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回無量佛付與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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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曰:太后千秋進兕觥,壽星無量佛兼呈。物儀不典非為實,一點微忱表至誠。

講到王親府內非比泛常人家,此刻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趨炎附勢往往如此,一個公子的滿月,鬧了十餘。康員外家,俱朝來晚去。院君同柔娘德姐在花園經過,只因看戲,無暇遊玩。過了中秋,正值金風初動,暑氣全消。柔娘德姐邀了劉郡主、梁夫人過來,同玩秋光。正是:碧雲冉冉鎖幽林,麴院風飄丹桂馨。蓮竹零殘紅墜,柳線拖金稀綠蔭。芳徑迢遙林密密,泉曲折水泠泠。照遠峯如滴翠,煙凝疏樹若穿雲。長桐翠葉漫天碧,早桂黃殘遍地金。繡帶飄飛蛺蝶,宮裙蹴地動蜻蜒。柳柔娘,笑拈紅豆調鸚鵡;王德姐,身倚青松理鶴翎。憑欄俯首觀魚樂;劉郡主,漫款金蓮步近亭。

二位姨娘姊姊,何不少息片時,再玩秋芳。

俏佳人,蒼苔穿繞竹扉風,九曲雕欄朱漆紅。四面紗窗齊吊起,金鈎微蕩掛簾櫳。飛來椅,牀醉翁,定窯鼓板列西東。一張六角屜桌,馬吊圖籌藏屜中。東面菊畦西植桂,後旁邊,隔溪堤上種芙蓉。亭前秋無邊際,雞冠種得甚玲瓏。鵝黃鴨綠爭姣豔,鴉青鷺白錦屏風。白蔓海棠鋪滿地,最喜的,靠東數畝‮花菊‬叢。花梨牌子低低掛,洋青字跡甚工。江陽白,麻葉紅,楊妃沉醉蕊珠宮。西施月下雲綃卷,蠟井蜂房管管通。旭初昇霞剪碧,金盤託雪玉花。粉紅梅綻三陽泰,芒刺松針迥不同。珊瑚枝上紅翹豔,粉團和金剪絨。鶴頭丹勝孩兒面,白朝衣,被風吹得亂蓬鬆。青玉案前金佛座,胭脂帶,輕盈嬌豔勝芙蓉。佛手黃遮紅傘蓋,密臘蓮邊蝶翅叢。秋水霞中圓月,鶴翎素放甚玲瓏。紫霞觴,叫人難貯瓊漿飲;荔枝台,密葉稠稠萬點紅。賽姚黃,開來宛似檀心暈,奪錦標連金背紅。粉玉環兒難掛耳,紫雲球,圓圓滾滾葉重重。佳人含笑齊聲贊,難為修葺好園童。穿芳徑,過花叢,你謙我遜出園中。二姨引導來家內,行過珠簾十二重。康院君,自言自語多忙亂;小丫鬟,一聲稟報笑融融。啊唷唷,夫人光降臨寒舍,今吹來甚麼風?怪不道,清晨喜鵲檐前噪,昨晚燈花吐豔紅。兩夫人,鶯聲燕語呼幹母,深深萬福畫堂中。

啊嚇嚇,夫人們請坐。柔娘、德姐即命丫鬟送上香茗。飲畢,説説笑笑,已過午。

夫人告別返西庭,忙亂康家老院君。微微笑,問釵裙,君玉孩兒將育麟。現已端正綾羅緞,成衣裁做小衣衿。待等幾俱齊備,老身親自去催生。真正公雞要下蛋,一品當朝是女人。算起來,我們有福還無福,若果男兒要抱孫。只因員外無分曉,雌雄不辨繼螟蛉。兩姨聽,笑盈盈,院君眼力欠三分。並不曾,猜她是個裙釵女,終朝只説是螟蛉。

啊呀呀,你們不要笑了,到底我眼力不錯。

我見伊,容顏美麗貌娉婷,故此猜疑旦與生。再不想到裙釵女,行為好象讀書人。況她腹內文章好,下場一舉即成名。賢姑丈,同行同坐兼同寓,毫無半點真形。要曉得,當今天子俱相信,何況我,無知木偶老年人。罷罷罷,從前往事休提起,將來娶媳要當心。後兒郎身長大,尋一家,相知親戚去聯姻。倘若逢了假男子,倒不要,新娘反雌婦人。一進門來先細認,是男是女要分明。柔娘德姐齊聲笑,院君可謂説新聞。人家養子非常喜,焉能肯扮女釵裙?笑你眼前目不見,喬太守亂點鴛鴦譜,娶來新婦是男人。素華聽,叫孃親,戲子虛文你認真。又非史鑑傳由事,只不過,解嘲娛目作陶情。

