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黑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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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天要黑的時候,我問黑少,今晚是住店還是?

黑少笑,説道,不是跟你説過,我在唐朝有房子嗎,走,我們回家。

不由高興,跟着黑少回去。在路上,他買了新被子,對我説道,沒想到你要來,家裏只有我蓋的,這牀給你的。我點頭,為他的細心動。

我們倆一前一後,他帶着我,漸漸出了長安城門,往郊外走去。

汗,原以為黑少是城裏的呢,卻是小山村的。

跟着他翻過一個山頭,穿過一片荒原,他站住,告我道,到了。

我抬眼望去,見遠處的荒草叢裏,幾間房子立在那裏,房子不好,然而比較大,大概有並排的五間房,前面圍着一個小小的院落。

然而,天已經黑了下來,卻沒有什麼燈。

難道家裏沒人麼?我奇怪,望向黑少,問道,黑少,家裏還有其它人麼,我沒帶什麼禮物。

不知怎麼的,突然很緊張,想着要是碰到黑少他父母,我該怎麼説話做事才不會給黑少丟臉。

汗,雖然什麼都不是,卻有醜媳婦見公婆的緊張。

黑少聽我問話,卻哈哈一笑,家人?呵呵,我生來就無父無母,孤魂野鬼一個。傻丫頭,看你緊張成什麼樣,不用緊張了,房子都是空房子,裏面沒有一個人。

我點點頭,鬆了一口氣,總算不緊張了。可是不緊張了,再然後,一細想,覺不對,抬頭望着黑少,晚風把他的長髮吹得飄啊飄的,他不語的站在那裏,望着房子。天已完全黑了下來,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我卻覺到了悲傷。

黑少,他為什麼沒有家人,不是所有的人都應該有親人的嗎,還是黑少的親人都死了。

走吧,回去吧。他喚我一聲,自已先抬腳往房子走去。

我亦步亦趨的跟着他,荒草齊膝,兩個人沉默着在黑暗中走向房子,不知道怎麼的,讓我覺彷彿是兩個死去歸來看看的鬼。

院子的籬笆門早殘了,黑少用手挪開,回頭對我笑,告我道,我每次從現代回來,這個籬笆門都是殘缺的樣子。我每次走時,都把它修好,可是下次回來,它依然是殘缺的樣子。小涵,你知道為什麼嗎?

我搖搖頭。

黑少告訴我,因為我們是以未來人的身份回來的,而這個籬笆門,是在唐朝時就壞了的。所以不管我多麼努力的修好,它永遠都是殘缺的。

我點點頭,建議道,那你用時間走廊控制器回去修好啊。

他搖搖頭,笑,回到過去,除了修好一個籬笆門,其它的都改變不了,回去做什麼。

我們説着説着,已經進了房子,黑少用石頭打火,點燃一隻蠟燭,他對這一切很是悉,讓人不得不相信,這的確是他的房子,是他的家。

可是,也正如他所説,這房子裏沒有一個人。

既然家裏沒有一個值得掛念的人呢,那還回來做什麼?

像我,如果故鄉再沒有親人,我才不會擠火車擠汽車的千辛萬苦的回去呢。如果説是為了所謂的鄉愁,那也只是漫詩人才做的事。

心內好奇,也問了出來,坐在黑少給我擦拭乾淨的板凳上,問他道,黑少,家裏都沒有人了,還回來做什麼?回來只能空難過呀。

正在擦桌子的黑少聽到我如此説,卻回過頭來笑了笑説,嗯,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回來,在外面晃得累了倦了,回到這裏來,擦擦桌子,掃掃地,修修籬笆牆,覺自已還有個家,人會好受一些。

