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青春鳥的行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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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小玉來信阿青:我終於來到東京了!

今天是我到達本的第十天,可是有時還不敢相信,以為自己在做夢。尤其有幾次半夜醒來,我以為還睡在台北錦州街麗月姐那間小屋子裏。直到我伸頭出去,看到窗外新宿那些紅紅綠綠的霓虹燈,才鬆了一口氣:果然到了東京了!這次跳船出人意料的順利,全靠龍船長龍王爺。我把實況都告訴了他,當然還施了一些苦計,龍王爺知道我到本是去找自已的父親,善心大動,不但讓我開溜,還介紹我到“大三元”中華料理去做事。

“大三元”的老闆從前也是翠華號的三副,一樣也跳了船,對我還很照顧。誰説天下沒有好人?龍王爺就是個活菩薩,以後我發達了,一定替他立個長生牌位。你放心,我在翠華號上並沒有讓那些爛水手動過一。有一個廣東佬要認我做“契弟”他拿了一件開什米的絨背心,香港貨,要送給我,那個馬鹿野郎想打小爺的主意呢!我對他説:“我剛生過淋病。”他瞪了我一眼,把那件背心又拿了回去。

東京叫人興奮、叫人着、叫人心驚膽跳!昨天我去逛銀座,看見那麼多的車子、人、高樓大廈,我恨不得跳起來大叫。銀座就是咱們的西門町,可是要比西門町大個一百倍,説到氣派,那就更不能比了!我看本佬闊得很呀!穿的戴的,個個有車。我喜歡這裏的繁華,百貨公司之多之大,買不起進去逛逛也是好的。難怪我那個野郎老爸要替資生堂做事,我到銀座最大的一家百貨公司松板屋,看到資生堂的化妝品佔了七樓一層樓!乖乖,名堂之多,嚇死人的。誰知道,也許以後我也在資生堂謀得到一份差事呢,説不定爬得比我老爸的位置還高,那樣,我阿母便不愁胭脂水粉擦了!不過這些都還言之過早,我目前最大的苦惱是不會説本話,滿街嘰嘰呱呱的東洋,一句也不懂,啞吧似的,只有跟着他們打恭作揖裝內行。不過我的文課已經開始了,老師是“大三元”的三廚,也是一個跳船的水手,在本多年,是個道地“老東京”第一課他教我,文打炮叫做“股死、股死”我學得很快,他認為我的文頗有前途。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這是我們小學校長告訴我們的。

事實上我在“大三元”的工作是在廚房裏打雜,從拔雞、剝蝦殼,到涮鍋洗灶。什麼水晶雞、松鼠黃魚,在台北烹飪學校學的那一套,這裏全派不上用場。

“大三元”的大司務兇如閻羅,連老闆都讓他三分。我的蝦子剝慢了些,他便直起兩隻眼睛罵山門。我當然沒有回嘴,君子能屈能伸,現在我的翅膀羽還沒長齊,暫且忍氣聲。不過我趁他沒在意,他炒的那盆茄汁蝦仁,其中兩隻最大的蝦子,我手一拈,便下了肚。我現在睡在“大三元”二樓一間貨倉裏,活動空間只有四個榻榻米大。貨倉裏堆滿了蝦米、幹鮑、豆豉、鹹魚、皮蛋,十天下來,我已經被薰陶得香臭不分了。不過東京的房租貴得驚人,比台北起碼高十倍。有這個四個榻榻米的地方睡睡覺,至少目前我已經很滿足了。只是偶爾半夜醒來,會想到台北,想到你們。你呢,阿青,你好嗎?小呢?老鼠那個小賊呢?見到師傅就替我問安,我會給他寫信報告的。如果趙無常那批老玻璃問起來,不要告訴他們我在“大三元”打雜,你跟他們説:王小玉在東京抖得很呀!

