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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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像夢一樣看着我,蘋果有靈魂嗎?
蘋果有靈魂嗎?
我真的在什麼地方見過你嗎?見過見過嗎?還是我的頭腦有問題有問題我常常想象自己是在高速公路上開車而高速公路總是危險易於失控的。女孩説着,臉上呈現出一種甜而有毒的恍惚,彷彿蘋果的靈魂注入了她的雙眼。
我忍不住扭過頭,隔着墨鏡和右側的玻璃看來來往往的人們,人們來來往往拖着行李帶着樹枝黝黑的表情行走着。機場的廣播裏那個軟如冰淇淋的女聲突然又響起來。女聲報道了我們所要乘坐的航班號並且提醒説因為某種原因班機要延誤起飛的時間。
叫娜娜的女孩彷彿對廣播對來來往往的人們渾然不覺,她坐在自身秘密的陰影裏,像一團無形的氣。此時此刻女孩的五官柔如羽
,美如風花。而咖啡座裏的閉路電視正放着鄧麗君的懷舊金曲,那是一首老得掉牙的歌《甜
》。
在一種充滿傷的背景中我伸出手,握住她放在桌上的一隻纖瘦的小手,她為這突然的碰觸悚然一驚。
我縮回手,咳嗽了一聲,説飛機要推遲起飛時間了。
女孩沉默地喝着她的茶,
茶裏面放了很多的牛
。看得出有一絲失望影響了她的情緒。可能我是
錯了,我的好奇總是勝於記憶力也許我只是對你戴的墨鏡
興趣。這墨鏡的款式很有氣氛能讓人聯想起孤獨、蝴蝶、殺手和夢。而這些東西正是我所喜歡的。她説着直盯我的墨鏡。
孤獨、蝴蝶、殺手和夢?我的墨鏡。
對,我一直在觀察這副墨鏡我對藏在墨鏡後的你到力不從心,你像一種標本,墨鏡是你的標籤這墨鏡很酷我可能是真的對它
到好奇。它代表模稜兩可、多重人格和記憶的閃爍。我喜歡它也許它比你本人更真實。
我也喜歡我的墨鏡的,所以我不能送給你。
我沒説要你送我墨鏡,我只是腦子很亂亂得像一片閃着雪花點的屏幕。我快要找不到你在我大腦裏的印象了。世界閃爍得太快,想象彎曲撕裂,一切還沒開始一切正在結束。這是我寫的詩你喜歡嗎?
我要去一下洗手間。
上廁所幾乎總是我的自救之道。廁所是我的避難天堂。在情緒模糊、思想堵的尷尬境地我會去廁所撒
,我在廁所裏放鬆身體整理頭腦我應該像只蟑螂一樣對廁所滿懷
並獻上一首讚歌。
我走出機場咖啡座,穿過一些來回的人羣,在剛要進洗手間的時候大腦閃現一道靈光。一個關於我的行李和那個叫娜娜的女孩將要同時消失的念頭從腳底心升起來,我猶豫了一下然後馬上轉身。
行李和女孩同時消失的念頭毫無來由地刺了我,雖然那不太可能但我突然興奮起來,也許女孩的神經質已傳染給我。我
神百倍地走着,一路打着響指。路過食品櫃的時候我匆匆買了些巧克力,如果那個行李和女孩還在的話我會給女孩吃巧克力,因為巧克力能讓大腦神經鎮定鬆弛這是個可愛的小常識。
當然那個叫娜娜的女孩還在,透過畫着俗氣花紋的大玻璃我看到她在煙,從姿態看像一隻優雅的鷺鷥。她也看到了我,對我微笑着,那笑容依舊甜
而茫然。
我把巧克力輕輕放在她面前,她有些誇張地叫了一聲,説謝謝。然後我看着她丟掉香煙用驚人的速度把那些甜膩膩的東西吃掉。雖然是用着驚人的速度但她吃東西的樣子也很可愛她的每一個動作都是可愛而無辜的,我想我是不是已經愛上她了。我不清楚。
我們再聊聊吧。我説。
你會不會喜歡上我?她問。
這飛機不知道什麼時候飛,也許會等到晚上。對這種事我們不能急也急不來的我們只能等待。你要是覺得悶我們可以做遊戲或者我們可以在外面的走道上走一走。對了我還有手機我們可以打電話玩,我曾經一個月打掉了五千塊錢我給任何記得起來的人打電話,那可能也是種病叫電話病。
她搖搖頭,你喜歡我嗎?
