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海市蜃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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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之聲,連在階下的唐果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啪、啪”兩聲悶響,雪飈揚中李布衣的背影只晃了晃,蕉心碎卻倒飛上去,背部“蓬”地撞開殿門.跌了進去,李布衣回首,向階下説了一聲:“你們在下面等。”就掠入“海市蜃樓”消失不見。

他最後那一句話,當然是對傅晚飛,飛鳥和唐果説的。

下面的戰局也因李布衣的勝利而完全改觀。

農叉烏本來已穩勝券,但李布衣在點倒孫虎波、展抄、周斷秦,嚇退俞振蘭後,竹杖手而出“味”地自農叉烏左腳穿人,斜直釘入土中。

農叉烏慘叫一聲;登時不能進,不能退,狠命要人命的勇氣變成了拼命保住命的畏懼。

傅晚飛和唐果也不落井下石的去攻他,而是聯手攻向年不饒。

年不饒曾在“五遁陣”裏跟飛鳥大戰過,仗着陣勢之便,年不饒是佔了上風,但此刻不是在青圩谷裏,年不饒的水火星漸漸不如飛鳥雙斧來得聲厲勢烈。

何況再加上傅晚飛和唐果?

年不饒也算是知機人,深知“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之義,虛晃幾招,身前炸起一道急火,遁入大關山隧道。

眾人打跑年不饒,再看去地上只剩一截青竹,上面血跡斑斑,農叉烏也已借木遁走。

三人這才舒了一口氣,望向“海市蜃樓”只見彷彿在雲端的樓閣,虛無飄渺,鳥飛到了上面,只怕也了路,人到了上面,還能不能活看走出來了——賴神醫拿到“燃脂頭陀”了沒有?

——李大哥怎樣了?

飛鳥、唐果、傅晚飛都這樣想着,可是皚皚雪山,寂寂羣峯,彷彿以沉默來譏笑一切沒有答案的疑問。

人,終於自雲端,走了下來。

人畢竟不能長居於天雲之上,嫦娥在月宮也耐不住廣寒逸深,人是要回到凡塵的。

唐果、傅晚飛、飛鳥都抑住一顆幾乎躍到舌尖的心跳來算計:李布衣、賴藥兒、嫣夜來、閔小牛…一共四個,一個也沒少!這時候他們三人才敢歡呼起來。

人生裏只有失敗才能領略團聚的歡悦!

可是他們三人也隨即發現,四人之中,其中一個是全伏搭着李布衣下來的。

如果不是那高大温厚的身形,和那一襲白衽藍袍,他們都不敢相信,這失去生命白髮蒼蒼臉上有歲月憂傷皺紋的人,竟是賴藥兒!

飛鳥、唐果、傅晚飛被這沉重的打擊一時忘了哀慟,卻比哀慟更悲憤。

千山鳥飛。

萬嶺寒寂。

賴藥兒卻已死了。

他不是為任何人所殺,這一位當代神醫,是為疾病所擊倒。

他把惟一的解藥“燃脂頭陀”.和着其餘“六大恨”以最後的內功真元熬摻和,給同小牛服下“燃脂頭陀”是哥舒天“六陽神火鑑”掌力的剋星,故此哥舒天把這株奇藥移植“海市蜃樓”內。

閔小牛的命是保住了,然而賴藥兒已油盡燈枯。

他的一切做法,只使人生命力加速殘毀。

他對兩個哥舒天這樣説:“進入‘海市蜃樓’,你們必須要殺一人,那就殺我吧。”説到這裏,賴藥兒的聲音已因蒼老而嘶啞。

兩個“哥舒天”都在極大的震詫中。

他們都不明白賴藥兒為什麼要這樣做。

少女哥舒天道:“雖然我們不懂,可是你放心去吧。”男子哥舒天道:“我們不會再殺你們這一趟來人的。”説完之後,這兩人也就消失了。

殿裏又只剩下了奇花異石,還有數百十尊栩栩如生的雕象。

賴藥兒集最後一點力,解開了他所封嫣夜來的道。

嫣夜來抱住他,她的淚不敢下來,她雙手和懷,完全可以受到賴藥兒迅速衰老下來的悸動,她怕淚眼增加了這無可挽救的衰老更無以挽救。

賴藥兒握着她的手,微笑着説了最後一句話:“我説過,無論怎樣,都會醫好小牛的病…”嫣夜來沒有哭,她一直在等賴藥兒把話説下去,她深信這樣虔誠的、專心的耐心等下去,天可憐見,賴藥兒會把話再接下去的。

她緊緊握着他的手,直到發現自己的手比他的手更像冰,她吃了一驚,不知是自己死了還是他死了,要抬目看一下陽世還留戀的人和事的時候,李布衣已把蕉心碎從石牆迫飛出去,到了她身前。

她從未見過這個素來淡定、温情、處變不驚的布衣神相,全身顫抖得像個貧寒的小孩,當他看了賴藥兒第一眼的時候。

這時閔小牛正悠悠轉醒,叫了一聲:“娘…”他卻不知道他的命是他人的生命換過來的。

四人走下雲氣飄繞的樓閣,拾步下了階梯,一陣高山上的寒風吹過,雲氣變動,陽光忽明忽黑“海市蜃樓”忽不復見。

李布衣雙手抱着賴藥兒,看到一陣微風,掠過他高的鼻子。又掠過他的銀髮,他真希望這陣風能喚醒了他,他甚至可以覺到賴藥兒身上還有些微温,心房還有些輕躍,但有什麼辦法呢?賴藥兒就算未死,也沒有另一個賴藥兒來醫好他,世上懂殺人的人一向太多,懂救人的人總是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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