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落花劍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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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湖上落了一湖悽然的絳紅。
湖邊的梅樹,淡的景緻,好像一個帶憂愁的美人清晨梳妝,卻蛾眉未展一樣的心情。
方休道:“沒想到梅花湖比許多以風景絕美的名勝都美得多了。”方離道:“本來就是這樣:名不一定符實,有實不一定有名。”方休忽道:“可是這樣子的美人,只怕所有的有名美人跟她一比,卻寧願做她發上的頭飾了。”方離瞧他眼發着亮就像燃着的煙花一樣,循他視線望去,只見一艘舴艋舟,舟上一個挽宮髻的女子,懷愁凝望水山光,湖上的絳紅都不比叫人心碎。
方離忽然發覺古人詩家筆下的美人,都不及這女子秀眉微蹙的高雅,都不及這女子顧盼回眸的明媚,比起來連詩都變成了飯,可以吃下去下去,這女子卻不可觸及。
然而他只是從水光中看到那女子的倒影,還不敢真正直接地相望。
舟子在湖邊晃出漣漪,一波又一波,纏綿緋纏地像多情的圈結,那女子居然向他們舒顏一笑,語音高雅,但又直教人心裏親近:“兩位臨湖賞梅,不泛舟尋章擷句嗎?”方休已完全被這高貴親切的絕
女子
住,只覺得千萬句喉頭裏湧上來都是讚美,但每個字都俗不可耐。
方離笑道:“怕是一葉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女子兩隻似笑非笑的眸子凝眸向他:“哦?是公子懷愁麼?”方離道:“是姑娘似略帶愁。”女子嫣然一笑道:“那我一定太重了,不然怎麼連舟子都載不動?”方休大聲道:“若説姑娘也嫌太重,那麼天下女子,不是羽
就是石頭了。”女子嘴角藴着笑意,態度落落大方:“我呀,不是羽
也不是石頭,我只是——”她終於笑了,起先是
風一絲掛上枝頭,然後是柳絮輕搖,使得一池
水也輕狂了的笑意;“我只是笑。”她在笑容最令人
醉的時候補充了一句:“三笑過後就要殺人。”説完她就出了手。
天下有不少殺手,殺手中有不少好手,他們殺人的方法之利害,佈局之妙,直叫人無可防禦,無從抵擋。
像殺手唐斬、王寇,他們殺人的手段,都出人意表,石破天驚,有的殺手像屠晚,能夠把對方生辰八字寫入一隻鰻魚肚子活殺,就能殺死對方,怪異莫名,也有“舟子殺手”張恨守,專在江中殺人,令人進退失據。
但從來沒有一個殺手那麼美,出手也那麼悽美,像一朵花不願意開到殘了所以徐降於水上,隨飄去。
夏衣殺人,使人死得甘心。
死得無怕。
方離方休,都忘卻了抵擋。
夏衣這一劍原本可以同時殺掉方氏兄弟,但是憑空一竹杖飛至,圈點拍打,夏衣單劍分為二,與竹杖相搏七招,始終攻不進竹杖的防守範圍裏。
方休失聲道:“李布衣…!”高貴女子夏衣忽然自船上飛起,落在湖上,她的足尖點着水上絳紅的花瓣,忽踩在柳絲上,手中的劍光從未停過。
李布衣的竹杖依然回纏着她的劍光。
夏衣忽然像一隻綵鳳般掠上梅枝上。
李布衣也和身而上,兩人在梅樹上手,水中倒影卻像兩人在天上翩翩而忘我地舞着。
方離方休渾忘自己剛度過生死大難,為眼前這場湖光山落花飄零的決戰而神醉。
樹上兩人,一聲嬌叱,一前一後落了地。
夏衣狠狠地盯着李布衣,從來沒有一個女子能在那麼狠的時候看人也那麼美麗:“你是李布衣?”李布衣笑道:“三笑殺人夏衣,落花劍影,名不虛傳。”夏衣繃緊了臉沒有笑,更有一種人的嗔:“這不關你的事,你何必要來冒這一趟渾水?”李布衣嘆息道:“不行。”夏衣道:“什麼不行?”李布衣道:“誰殺不該殺的人,都不行。”夏衣悲憤地一笑:“也許發生在我身上,你就不會説不行了。”李布衣長嘆一聲道:“夏姑娘,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以前發生在你身上事,的確很悲慘,可是你既深防這種悲痛,就不該把悲痛施加在別人身上。”夏衣忽然不狠了,情
像要崩潰似的,又極力抑制着,道:“我明瞭這種痛苦,可是又有誰明瞭我?”她鬱郁一笑:“反正我在你面前也殺不掉這幾個人。”李布衣笑道:“夏姑娘,你笑得真好看,可是,你已對我笑了兩次了,我不希望再笑第三次。”夏衣偏了偏首,
出稍帶稚氣的可愛神情:“你怕我殺你?”李布衣誠懇地道:“夏姑娘如果不三笑就殺人,我願意天天看姑娘笑,也願姑娘天天笑、時時笑。”夏衣忽然微微一笑別過頭去,李布衣看了也一陣抨然心動。
“我已經對你笑了三次,你這條命,暫寄着吧。”足尖一點,就要離去。
李布衣忽喚:“等一等。”夏衣回首,李布衣把竹杖徐伸向前,道:“這是姑娘鬢上的花。”夏衣不自覺地用手摸一摸雲鬢,才知道發上的花不知何時已不見,卻讓李布衣的杖尖平平托住,送到自己面前。
夏衣忽然覺耳頰一熱,拂劍掠起,拋下一句話:“我不要了,你丟了吧。”夏衣的
身一連數閃,便在梅花湖畔消失不見。
在方離、方休的腦海裏,夏衣高挑、婀娜而纖細帶豐腴的身姿,真像雋刻入心入肺去一般,要永垂不朽的。
李布衣也怔了一陣,伸手取回杖上的白花,花朵很小,花蕊輕黃,但花瓣足有二三十瓣,很是可愛,李布衣不放到鼻端聞了一聞,這清香襲心卻使李布衣有一陣深深的
觸。
就在這時,一陣輕笑和幾下掌聲同時響起。
笑和拍手的人都是方輕霞。
方輕霞笑靨如花,刮臉羞李布衣:“羞羞羞!採花大盜偷了人家的花,人家不要,退還給你呢!”她和夏衣的笑是截然不同的。方輕霞笑得像一朵會發光燦然的花,笑起來可愛而得意,稚氣而伶俐;夏衣高貴中略帶傷愁,一旦笑起來,明麗、嬌豔、嫵媚都像一張琴三條弦同時彈動的和音。
李布衣聽了,卻正向方輕霞道:“夏姑娘為人不壞,她之所以淪為殺手,跟她幼時的遭遇不無關係——以後如果見着她,萬萬不要在她面前提採花大盜…”方輕霞星眸微睜:“怎麼?”方信我、古長城、移遠漂這時早已圍了上來,古長城眉心皺得都是直拆紋,問“李神相又從相學中知道了她的過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