祝新年快樂小玉十二月卅又:你不是老笑我做櫻花夢嗎?現在我的夢裏真的有了櫻花了。明年天,櫻花開的時候,我會穿了和服在櫻花樹下照張相片寄給你。

給小玉的信小玉:接到你的信,我們才鬆了一口氣。這幾天我常常跟吳説,不知小玉跳船跳上岸沒有,有沒有給本政府捉了去。我把你的信拿去給吳看,他—興奮,便去買一瓶啤酒回來,我們兩人對飲了幾大杯,為你慶祝。我們説,小玉到底是個九尾狐,怎麼就讓他混到東京去了!你信上把東京説成個花花世界,我看你如魚得水,樂不可支的模樣。你快去嚐嚐東京的“沙西米”下次寫信告訴我們是什麼滋味。前天在西門町你猜我碰到誰?老周!那個胖阿公也聽聞你去了本,酸溜溜地對我説道:“聽説那個小賣貨賣到本去了?我看他在東京也賣不出幾文錢!”我漫不經意地答道:“人家那個華僑乾爹接他去了,小玉來信説,乾爹剛帶他去箱概洗過温泉澡呢。”老周嘿嘿冷笑了兩聲,我看他至少也信了一半。

自從你離開後,我們這個圈子裏,幾經波折,有了很大的變化。咱們安樂鄉正式歇業了。

申晚報”那個樊仁又寫了兩篇報導,而且愈寫愈明,只差沒把盛公的名字點出來。萬年青董事長為此苦惱不堪,聽説他暗地裏還了不少錢,才把那個爛記者的嘴堵住。當然,咱們安樂鄉就開不下去了。師傅最傷心,關門的那天,師傅跟我們幾個人在安樂鄉里喝的酩酊大醉,師傅對我們説道:“兒子們,你們自己飛吧,師傅顧不得你們了。”説着便掉下了兩滴眼淚來,倒是把阿雄仔嚇壞了,拉着師傅的手直叫達達。上個星期我經過安樂鄉的門口,早已換了新主,改名字叫“香妃”變成個招徠本人的酒館,聽説有酒女陪酒的。

我現在在中山北路的“圓桌”當酒保,這是一家高級酒吧,蠻有情調。這裏的顧客也很高級,大多數是來幽會談戀愛的哥兒姐兒,一杯薄荷酒泡一夜。我的薪水還不錯,三千塊一個月,那些哥兒當着女朋友的面,小費給得特別甜。我的工作還算輕鬆,調完酒,便坐着聽錄音機裏翻來覆去的“藍多瑙河”我已搬出傅老爺子的家了,傅老爺子遺囑裏把他的房子捐給了靈光育幼院。靈光的院長來把房子收走了。傅老爺子生前在靈光育幼院裏認養了一個殘障兒童,他叫傅天賜,生下來便沒有手的。現在我常去看他,教他用嘴巴寫字。我也去看過麗月姐,可惜她把我們從前那間房租走了,要不然我會搬回錦州街的,我喜歡吃阿巴桑做的魷魚炒酸菜。麗月姐告訴我,你母親知道你跳船上了岸,笑得嘴巴都歪了。她説她在等你接她到東京去呢。我現在住在大龍峒,房租稍微貴了些,不過房間還寬敞,通風也不錯,而且沒有鹹魚臭!

也找了一份差事,在林森北路凱撒琳西餐廳當服務生。不過近來他很苦惱,他的張先生,那個“刀疤王五”不知怎的,去年聖誕夜,大概多喝了點酒,洗澡的時候,一跤跌在浴缸裏便中了風,半身不遂,現在還躺在馬偕醫院裏。吳天天下了班得去服侍他,有一次吳拉了我一塊兒去,張先生的樣子完全了形,從前那份瀟灑勁兒全不見了,象只了氣的氣球,軟趴趴地躺在病牀上,眼睛斜了,嘴巴也歪了,可是脾氣卻變得愈更暴躁,把吳罵得團團轉,東也不是,西也不是。離開醫院,我對吳説:“小,到了這種地步,你還能忍受,還不趁機離開他算了?”吳一本正經地對我説道:“這是什麼話?他現在更用得着我,我不能沒有良心,就這樣走開!”我看吳也是個苦命人,一個張先生已經夠他受的了,又加上他那個賭鬼老爸。他父親跟他叔叔一家吵翻了,也跑到台北來投靠他。吳又要服侍病人,又要照顧父親。也虧他,居然還頂得住,沒有垮下來。