啊不是真的?這麼還好。

佳人一笑來分手,老院君,再三相送甚殷勤。

方才從園內而來,今將匙鑰閂了西首後門,從三樂堂廊前過去,近便多矣。

夫人各自轉宮庭,晨昏定省兩尊親。提起了,康老院君一席話,太妃聽了笑連聲。康公素多忠厚,院君是,經紀當家老實人。保和非比尋常輩,這乃是,萬分難敵此螟蛉。伶牙俐齒誰能及,應變隨機假當真。

啊唷唷,東宮媳婦嚇,你不曾見過行為嚇!

請伊看病進宮庭,這一派,言語之中假撇清。説什麼,我今雖只師生分,內室宮幃不便臨。老王爺,訴説三年甘守義,羅幃獨自卧牀衾。無可奈何臨寢室,擺擺搖搖進宮門。觀小像,睹芳神,連聲稱讚好娉婷。假説畫工添美筆,倒只怕,孟千金,未能有此美丰神。看見了,龍亭冠誥虛懸待,反説君侯太摯誠。步近牀幃先道喜,此一番,必然真是孟千金。何故老天不作美,佳期已近病魔侵。勸少華,撇卻心中憂悶事,調養尊軀好畢姻。勸少華,何須必要思原配,自尋煩惱少歡欣。勸少華,從今切勿胡思想,孟麗君,娶來未必是賢人。西宮媳婦嚇!我與你,躲在套房偷竊看,容顏的確像遺神。我把那,蘇家親母來推出,抱牢袍袖認千金。起身,佯為不識問何人?口口聲聲稱怪事,聖人陽貨一般形。微冷笑,面含嗔,烏紗發雷霆。因何戲語當朝相,聲言要去奏朝廷。嚇得你,公公再四來陪罪;嚇得你,夫婿牀前叩首頻。看她是,絕無半點相憐意;憑着你,瀝血陳情不動心。惱得我,咬牙切齒聲聲恨;惱得我,哀懇中宮把計行。後來酒醉清風閣,觸破喬妝現女形。次朝堂身待罪,好叫我,又愁又恨又心疼。直到太后來承繼,才放愁腸一二分。又慮的,先期娶下西宮婦,閨闈必定有商參。你夫君,眠思夢想尋元配,自然是,憑他納娶也甘心。再不料,循規蹈矩毫無錯,寬洪大量大賢人。要算少華真有福,一家和氣值千金。

素華叫聲:婆婆嚇,這也怪不得小姐。真是騎虎之勢,猶恐天子動怒,牽連着太老爺少老爺在內。也叫做出於無奈。

那一,看病回家身卧牀,長吁短嘆淚雙行。媳婦再四來相勸,怕的是,觸破喬妝命要傷。小姐一何足惜,擔驚猶恐害爹孃。我原説,皇甫府,威威赫赫椒房戚,國舅兼封忠孝王。諒來不致傷身命,決無坐視你招殃。況千金,全身體改妝扮,並非是,逾牆鑽去他方。不過是,念他守義情非薄,必然要,追求元配結鸞凰。小姐總雲無緊要,一世為官也不防。皇甫芝田已受室,斷無絕代乏兒郎。何勞芳意空焦急,他那裏,夫榮貴好風光。你如今,父掌當朝夫作相,誥封一品正房。家中諸事由卿意,誰敢前來道短長。我勸你,從今休信南柯夢,撇下風花雪月腸。若歸皇甫家中去,也無非,排列金釵數內行。言詞切難為主,奴家是,終朝暗裏動悲傷。雖然西貝夫和婦,唱隨之禮豈相忘。小王爺,那書齋要發暈,梁素華,恨不能,立時步出訴端詳。一席閒言天午,辭親各自轉歸房。

