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勇敢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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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上，我就收到坎迪的短信了，只有一句話“我恨死你！”我沒有回。下午，喬琳來了短信“飼養員又買大閘蟹啦，不是六月黃，是三兩的大閘蟹哦！”我還是沒有回。晚上，喬琳又來了短信“你個豬豬，什麼時候回來啊！”我仍舊沒有回。
再後來，喬琳開始打電話給我，我就把電話調到震動，但是沒有去接。10點左右的時候，我到了老家，臨下火車的時候，喬琳發了一條短信:“你以為你可以一走了事嗎，混蛋！”我知道，她看到我的那封信了，然後，我關了手機。這個城市和我離開的時候一樣，沒有什麼變化，人走路的節奏也不如上海快，年輕的人很多都遠走他鄉打工去了。
我走在空蕩蕩的街上，抱着喬琳的畫像，路燈把我孤寂的影子反覆拉長，落寞的心情幾乎讓我不能自己。
遊子歸家，父母總是最開心的，雖然我什麼也沒有帶回來，但是母親説，平安到家，就是上天給他們最好的禮物。每天我還是會在7點醒來，把手機打開。
當然不會接任何一個電話，然後晚上在睡覺前把手機關掉，開始充電。喬琳每天都會打電話，一般是每個小時至少十次，後來，短信開始多了起來:“leon，今天希恩來了，説她又有新男朋友了，我看了照片，覺得還是你帥！”
“leon，天好熱啊，不出去買菜了，要是你在就好了，下班可以帶點大閘蟹回來。”
“leon，早上起來，發現老朋友又來了，肚子好痛。要是你在身邊就好了，或許就不那麼痛了！”
“leon，明天去拍照，又要早起，我現在睡了，你也注意身體啊！”
“leon…”我從來不回也不接她的電話，可是我也不敢把手機卡扔掉，我總是幻想，有一天喬琳告訴我她有新的男朋友了。
她不會再和我聯繫了，可是我又害怕真的會有那麼一天來臨，因為喬琳在那個時候，就真的會成為我心底裏最傷痛的一道刻痕。每天晚上關機的時候，我把手機拿到
邊，輕輕地説:“喬琳，晚安！”有時候，我會躺在牀上，睡不着，把喬琳的樣子再細細的回憶一遍，如果哪裏的線條開始變得不那麼真切了，我就一定會起牀，展開她的畫像，細細撫摸，直到慢慢模糊了自己的雙眼。
凹凸不平的畫面在指尖被摩挲着，正如砂皮在心上砂出累累傷痕。兩個星期後的一天，記得應該是週六的晚上，我在自己房間發呆，忽然媽媽叫道:“小亮，外面有個女娃子找你喲！”我走出了房間，看到一個
悉的身影站在門口，怎麼會是她！？來的是坎迪，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你好啊，leon！”坎迪落落大方地拉起了我的手，媽媽在旁邊看着她，衝我微微一笑。
“現在很晚了，我今天住旅館，你幫我一起去登記個房間吧！”我還在猶豫的時候，我媽推了我一把:“快去吧，別讓人家娃兒等啊！”登記了一件標準間後，我把行李提到房間裏，坎迪坐了下來，然後説道:“我們談談吧！”我點了點頭。
“你喜歡過我嗎？”
“當然！”
“那麼喬琳呢？”
“喬琳，你怎麼會知道她？”我不由得大吃一驚。
“她來公司找你，後來我們一起吃了晚飯，她把她和你的事情告訴我了。”
“我説leon，你還真會騙人啊，上次在門口看到的那個女孩子，
本不是喬琳，説得像真的一樣，男人沒個好東西！”我低着頭，聽坎迪繼續説下去。
“喬琳問我找得到你嗎，我説我或許可以試試看，就問辦公室，就看到了你的履歷表上登記的住址，尋着過來了，你身份證上的地址，我也問過了，結果説那裏早拆遷了。”
“你不恨喬琳嗎，你為什麼會答應她來找我呢？”我不由得問道。
“恨啊，我這輩子也忘不了那個晚上，喬琳就這麼把你從我的身邊奪走，不過看到她的樣子，我又恨不起來，她很憔悴，讓我不由自主地想去幫她。
但是我沒有答應帶她來，我説我一個人來，希望你做一個選擇，她還是我，喬琳和我約定了，無論是誰，對方就永遠地退出，無怨無悔。”
