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喬舒亞靜靜地躺在一張狹窄的金屬台上,永遠地睡着了。看上去,他很安詳,他那漂亮而帶有幾分稚氣的臉上充滿了神秘而邈遠的夢幻。曾有多少回,詹妮弗輕輕地打量過他的這種神情。那時,她總是坐在他的牀沿上,看着蜷伏在温暖小牀上的兒子,心裏充滿了對他的愛——這種情是多麼的強烈,使她幾乎透不過氣來。又有多少回,她為他輕輕地蓋好毯子,為的是不讓夜寒侵沁他的身子?
而如今,寒氣已經深深地侵入了他的軀體,他再也暖不過來了。他那晶瑩的雙眼再也無法睜開,再也不能看她一眼了。詹妮弗再也看不到他際的微笑,再也聽不見他的聲音,他那有力的小手臂再也不會摟着她的脖子啦。喬舒亞赤條條地躺着,身上只蓋了條被單。
詹妮弗對醫生説:“我想請您給他蓋條毯子,他這樣會着涼的。”
“他不可能…,”莫里斯醫生看了看詹妮弗的眼神,忙改口道:“是,當然需要,帕克太太。”然後他轉身對護士説:“去拿一條毯子來。”房間裏有六七個人,多數人都穿着白大褂,他們都在對詹妮弗説着什麼,可她一句也聽不到。她似乎關在一隻廣口瓶裏,與大家都隔開了。她只見他們的嘴在翕動,可聽不到任何聲音。她很想對他們大聲喊叫,讓他們走開,可她又擔心嚇壞了喬舒亞。有人搖着她的手臂,寂靜遭到了破壞,房間裏頓時人聲嘈雜,每個人都好像同時在説話。
莫里斯醫生在説:“得進行屍體解剖。”詹妮弗平靜而堅決地説:“如果你再碰一下我的兒子,我就殺了你。”接着,她對周圍的人笑了笑,因為她不希望他們因此遷怒於喬舒亞。
一個護士勸她離開這間房,但她使勁搖了搖頭“我不能讓他一個人在這兒。人家會關掉電燈的,喬舒亞怕黑。”有人捏緊了她的手臂,她只到有一枚針刺了進去。不一會兒,她
到一股巨大的熱
,便不知不覺地入睡了。
當她醒來時,已經近黃昏了。她躺在醫院的一間小屋裏。有人去了她的衣服,給她換上了醫院的病號衣。她急忙起身,穿好衣服,走出門去找莫里斯醫生。此刻,她變得不可思議地冷靜。
莫里斯醫生説:“我們將替您安排好您兒子的後事,您不必…”
“我自己會料理的。”
“那好。”他猶豫了一陣,為難地説“至於屍體解剖,我想您上午説的話並不算數。我…”
“你錯了。”在此後的兩天裏,詹妮弗一直在忙孩子的後事。她到本地一個殯葬服務員那裏聯繫好了安葬事宜,又去挑了一隻有緞子襯墊的白棺材。她沉着冷靜,一滴眼淚都不
。這一切,事後竟什麼也想不出來。她的靈魂似乎遊離於體外,她的行動完全由一種神奇的外力所支配;而受到沉重打擊的她的身心,則龜縮在無形的保護殼內,以防神經失常。
當詹妮弗準備離開那個殯葬服務員的辦公室時,那人説:“如果您想讓您的兒子下葬時穿他最喜歡穿的衣服,帕克太太,您可以將它們送來,由我們替他穿上。”
“我自己會給他穿的。”那人吃驚地望着她:“如果您願意,那當然可以。不過…”他目送她離去,心想,不知道她懂不懂給死人穿衣服是什麼滋味。
詹妮弗驅車飛快回家。她將車停在車道上,走進屋裏。麥琪太太正在廚房內,兩眼通紅,臉都痛苦得扭曲了。