至於老鼠呢,他的下場我們早就料到了的。老鼠現在在桃園輔育院裏,受化教育。兩個多禮拜以前,老鼠在國賓飯店,重施故技,伸出他那第三隻手,去扒一個觀光客的鋼筆,誰知這次卻讓國賓的經理逮個正着。我跟吳約好了,下個星期天去桃園看他,帶點水果去安那個問題少年。這樣關一關,或許把那個小賊的賊關掉些,也未可知。

小玉,你的櫻花夢終於安現了,你現在在“大三元”讓鹹魚薰薰,還是划得來的。

祝新萬事如意阿青一月十七老鼠來信阿青:你跟小真不夠意思!我關了進來兩個多禮拜了,你們也不來看看我。我在這裏受化教育,很艱苦哩。化教育就是教人做好人的意思,天天要念書,還要寫讀書心得。我離開國民小學,就沒有正經看過一本書,哪裏會寫什麼讀書心得?我們天天早上上國文、歷史、民族神教育,很沒意思,我常常想打瞌睡,又怕老師罵,只好猛掐大腿。今天早上我們的民族神教育課,老師給我們講岳飛的故事,岳飛就是打金兵那個宋朝大將,你知道嗎?老師説,岳飛的老母用針在岳飛背上刺字——岳飛老母很厲害呢!——老師在黑板上寫了“忠報國”四個字。有一個混小子問:“忠”是什麼意思?差勁!連“忠報國”都沒有看過,火車站的牌子上不是常有這四個字嗎?老師説中國家庭的母教很重要,岳飛了那樣明大義的母親,才會變成民族英雄,所以老師要我們以後聽從母親的教導。那個混小子又起來搗蛋説道:“老師,我阿母是寶鬥裏的女,明什麼大義呀!”老師一臉通紅,説不出話來。我們在下面擠眉眨眼,嗤嗤暗笑。下午的職業訓練比較有意思,我選的是染織科,中壢大中華染織廠一個老師傅來教我們。今天剛剛學過配,很好玩,攪一下一個顏。老師傅讚我配配得很準。我問他,後我出去在染織廠找得到一份工作麼,他説沒問題,只要我努力跟着他學手藝就行了。

阿青,我們這裏是個強盜窩哩!我不過在旅館裏拿了人家一點東西罷咧,算不了什麼。這裏的混混,做案比我彩多了。他們真的持槍動杖到人家家裏去打家劫舍呢。有一個竹聯幫的頭頭,因為跟三重的天地幫武鬥,把天地幫一個老麼殺成了重傷。這個小子是個混世魔王,在我們這裏稱老大,手下有一批嘍羅,幫着他耀武揚威,專門欺負人。這個小子橫得很,動不動就豎起眼睛指到人頭上説:老子要你好看!好哥哥,我整天混在這羣強盜裏頭,怎不教人提心吊膽哪!我打定主意,好漢不吃眼前虧。昨天還捱了那個頭頭一頓揍,打得我頭冒金星,我只好賴在地下裝死狗。你們又不在這裏,我一個人能還手麼?有一個傻子不知厲害,頂撞了那個混世魔王幾句,晚上讓他們捉了去,你猜幹什麼?灌了一嘴巴的

