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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章淦兵團,”傅老爺子點頭道“那個兵團是川軍,抗戰的時候,很有表現,長沙那一仗打得很好。”

“‘長沙大捷’父親還受過勳呢,”我突然記起父親那隻小紅木箱裏鎖着的那枚生了銅鏽的寶鼎勳章來。

傅老爺子卻嘆了一口氣,説道:“他那個兵團,後來運氣不太好。”

“父親説,連章司令也被俘擄了。”

“是的,整個兵團覆滅了。”傅老爺子慨地嘆道。

“你家裏還有些什麼人呢?”傅老爺子轉了話題。

我告訴他母親跟弟娃已過世,只剩下父親一個人。

傅老爺子一雙鐵灰的壽眉緊皺在一起,説道:“楊金海告訴我,好象你們父子有點不合——”我的頭垂了下去,避開了傅老爺子那雙一直淌着淚水矇的眼睛。

“你父親,一下子在氣頭上,過些時,等他氣消了,你還是該回去看看他。”我一直低垂着頭,沒有做聲。

“先去洗個澡早點休息吧。”傅老爺子立起來,走到我的身旁,拍了一拍我的肩膀。

我衝完澡,回到房中,把帶來的兩件破行李稍微整理了一下,將蚊香點了起來,熄燈上牀,書桌那隻螢光鬧鐘已經到十二點半。或許是換了新地方,一下子很難入睡。窗外大概就是那個浮滿了葫蘆花的水池子,不停傳來嘎嘎的蛙鳴。隔壁傅老爺子大概也睡得不安,我聽見他起身兩三次,去上廁所,他趿着拖鞋的腳步聲,由近而遠,由遠而近。我記得在家裏夜半三更也常常聽到隔壁房父親踱來踱去的腳步聲。因為板壁薄,父親房中的動靜,我躺牀上,聽得真切。母親離家出走的頭兩年,父親的脾氣及行動都變得異常乖張,常常在深夜裏,他會突然從牀上一下跳起來,好象中了魘一般,在房中走來走去。他的腳步那般急切、沉重,好象鐵籠裏的困獸,在不停地打轉似的。我在隔壁,躺在黑暗裏,凝神屏息地聽着父親磕、磕、磕的腳步聲,突然會到一陣莫名的緊張,就是冬天,額上的冷汗也會猛然沁出來。

12一覺醒來,已經快十一點鐘,我趕忙起身胡亂穿上衣服,匆匆走出房間。傅老爺子坐在客廳裏戴着一副老花眼鏡在看報紙,他身上穿得很整齊,外面罩了一件深藍對襟夾背心,好象準備外出的模樣。

“我看你睡得很甜,沒有叫醒你。”傅老爺子放下報紙,對我微笑説道。

“不知怎的,一下睡過了頭。”我有點不好意思起來,昨晚矇裏去的時候,恐怕都快天亮了。

“我清早出去散步,在巷口那家西點鋪買了兩罐克林粉回來,你去衝一杯來喝吧。粉就擱在冰箱上頭,暖水壺裏有熱開水。”傅老爺子仔細地待道。

“老爺子也要喝一杯麼?”

“我不喝那種東西的,”傅老爺子擺手道“時候不早,就要吃中飯了。”

“中飯我來做。”我趕忙接口道。

“咱們隨便點吧,吃麪條好了。冰箱裏還有幾碟剩菜,是你們師傅送過來的,回頭拿出來熱一熱就行了。”

“我這就去燒水煮飯。”

“不急,”傅老爺子止住我道“你先去喝杯粉再説。”

“好的。”我應道。

我去開了一罐克林粉,用熱水濃濃地衝了一杯。從前在象裏,隔壁巷子黃嬸嬸有時候會送一罐粉給我們,那是公家配給的粉,據是美援的。父親不喝,都是我跟弟娃兩人吃掉。的味道很差勁,淡淡的,沒有什麼香。克林粉大不柑同,是正宗美國貸,不放搪,也有一股甘芳。我喝完粉,發覺傅老爺子在廚房裏,翻箱倒櫃。

“吳大娘那個老太太,東西收得真緊,我總找不到。”傅老爺子佝着背踮起腳,吁吁地去開碗櫃,一面嘀咕道。

“讓我來,老爺子。”我趕緊跑過去,把碗櫃打開。

“我記得她把麪條放在最高一層。”我伸手去碗櫃最上層,摸了一下,果然搜出一大包乾面來。

“老太婆怕蟑螂偷吃,藏在那個上頭,蟑螂有翅膀,要飛還不是飛上去?”傅老爺子笑道。

我燒了水,把面放在鍋裏。又把冰箱裏的幾碟剩菜拿出來,在扁鍋裏翻炒了一下。面煮好撈起來,盛到碗裏,又灑了幾滴麻油醬油。

“看你這個樣子,從前大概是下過廚房的。”傅老爺子立在一旁,微笑道。

“在家裏,父親上班,是我燒飯的時候多。我上夜校,晚上才去上學。”我也笑道“父親也愛吃麪條,我們常吃擔擔麪,辣子花生醬一拌就行了。”我跟傅老爺子兩人在廚房裏一張小飯桌坐下,一同共進午餐。傅老爺子告訴我,下午他要到中和鄉靈光育幼院去,幫忙照顧育幼院裏的那些孤兒,他説靈光育幼院的院長找了好幾位老先生老太太到院裏去義務幫忙。這些老人大多是大陸人,有的兒女留在大陸,有的兒女早已長大離開了。他們的家境都還不錯,只是晚年寂寞,到育幼院,神有所寄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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