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后羿射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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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探虎兮入蛟宮,仰天呼氣兮成白虹——”司空摘星拉長聲調詠歎。那四句,是戰國時天下四大刺客之首荊軻所作的《易水歌》,表達了荊軻臨行前“不成功、便成仁”的決心。
《戰國策·燕策三》記載,荊軻將為燕太子丹去刺殺秦王,丹在易水(今河北易縣境)邊為他餞行。高漸離擊築,荊軻高歌相和,創作了這首傳千古的刺客戰歌。
將玉羅剎比作荊軻,倒也是極為貼切的,因為兩者都是單槍匹馬對抗強國大敵,個人犧牲必死無疑,能不能擊殺強敵尚在模稜兩可之間。這種“以卵擊石”的壯舉需要莫大的勇氣才能按計劃實施,中途稍有誤差,便成為一次毫無意義的犧牲。
顧惜苦笑一聲:“好,説得好!司空摘星,我原先以為你只會偷雞摸狗、見錢眼開呢,沒想到也能出口成章,引經據典。”司空摘星扮了個鬼臉,搖頭晃腦地説:“這算什麼?六朝歌賦、唐詩宋詞、元曲明清小説我都通讀過,倒背如
,一字不差,別瞧不起小偷好不好?每一名小偷都有成為藝術家的潛質呢…”葉天敲了敲司空摘星的座椅靠背,低聲説:“別賣
了,好好開車,咱們再也不能出岔子了。”司空摘星答應一聲,向公路右邊瞅了瞅,自己低聲咕噥:“該找個地方放放水才好,嘻嘻,嘻嘻…”
“我聽過那個發生在艦雪風號上的壯烈故事,由
本軍人親口講,更具震撼力。那麼,為什麼該計劃會拖延四年多,直至王亞樵死後多年才得以執行?如果那種咒殺行動有效,早四年開始,抗戰也許會早四年結束呢。”葉天欽佩玉羅剎的自殺攻擊行動,那是很多男人都沒有勇氣去完成的一項高難度任務。
顧惜笑了:“前人腳印踩就歷史,後人筆墨難以詳述。也就是説,每一名決策者都沒有前後眼,不能未卜先知。並且,領袖人物也是有私心的,你只要讀讀後人撰寫的《暗殺大王王亞樵傳奇》那本書,就知道政府必殺王亞樵的原因了。”此時,司空摘星靠路邊停車,跑到路邊水溝裏方便。
顧惜隔着車窗看着他,眼神遊移不定,手指幾度摸索
間,似乎心懷殺機。
當然,司空摘星不知道這些,一邊方便,一邊大聲唱歌,彷彿是個快樂的永遠長不大的孩子。
“真有點看不透他——他偷了血膽瑪瑙,卻大方地給司馬;他自稱愛錢、怕死卻始終跟咱們坐一路車;他是‘神偷之王’,卻甘心在沒有太大油水的雲南境內徘徊。葉天,我怕他早晚壞了你的大事。”顧惜
偷偷地提醒。
“是嗎?”葉天反問了一聲。
司空摘星受到北狼司馬驅使,易容潛入蝴蝶山莊,目標是小型拍賣會上那三件拍品,但他只是傀儡和工具,真正幕後主使是司馬。所以説,追究司空摘星的罪過沒有任何意義,司馬才是正主兒。
“當然是。”顧惜開衣角,短槍立刻出鞘,順手將車窗拉開僅能探出槍口的一道縫。
“顧先生,為何容不下他?心裏還沒放下蝴蝶山莊血膽瑪瑙失竊那件事嗎?我勸你不必如此,反正你在此地的任務已經告一段落,只等回去述職,殺了司空摘星私憤,有什麼好處?”葉天沒有動手抓顧惜
的槍,是在給他留面子。
顧惜想了想,歪着頭盯着葉天看了一陣,短槍在手心裏掂了兩下,聽話地