在這裏,我最不滿意的地方,是他們把我歸成“慣竊類”你説難不難聽?每個星期三,有個師範大學社會系的研究生來找我談話,他説他在研究台灣青少年的慣竊問題。他問東問西,挖我的材料。他問我為什麼喜歡偷東西,我説我看見人家的東西,喜歡就拿來玩玩。他説拿人家的東西就算偷竊,我説光拿東西不拿錢,算不算偷竊?那個研究生唔唔呃呃答不上來,給我考倒了。我跟他説,我有一次拿了人家一個皮夾,裏面有幾十塊美金,我看見沒有別的東西,那個皮夾也沒意思,便又放回那個人的口袋裏去了。那個研究生把我説的話都記了下來,他説我是個極有意思的特殊個案,他説我的心理有問題,他要建輔育院給我心理治療。去他孃的,我的心好好的,治療個鳥。

阿青,我的百寶箱呢?你千萬要替我好好收藏起來,不要讓別人發現,把我的寶貝偷走了。你來看我的時候,拿支鋼筆來給我玩玩。不要拿那幾支好鋼筆,拿那支舊的藍犀飛利就夠了。這裏的人很可怕,好東西不能白。好哥哥,你到底什麼時候來呢?你們再不來看我,我要悶死啦。

祝新愉快老鼠一月廿一又:聚寶盆的盧司務今天來看我,還帶了一隻薰雞來給我打牙祭。盧司務這個人很講請義呢。我請他把這封信帶出去寄給你。聽説這裏寄信要檢查,講這裏的壞話不行的。前天有兩個小子想逃跑,給抓了回來帶上了腳鐐。兩個小子走路左一拐右一拐活象兩隻螃蟹。

小玉來信阿青:很久沒有跟你寫信,實在太忙,忙得連都沒空放。這一個月我們“大三元”生意好得出奇,天天滿座。本人真奇怪,放着“沙西米”不去吃,偏偏全家跑來吃我們的中華料理。老闆笑得合不攏嘴,只是苦了我們廚房裏的人,天天夜裏磨到一兩點,倒上牀已是疲力盡。哪裏還提得動筆寫信?而且有一點空,我便去幹要緊的事。我已經開始在尋找我父親的下落了。第一步我打電話到資生堂上查問,他們的職員裏頭有沒有一個叫中島正雄的人,是歸籍方的台灣人。資生堂光是在東京便有幾十個經銷處。我一個個去問,倒是在淺草查到一個叫中島正雄的職員,不過那個人是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沒有資格做我的老爸,而且是大阪人。我又到東京華僑的林氏宗親會去查過,有林武雄、林勝雄、林金雄,偏他孃的,就是沒有林正雄。我去找了一本電話簿來,先從新宿區查起,把電話簿上那些中島正雄的地址都抄下來。光是新宿就有二十七個中島正雄,我又不能打電話去問人家在台灣有沒有一個私生子,這件事這麼複雜微妙,我的本話才學了一個月哪裏講得清楚,就算講得清楚,人家在電話也不會認野仔呀。這個月來,一有空,我便按着地址去找中島正雄。東京的街道門牌號碼亂得可怕,我在新宿那些大街小巷裏橫衝直闖,象在宮裏打轉轉。到昨天為止,才查過十個中島正雄,各式各樣的中島正雄都有。一個是整型醫生,一個是賣假髮義的,一個電器行的經理,有一個跑出來,麻面兔,又瞎了一隻眼睛,象個惡鬼,我嚇的拔足飛奔。要是我老爸真的生成那付德,我寧願不認他!