“呵,帕克太太。我簡直不敢相信…”詹妮弗本沒看見她,也沒聽見她的話。她從麥琪太太身邊走過,徑直上了樓。她走進喬舒亞的房間,一切都同先前毫無二致。什麼都沒變,只是空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喬舒亞的圖書、玩具、壘球、水橇板什麼的都原封不動地在老地方放着,像是在等待小主人似的。詹妮弗站在門口,呆呆地望着房間,竭力思索自己幹什麼上這兒來。呵,對了,給喬舒亞拿衣服。她向壁櫥走去,那兒有套深藍
的衣服,是她在喬舒亞上次生
時買給他的。那天晚上,喬舒亞就是穿着這套衣服去盧特斯旅館的。這一切的一切,彷彿就在眼前。那時,喬舒亞看上去已經長大成人了。詹妮弗曾痛苦地想:某一天,他會同他準備娶的姑娘一起坐在這兒。可現在,這一天永遠不會到來了。他再也不會長大了。沒有姑娘。沒有生活。
在藍服裝的旁邊有好幾條藍
的長褲和便褲;還有幾件短袖圓領汗衫,其中一件汗衫上印着喬舒亞所在的壘球隊隊名。詹妮弗站在那裏,無目的地摩撫着這些衣褲。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了。
麥琪太太出現在她身旁。
“您還好嗎,帕克太太?”詹妮弗彬彬有禮地説:“我很好,謝謝,麥琪太太。”
“我能幫您幹些什麼呢?”
“不,謝謝。我準備給喬舒亞穿戴一下。您覺得他最喜歡穿什麼?”她聲音清脆響亮,但眼神卻呆滯得可怕。
麥琪太太看到了她的眼神,嚇了一大跳。
“您為什麼不稍稍躺一會兒,親愛的?我去請醫生。”詹妮弗只顧上下摩撫着壁櫥中掛着的衣服。她從衣架上取下一件壘球衣。
“我想喬舒亞會喜歡這一件的。你看除此之外還需要什麼嗎?”麥琪太太無可奈何地望着詹妮弗。只見她走到衣櫥旁,拿出內衣、內褲、襪子和一件襯衣。詹妮弗相信,喬舒亞一定非常需要這些,因為他就要去遙遠的地方度假,那可是一個漫長的假期啊!
“您覺得他穿上這些夠暖和嗎?”麥琪太太突然放聲大哭起來。
“請別這樣,”她懇求道“把東西放着吧,這些我會安排妥帖的。”可是,詹妮弗招呼也不打,帶着衣物走下樓去了。
屍體停放在殯儀館的停屍室裏。喬舒亞被放在一張長長的桌子上,相形之下,他的身材顯得又短又小。
當詹妮弗帶着衣物返回時,殯葬服務員還想再做一次努力。
“我已經同莫里斯醫生商量過了,帕克太太。我倆一致認為,這裏的事您最好讓我們來處理。我們已經習慣了。”詹妮弗衝他笑了笑。
“出去。”他嚥了口唾沫,説:“好吧,帕克太太。”詹妮弗待他離開停屍室後才轉向她的兒子。
她看着他那睡的臉,説:“你母親來照顧你了,我的乖乖。我要給你穿上壘球衣,你一定會喜歡這衣服的,對嗎?”她輕輕掀開被單,看了看他赤
的、蜷縮的身子,開始給他穿衣。她決定先給他套上短褲衩;當她的手碰到他冰冷冰冷的
體時,不由得縮了回來。他的軀體又僵又硬,像大理石似的。詹妮弗竭力告訴自己:這冷冰冰,沒有活氣的軀體並不是她的兒子;此刻,喬舒亞正在別的什麼地方,身體暖融融的,過得很幸福。可她又無法使自己相信這種臆造的樂境。躺在桌上的正是喬舒亞。詹妮弗開始顫抖起來,就好像孩子身上的寒氣也侵入了她的骨髓。她努力對自己説:別抖!別抖!別抖!別抖!別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