“是的，我知道，這樣的話我的機會會多些，喬琳讓我帶給你一封信，本來想和你上牀後再給你的，不過如果這樣的話，或許你將來會恨我的。”坎迪從手提包裏取出一封信遞給我“還有，喬琳説讓你燒了那幅畫，因為她將來也不需要了。”我打開信，娟秀的鋼筆字只寫了一句話:“leon，如果將來可以選擇回憶的話，我希望是關於你和我的。”電話震動了，我看了看時間，這通常是喬琳一天之中的最後一個電話，坎迪看着我，手指緊張地
織在一起。
我顫抖地拿起了電話，看到坐在對面的坎迪慢慢地垂下了頭，眼淚開始叭嗒叭嗒地掉在白
的裙子上。
“喂，是leon嗎，是leon嗎，你在哪裏？”電話那頭傳來喬琳嘶啞的聲音，而後變成了
泣聲。
是啊，我在哪裏？我環顧四周，一個喬琳完全陌生的小城市裏，我正坐在坎迪對面，可是，我的心又在何方？
“喬琳，喬琳，喬琳…”我忘情地呼喚着電話那端的喬琳，一遍又一遍…＊＊＊那天晚上，我是住在旅館的，和衣睡在另外一張牀上。
一開始，我們都不説話，我在想着心事，坎迪就一直坐着，望着窗外升起的上弦月，任淚水滑落。
我知道，我對不起坎迪，某種程度上，坎迪的堅強程度和喬琳無法相比。
雖然她看上去比喬琳更加自信。我深深地內疚，這次，我傷她太深，傷得我做任何事都無法去縫合她的傷口。
後來，坎迪哀怨地對着窗外嘆息道，人有時候就是這樣，總以為自己勝券在握，結果只是老天的一個棋子罷了。
回憶起在上海短短的一段生活，一個個片斷不斷在眼前閃回，使得我輾轉反側難以入眠，隔壁牀鋪的坎迪也一樣，我想，喬琳説她可以選擇記憶。
而我卻不能，不知道坎迪可以嗎，我希望她是可以的，可以把我刪除，從她的生命裏刪除得無影無蹤。
我和坎迪是第二天下午坐火車回上海的，爸爸媽媽都來送行，因為他們預
到，這次他們的兒子，或許會離開他們很久。
火車上，看着窗外一塊塊農田千壑縱橫，一座座山巒起伏不定，一條條河
蜿蜒曲折，坎迪情緒好了很多，話也明顯開始多了起來，甚至會開些玩笑。
她後來問我一個問題:“leon，如果那個晚上，我們真的做愛了，你還會離開我嗎？”我笑了笑説，人生沒有那麼多如果，但是在自己的心底，卻很清楚鳶浮？
入夜時分，疲憊不堪的坎迪在我的肩頭睡着了，聞着她頭髮的香味，我的心緒早飄到了喬琳的身邊，喬琳，你睡了嗎？
後來的事情我就不一一敍述了，只講些大概的吧。回到上海，坎迪希望我回去工作，因為老闆還是很器重我的，我沒有答應，而是去了另外一家應聘，雖説工資低了些，可是我覺得自己比較安心。
我和坎迪也還會見面，比方老公司的朋友們有時候會約我一起玩，或者在她生
的時候。坎迪偶爾會開玩笑説，她這輩子恨死杜絲蕾了。
我在哈哈大笑的時候，也覺到些許傷。不知道她現在有沒有愛他的男人，希望能對她好些，別像我一樣，會那麼重地傷害她。至於喬琳的父母，到現在也沒有離婚，我不知道為什麼。
也不清楚他們之間究竟還有沒有情，或許身處他們的地位，經常不得不修補和維繫着一些外人看起來是那麼美麗光華的外殼。有人説，年紀大了才知道。
原來，堅持是容易的，放棄是困難的，我想喬琳的父母肯定對此異常地明瞭，對了，説到這裏，大家肯定很關心我和喬琳，的確，喬琳瘦了，完全不見了原來的風采。
我生平第一次受到了她的脆弱，她原來沒有我想像中的那麼堅強，她只是一個女人，一個小女人，卻是一個我願意用一輩子去呵護的小女人。異
同租自然變成了戀人同居。
雖然喬琳的爸爸有時候會來看她，喬琳也不要我回避了，她爸爸並不怎麼和我説話，但是我還是可以從他關注喬琳的眼神裏受到他對我的寄託。
我們很少吵架，因為任何經歷瞭如此風雨的戀人都應該知道，吵架只是一種發
的手段，我想若深愛着對方，又怎麼會忍心去傷害對方呢？在中秋節那天，我和喬琳去她父母家吃飯。
雖然喬琳的媽媽還是不喜歡我，還是希望喬琳和我分手，還是認為我們是終究沒有未來的。
可是在回家的路上，喬琳説，未來，是屬於勇敢者的，我們會坎坎坷坷地一路走下去，是啊，未來是屬於勇敢者的！對了，我還有一個小秘密沒有告訴喬琳，希望你們也替我保密哦！
我沒有燒燬那幅畫，而是給父母珍藏了起來，我喜歡欣賞喬琳的身體，無論是洗澡的時候，還是在做愛的時候，或者是更衣的時候，並且幻想着。
有那麼一天，當皺紋爬滿了我們的皮膚，身材也將變得臃腫走樣，在某個殘陽如血的黃昏，我慢慢打開那幅畫卷，喬琳的臉上是否還會浮起少女時的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