回
間。
“聽人勸,吃飽飯。葉天,我給足你面子了,到了龍虎鎮,你可得請我喝酒!”顧惜鬱悶地説。他回頭看了看後備箱裏的冷藏屍袋,臉上的表情像吃了半隻鮮苦瓜一樣,皺着眉,眯着眼,苦不堪言。
很快,司空摘星放水結束,紮好帶,撿起一塊石頭,向路邊的野地裏遠遠地擲出去。
“喂,司空,走吧?”葉天把車窗全部打開,招呼司空摘星,然後大口呼着外面的新鮮空氣。
高速公路兩邊沒有什麼值得看的風景,其它車輛呼嘯經過,都沒有注意到這輛車子。
“希望暫時沒有跟蹤者吧,從此地到龍虎鎮,大家都能歇歇氣,準備接新的戰鬥。”葉天疲倦地將肘部橫在車窗上,下巴枕在小臂上,臉向外,偷偷地吐出一口氣。他不想讓顧惜
看出自己的擔心和憂慮,那樣只會讓所有人變得更緊張、更無助。
這種前途未卜、未來茫的狀況下,身為指揮官的他,一定要沉住氣,穩住神,給其他人當好這
“頂樑柱”在巴格達一役中,他亦是時刻擔當着這樣的角
。
司空摘星唱着歌回來,神抖擻,扒着車窗問:“葉天、老顧,要不要放水?”葉天搖搖頭,顧惜
則扭過臉去,面無表情。
司空摘星向後備箱裏看了看,輕輕吹了聲口哨。
“還不走?等什麼?”顧惜沉着臉問,但他看也不看司空摘星,彷彿在跟空氣説話。
司空摘星咧了咧嘴,笑嘻嘻地回答:“我在看蔣公子,像他那樣的大人物平時沒機會見到,就算見到,也沒膽子盯着仔細看。再説,就算盯着看,他也是活蹦亂跳的,不會安安靜靜地躺在這裏任由我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看多久都沒關係,他也不會發火。你們説,是不是?”顧惜的手一垂,倏地探進口袋裏,再次握住了短槍。
葉天不動聲地向前俯身,擋住顧惜
拔槍
擊的線路,正
警告:“司空,別玩了。死者為大,你這麼説,已經觸犯了台島黑道上的大忌諱。兄弟一場,我提前警告你,蔣公子是台島數得着的大人物,他死了,可他的勢力還在,不想死的話,就憋住氣認真收斂起來。”司空摘星聳聳肩膀,在車窗上重重地拍了兩把,發出刺耳的“嘭嘭”兩聲響。
葉天從他肩上望過去,公路兩邊沒有景,只有或深或淺的片片綠野,以及破敗而沉靜的村莊。
“看什麼呢?”司空摘星順着葉天的視線轉頭。
葉天嘆了口氣,慨地回答:“司空,盜界有諺,鳳凰不落無寶之地。你在雲南待了這麼久,究竟看上什麼了?”司空摘星愣怔了一下,搔搔後腦勺,做出一副裝傻充愣的樣子,嘿嘿一笑。
“世人只知‘黃金堡壘’是一筆巨大的財富,誰又明白,海量的黃金只是一種表象、一種遮蓋,真正的重點卻是黃金下的超級武器?”顧惜沒頭沒腦地冷笑着説。
稍停,他又從葉天肩頭一側斜瞟着司空摘星,以老夫子居高臨下指點蒙童的口吻繼續下去:“在台島諜報網內部已經達成了這樣的共識,打開黃金堡壘,就等於是打開了一隻潘多拉的魔盒。後果吉凶,誰都無法確定。現在彙集於雲南的多方力量,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猶如一羣猴子找到了一隻炸彈,卻把它當成了美味的椰子,扔來扔去,危險到極點,説不準在哪隻猴子手裏爆炸。司空摘星,這時候你願意當猴子還是當觀眾呢?”司空摘星單手按住葉天的肩膀,使勁向下壓了壓,半個腦袋探進車子裏,死死地盯着顧惜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