昨天我們公休,我出去跑了一整天。今年東京大雪,街上的雪泥有一尺厚,行走起來,非常不方便,鞋子裏滲進雪水,凍得兩隻腳又僵又痛。我跑了三家中島正雄,都是本人。到了傍晚的時候,有一家中島正雄,居然是中國人!一剎那,我的心差不多跳到嘴裏來。等我問清楚,那個中島正雄竟是個滿洲旗人,從天津來的。他姓金,有六十歲的模樣,人很體面文雅,家裏的陳設也很講究。他知道我是從台灣來的,很高興,邀我進去喝了一杯茶,談了一會兒天。出到外面,大雪紛飛,新宿那些成千上萬的霓虹燈,在雪花裏眨得熱鬧得很,我站在街心,那一刻真是到人海茫茫。那晚我去了新宿歌舞伎町的桐壺,那是新宿最有名的一家gaybar。

東京據説有上百家的“安樂鄉”光是新宿歌舞伎町就有十二家。澀谷、六本木,也有好多好多。東京的青鳥可厲害着哪,滿街亂飛,他們是不怕警察的。在酒吧裏又跳舞又親嘴,什麼都來。新宿也有一個新公園,叫御苑,比咱們的新公園可要大十倍哩,那些青鳥在裏面捉起藏來也比咱們野得多。阿青,比起這些東洋鳥兒來,咱們幾個人算是很規矩的了。桐壺比咱們安樂鄉大概要大兩三倍,燈光很新,週末擠得滿滿的,還可以跳舞。可是昨天是星期一,又下大雪,酒吧裏寥寥落落只有十來個人,而且也沒有久待。我一個人暖了一壺清酒,在桐壺泡了一夜,酒吧裏有一架落地唱機一直放着森進一的歌。森進一是本現在最紅的男歌星,這裏gaybar的人都很他,他的歌唱得人心酸酸。到了半夜我醉得差不多了,有一個灰西裝的中年本人過來跟我搭訕,他咕嚕咕嚕講了一通,我也不懂。他發覺我是支那人,便拿出紙來跟我寫漢字,他問我為什麼看起來這樣哀愁。我説:“煞比四呢!煞比西呢!”這句話也是“大三元”的三廚教我的,意思就是:“寂寞啊!寂寞啊!”那個中年本人便把我帶了回去,他住在上野,好遠好遠,坐地下車還要轉兩次。

阿青,我會繼續尋找下去,找完了新宿的中島正雄,就找淺草、澀谷、上野,一直找下去。東京找完了,等我攢了點錢,便到橫濱、大阪,名古屋去。我要找遍本每一寸土地,如果果然象傅老爺子説的,上天可憐我,總有一天,我會把我老爸逮住。你猜我找到他,第一件事我要幹什麼?我要把那個野郎的雞巴狠狠咬一口,問問他為什麼無端端地生出我這個野種來,害我一生一世受苦受難。

老鼠給關進化院,我確實沒到意外。關關也好,也許把他關好了。吳自作孽,不必可憐他。我那個華僑乾爹林茂雄,我並沒有去找人家。我在這裏聽説林茂雄在本華僑界很有地位,很受尊敬。我在台灣的時候,他對我非常好,很看重我,説我懂事體貼比他親生兒子強百倍。如果我現在去找他,會使他到為難,我不想那樣做,我要他在心中對我永遠保持一個好印象。我跟林祥雖然相處很短,可是阿青,那卻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幾天。

祝好小玉二月一又:我突然想了起來,還有十天就要過舊曆年了,我要託你一件事,請你到信義路劉家鴨莊替我買兩隻鴨餅(錢以後還給你)大年初一到三重鎮給我母親送去,我老母最愛吃劉家鴨莊的鴨過了,過年的進候,喜歡蒸了鴨餅過酒,喝五加皮。

2除夕這天,寒突然來襲,入夜時分,温度愈降愈低,空氣凜冽,沒有風也是寒惻惻的。我到了館前路新公園的正門口,遠遠地便看見博物館前石階上立了一個人,白髮白鬚,穿了一襲玄的長袍,在向我招手。

“小蒼鷹——”新公園的老園丁郭老向我呼喚道。

“郭公公好。”我趕忙快步了上去,向郭老請安道。

“好久沒見着你了,阿青,”郭老嘆道“今夜你終於又飛回來了。”

“是啊,”我笑答道“今晚是大年夜,我特地趕回咱們這個老窩裏來跟大家一塊兒守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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