外面的風開始大起來,吹過殘破的窗紙吹進屋裏來,蠟燭都被吹得搖搖滅。我用手心護着蠟燭,對黑少道,黑少,窗紙破了,風進來了,蠟燭要滅了。

唐朝現在大概是冬天,我手腳冰涼,只覺得好冷。

他急急過來,走向窗欄處,對我道,旁邊有火石,不要擔心,窗紙我一會就補好了。

我點點頭,走過去,問他有什麼是我可以幫忙的。

他説,也好。我去生爐子煮漿糊,你去剪窗紙。嗯,窗紙在隔壁房的櫃子裏。

我依言去拿。

黑少在隔壁生爐子,聽得到火石撞擊的聲音,我舉起蠟燭慢慢走近黑少説的櫃子。四周一片黑暗輕悄,讓我無端的害怕。

打開櫃子,櫃門擋住了進來的風,蠟燭因此明亮起來,按照黑少説的地方,在櫃子的屜裏找到窗紙,一抬頭,卻看到櫃子的上層紅紅綠綠的掛滿了女式的各羅裙,我大為驚訝,心想,這會是誰的。

一隻衣服的水袖被夾在櫃子的縫裏,我試着輕輕的出來,想把它放好。可是突然一個黑影沿我手間一竄,向我撲過來。

我嚇得尖叫一聲,蠟燭掉在地上,陷入完全的黑暗之中,更是害怕,覺頭頂正拂在那些衣服下面,渾身的骨悚然,尖叫不止。黑少,黑少!

蠟燭亮了,黑少抱我在懷,看到是他,我一把縮進他懷裏,眼裏還汪着淚。

剛才是老鼠,是我不好,這房子很多年沒人住,老鼠猖獗,嚇到你了。

他扶我起來,我依舊緊緊縮在他懷裏,再也不敢離開半步。他一手擎着蠟燭,一手把櫃子裏的衣服理順,拿起窗紙,重新把櫃門關好。

黑少,那些衣服?我試着問他。

他笑,對我説道,我家裏人的,很多還是新衣,沒有穿過。你要是想穿的話,就穿吧。

我卻使勁搖頭,最後望一眼那綾羅水袖,打死我也不敢穿。

黑少帶着我回到前屋,爐子已經生火,漿糊在發出咕嘟咕嘟的響聲。

黑少要我坐在一壁,他要去糊窗子,可我卻不敢,執着地牽着他的衣角,跟着他。

他把窗紙剪成窗格子大小,用筆在窗紙上塗滿漿糊,回頭看着我緊緊拉着他的衣角跟着他,不要笑了,説道,真是膽小的丫頭,有什麼好怕的,你黑大哥我一身本事,誰也不能傷到你的。

他説到這裏的時候,彷彿想起什麼一般,神情有點不自然,笑着的眼角突然多了許多悲傷和落寞。

我看不懂,聽着他的話,卻只是笑笑,依然拉着他的衣角。因為只有這樣,在這個陌生荒涼的環境裏,我才能安心。

一個多小時後,黑少終於把窗子糊好。屋內暖和好多。我也困了,直打呵欠。黑少看我這樣,道,困了,就睡吧,你睡這間房好了。

我望這房子一眼,這房間黑少一進來就打掃過,又生了爐子很是舒適,可是還是害怕,問他道,你睡哪?

我,我睡你隔壁那間房。他指着剛才我被嚇到的房間。

我卻搖頭,不肯,説道,我害怕的。

他望着我,説道,這樣吧,蠟燭一晚都不滅,我把那間房的牀搬到門口,你一睜眼就看到我好不好。

我才點頭。

他便對我道,睡吧。先給我鋪好被子,然後自已到隔壁去收拾。不久,果然如他所説,把牀搬到門口,我一睜眼,就可以看到他的牀角,他睡在門口這頭,從搖動的燭光裏,可以看到他黑亮的長髮,拔的鼻樑,蠟燭明明暗暗,給他的臉龐,打上了一層柔和的影。看着讓人不自覺的心動。

他睡在那裏,合上眼睛,對我道,睡吧。我才安了心,攏好新被子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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