講到十月初旬,康員外家送過催生禮物。孟大夫人親自到王親府內,蘇淑人亦移於靈鳳宮中,守着娘娘早晚臨月。孃穩婆俱已在宮伺候。

十六夜黃昏,娘娘腹內欠安寧。穩婦進宮將脈診,淑人忙去備人蔘。端正送來無半刻,子時產下一千金。母女平安人盡樂,輝煌燈燭亂紛紛。東西兩院齊來到,輕移蓮步進宮庭。俏語低聲呼姊姊,尖輕曳帳銷金。笑顏雙頰連稱喜,此時‮體玉‬可康寧?王爺隨後來靈鳳,只因歇宿在西庭。步近牀邊身坐定,萬分撫語温存。移時手捧嬰兒起,東西兩院細觀睜。

王爺,你看小郡主生得好齊整哩。

你看她,面似芙蓉初出水,眉如新月一彎長。秋波顧盼真聰俊,小口櫻桃含笑藏。分明竟像娘娘貌,毫無半點像侯王。

不像孤家,倒像二位不成?女兒自然像母,兒子必該像父。

説笑閒文天已明,家中恭喜亂紛紛。三朝滿月俱豐盛,新朋世誼盡登門。喜幸府中宮殿廣,幾處梨園演戲文。中宮頒賜諸般物,太后娘娘賜寶珍。太王爺,洗衫之題芳諱,德容二字作閨名。但願伊,言恭賢惠齊兼備,大紅全帖寫泥金。命人送上王妃看,娘娘稱讚好芳名。孟太夫人回府第,小王爺,仍然安寢正宮門。韋勇娥,臘月初三生一子,太王妃,親身去望女螟蛉。產中身體多康健,毋須慈母費清心。兔走鳥飛忙似箭,一聲爆竹又新。文官武將齊朝賀,士庶黎民祝太平。皇甫第,夫父子團圓樂,酒筵設席款佳賓。靈鳳碧鸞真熱鬧,引過孩兒去看燈。吹彈歌唱宮娥輩,逢公子與千金。惟有西宮劉郡主,終朝抑鬱暗傷神。自恨前生作了孽,薄命紅顏不育麟。兩宮俱得男和女,看來只我少收成。發心虔誦觀音咒,祈求天賜玉麒麟。持齋吃素常行善,言語之間存好心。直等到,三九之年生一女,還虧她,志誠格動天庭。有孕在身將兩載,臨盆坐草受虛驚。只因為,前生未作賢良女,罰伊暗裏受災星。奉勸世人須檢點,昭彰天理甚分明。幾句言詞歸正傳,燕玉終身不再雲。

講到江進喜年餘元事,在書房中用功。真所謂福至心靈,倒也通文墨。忠孝王早為納監,今適有廣東貂州府保昌縣典史缺出,忠孝王即保舉了江晉義。進喜二字,易作音同字樣。

少年天子愛功臣,因而十奏九依承。一聲旨下頒該部,着伊看驗領憑人。少華俯伏重申奏,江晉義,還祈給假要完姻。成宗皇帝微微笑,他是卿家何等人?要你如此關心切,你可將,始末情形奏朕聽。臣啓陛下:念少華,昔年夜宿在劉門,劉奎璧,命伊舉火小庭。幸虧晉義通消息,將臣釋放去逃生。受伊恩德無從報,故而保舉這前程。他娘現在臣家內,燕玉西宮哺人。

咦!如此説來江晉義不忠於劉,反施仁於皇甫。劉奎璧用人不當,江晉義負於東翁矣。

陛下嚇,晉義失怙在髫齡,撫長**賴母親。夜間夢見神人語,警戒他,勿生歹意昧良心。醒來稟告慈親曉,將疑將信未為真。到晚來,東翁勒行惡,假意承當強應承。只因慈母頻叮囑,無可奈,恪遵無違背主行。況且是,奎璧行為稱萬惡,江晉義,願擔不義正該應。

聽卿所奏,江晉義竟孝友雙全了,好難得。

卿今保舉薦賢人,囑咐他,莫嫌官小少忠心。地方百姓莫需索,書吏貪婪稟憲聞。窩賭漁娟常緝訪,打家劫舍要查清。食君之祿為君事,何愁官爵不遷升。

是,領旨。皇甫少華復又聽旨謝恩,退出朝門,已是午牌時候。王府中報喜人絡繹不絕,俱是找尋江老爺的。把個江晉義得目瞪口呆,不知怎樣才好。

心歡喜,又擔驚,出來進去叫孃親。江媽樂極生悲了,眼紅冉冉淚淋淋。啊呀,進宮啊!莫非我在南柯夢,莫非此刻夜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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