰謀詭計的高手,以弱勝強,舉手投足之間都有那麼點兒可怕的氣質。

靜若處子,動若兔,平時的時候人畜無害,和誰都相處得來,可謂左右逢源。可是一旦動手,那麼便如吐信毒蛇。一擊必殺。

短短片刻功夫,勝負已分,勝者並沒有洋洋自得,反而拜倒在殿中,等候裁處。敗者卻不得不出強顏歡笑,為勝者大唱讚歌。

解縉的話音落下,朱棣的臉才稍稍地緩和了一些。

他抿了抿嘴。收斂了殺心,渾身變得慵懶起來,道:“解卿所言甚是,此事從長計議。”説是從長計議,基本上就已算是結案了,若是這個時候在天子説從長計議和解縉為楊士奇‘作保’之時還敢舊事重提。那就是自己找不自在了,無論是已和解縉**不清的吏部,還是與楊士奇關係匪淺的都察院甚或是錦衣衞,都會分分鐘教他做不成人。

這一點,大家倒是都清楚。因此一個個方才還義憤填膺之人,一下子就不吭聲了。

大殿之中如死一般的寂靜。楊士奇趁着這個機會。並沒有顯出半分勝利的喜悦,而是聲音哽咽地道:“微臣罪孽深重,承蒙陛下信賴,粉身碎骨,亦難報萬一。”這本是一句稀鬆平常的話,不過郝風樓作為一個旁觀者,卻是更加忍不住對這楊士奇生出了幾分好奇。

這傢伙好雞賊。

明明天子説的是從長計議,意思無非就是説,是先將此事擱置。可是楊士奇卻是説粉身碎骨難報萬一,看上去是個場面話,實則卻像是説,陛下既然已經原諒微臣,微臣不盡。

擱置和原諒絕對是兩層意思,可是楊士奇在裝糊塗,那麼天子也只好將錯就錯下去了。

朱棣只得大度一笑,道:“楊卿不必多禮。”説罷,他敲了敲案牘,才正道:“今廷議,朕還要議一件事,諸卿料來也知道,朕平復趾,推置郡縣,可是趾初附之地,亂黨斬之不絕,屢次三番,幸賴將士用命,總能矧值戡亂,可是如此反覆也不是辦法。”朱棣似乎是在想着言辭,慢地繼續道:“上月,有大臣上書説是趾之亂的本不在趾離心背德,而在於郡縣官,這些話還是有些道理的,官的弊病確實不少,山高皇帝遠嘛,朕在金陵,趾卻在千里之外,官無狀,苛政如虎狼,莫説是趾僧俗百姓,即便是朕亦要作亂不可。”

“前些時,有人上書請改土司制,以趾人制趾人,使趾士紳與我大明同心同德,共治趾,此事倒是頗有商榷之處,倒是想問問諸卿的意思。”這算是拋磚引玉,朱棣將議題拋了出來,而殿中的大臣此時終究準備摩拳擦掌了。

解縉不得不抖擻起神,他猛地發現,自己似乎樹敵過多,先是一個楊士奇,接着又是一個郝風樓。

只是眼下,他已不能退縮了,縮頭烏龜是沒有用的,在楊士奇那兒吃了虧,那麼就得從郝風樓這個傢伙身上把這虧吐出去。

不過解縉並沒有輕舉妄動,時候還早,自然先冷眼旁觀才好。………其實若是方才不發生楊士奇的事,或許朱棣話音落下,大臣們就要蜂擁而上了。

可是現在,卻是出奇的安靜,方才的反轉才剛過去,槍打出頭鳥,現在許多人倒是不敢輕易發言了。

別人不説,有一個人卻非要説不可,因為今議的事牽涉到的是郝家的本利益,表面上只是小小的體制問題,真正關係到的卻是朝廷直轄趾,亦或者是郝家代理趾的問題。

官在,郝家固然在趾的地位超然,可是隨時都要受那些貪婪殘暴的官掣肘,遲早有一趾還要大亂。而假若是土司制,表面上是朝廷失去了對趾的掌控能力,可是不要忘了,眼下的郝家卻是幾乎掌控了趾的所有士紳豪族,這些人處於郝家的下游,絕大多數都是郝家工坊的原料供應商,只有跟着郝家才能獲得最大的經濟利益。

與此同時,郝家若是能拿捏住土司的管理,那麼這些人立即就會和郝家一樣成為一個政治上的利益共同體,以郝家在趾的聲望,趾再無反叛可能。

當然,這些話,郝風樓是不便説的,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抨擊官之害。

郝風樓慢悠悠地站了出來,道:“陛下聖明,官之弊多如牛,微臣曾在趾所見所聞俱是官種種不法之事。趾百姓深受其害,苦不堪言…”郝風樓一出來,這時候倒是有人按耐不住了,有人跳出來:“微臣吏部郎中方,不敢苟同。”這吏部郎中方正是前些時風頭正勁的人物,當時若不是他急不可耐地跳出來,氣勢洶洶的要收拾‘楊士奇餘黨’,只怕事情不會這麼糟糕。

可是這個傢伙似乎並沒有自省的覺悟,説到底,還是裏頭牽涉到了吏部的本利益。

朝廷派遣官來治理趾,是誰來派?當然是吏部。可若是改換土司,那麼吏部跟這趾就沒有了牽扯,有烏紗帽才會有無數人來請託求情,沒有烏紗帽,誰來理你?

只是小人物罷了,可是他背後站着的卻是吏部,絕對不可小覷,他義正言辭地反駁郝風樓道:“官之害確實多不勝舉,海防侯所言甚是。”他先是對郝風樓的做出了肯定,這顯然是一種詭辯之術,高明的辯論者,往往不會處處反對對手,而是先進行一些肯定,顯出自己的公允。可是接下來,就不會客氣了。

又道:“可是大明十三省,還有各都司,盡都派遣了官,歷朝歷代,這官之害的議論不絕於耳,趾山高皇帝遠,廣西是如此,閩粵亦是如此,在那裏,莫非就沒有官之害麼?微臣以為這必定是有的,朝廷命官畢竟是良莠不齊,也並非人人都是聖賢,有好官,就有貪官、贓官,貪官、贓官有無害否?有!可是為何閩粵等地、廣西等地,乃至於陝西、川省,甚至於江西、北直隸,為何還要縱容官?”方頓了一下,凜然道:“莫非歷朝歷代,天子都是昏聵,大臣都視國政為兒戲麼?微臣不敢認同。微臣以為,這官固然是有害,可是這官卻是眼下最適合的國策,蓋因為官有害,同樣也是有利,蓋因為是利大於弊,是以即便明知有害,可是這世上並無一勞永逸之良方,所以官之制方能留存至今,所以海防侯一味攻訐官,而罔顧它的益處,是否會有一些偏頗?”這傢伙倒是好口才,直接把郝風樓的話給堵了回去,且是密不透風,讓人難以反駁。………第一章送到,含淚求月票,別人一天幾百票,老虎幾天只有零星幾票啊。看着這麼慘淡的成績,心裏真的很難受,那些一直支持老虎的同學們,老虎現在需要你們呀!這還是歷史月呢,給力的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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