你喜歡房間嗎?我在墨鏡背後閉上眼睛心想天哪我為什麼坐在這個鬼地方,為什麼有這麼一個幻天使,我們像火星人那樣説着毫無邏輯的話可我已經預
到叫娜娜的女孩和叫珍寶果的男孩最終玩不出什麼花樣。
什麼樣的房間?她用手託着下巴,表情趨於鬆弛。一種巧克力混和着煙草、香水和皮膚的氣味從她的頭髮和衣服上飄出來。我為此有些頭暈。
我也説不太清楚,房間是一種近人生內核的象徵,與外部的世界是截然不同的對立,很多故事是在房間裏發生的因此而具備另類氣質那是與邏輯和秩序無關的一種狀態。有一段時間我一直呆在一個房間裏,像一隻在後工業時代裏犯幽閉症的鼴鼠。我愛看所有反映房間和慾望的電影,包括一篇叫《陌生人説話》的小説,那小説裏房間、厭世、慾望、鬼、火災,有點讓我害怕我不知道那個叫衞慧的女人是怎麼寫的。現在我經常去另外的城市旅遊,我再也不能長久地呆在房間裏我的生活永遠在路上了,飛機就是我的翅膀我的爸爸很有錢我的媽媽
漂亮所以我一直都在飛。
也許我們曾經呆在同一個房間裏。
什麼?我眨了眨眼睛。
叫娜娜的女孩凝視着我的墨鏡。我想如果我突然拿掉墨鏡是不是會讓她失望得要死,她會不會起身就走因為拿掉墨鏡的我毫無趣味並且沒有想象的空間而我們在機場的這一幕也會隨之變得無比荒謬,儘管我們已經説了許多夢囈般的話可戴着墨鏡總比不戴好。所以我繼續戴着墨鏡,並且假裝這一切都很有道理。
我指的是,一個模糊的房間,一段模糊的時間。叫娜娜的女孩用冷靜的語氣説着,她看上去像一片浮在空氣裏的雨雲,或者是一朵麻醉的水仙。
可我們在房間裏幹什麼?
幽閉、孤獨、遺忘。女孩笑起來,臉上出狐狸般的聰明。
這是開玩笑吧。我也笑起來,咖啡座裏的空氣真悶,鄧麗君的歌真膩,我的墨鏡真酷,叫娜娜的女孩真怪,我們的談話徹頭徹尾像垃圾搖滾般幻這也是屬於亂哄哄的世紀末的
幻。
我們彼此不再説話,沉默像蒸汽一般從我們的頭頂升上去,我們被温和的氣氛包圍,這輕柔晃動的時光啊無處不在的形象。叫娜娜的女孩伸出手,輕輕握住我的手,我看看她,她在微笑,帶着不自覺的顫抖的美。我被動,這
覺像大地吻着天空。
廣播發出咯一聲的噪音,軟如冰淇淋的女聲響起來,我們的班機在40分鐘後起飛,廣播裏一遍南方普通話後又是一遍不太標準的語。我的手心裏出了點汗女孩
覺到了。飛機就要飛了,她喃喃地説。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覺得叫娜娜的女孩和叫珍寶果的男孩之間的故事沒有從前也沒有未來那註定只是個發生在一個有點髒的機場咖啡座的模糊片斷。我把這種覺告訴了她,她的眼睛又濕了。
叫娜娜的女孩縮回她的手,對不起我有些難過,她説着用瘦而蒼白的手摸了摸眼角,她的動作很小心只是慢慢地擦着那些濕濕的東西。那種毫不誇張的憂傷氣息再一次攫住了我的心,我的心跳入她飄動的倒影中跌成了碎片,我要愛上她了這個從天而降的幻天使這個莫名其妙的陌生女孩我要被一種甜
謀殺了是的甜
謀殺。
廣播又響了,我的頭劇烈地疼痛起來。於是我站起身,叫娜娜的女孩也站起來。我們不看對方,只是拖着各自的行李箱像兩條黑的魚一樣離開了模糊的咖啡座。
走在鋪着光可鑑人的地磚的走道上,叫娜娜的女孩突然抱住我。我拍拍她的肩説好了好了,我們就要上飛機了。她用茫的眼神打量着我,可我還是不知道究竟在哪兒見過你。
我也不知道,但這並不重要吧。
那麼你愛我嗎?
人生苦短我們得學會創造,我們已創造了彼此的故事還有等待起飛的時光縫隙中的温柔傳奇。
我們拖着行李箱繼續走在走道上,但走着走着我們發現了路,找不到我們的登機口。於是我們向一個走來的機場工作人員詢問,他看了我們的登機牌,向走道另一邊指了指,在那兒下樓梯再向左拐。她説着盯了叫娜娜的女孩一眼,她屬於那種美得奇怪的類型。
我們不説話,我們安靜地走着,走在乾淨得令人討厭的地磚上。巨大的候機廳像一隻ufo來歷不明地籠罩着人們,我不太高興我被一些類似水草般陰柔的東西捆住了,前方的旅途毫無單純的美那將是一首走調的田園
響曲。
我們走向登機口。叫娜娜的女孩走在我前面,在那通過登機口的時候我不自由主地頓了頓腳步。後面的人提着一個大包擠到了我前面,我想也沒有想,突然掉頭向候機廳裏面走去。
起先我是慢慢地走着,後來我跑起來,我拖着我的行李一路狂奔耳邊隱約能聽到女孩的尖叫聲。我一邊跑一邊扭頭朝身後看,我看到叫娜娜的女孩站在玻璃牆外,她肯定會尖叫會雙眼濕,她就在站在那兒像一隻美麗而瘋狂的蝴蝶貼在大玻璃上。而我,我就是一個殺手我用狂奔謀殺了我們之間的故事那些故事在陽光下閃閃爍爍比呼
還熱比生活還真,她的臉像
風一樣遠去了她的臉很美美得令人融化。再見娜娜再見天使再見我的毒和我的愛。
我把自己藏在洗手間裏,我在水龍頭下洗臉我不能哭否則我就一點也不酷了。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樣做。憑着本能的緊張我跑得飛快,我必須要那樣做就像清晨必須要從夢中醒來,或者我只是想説明自己究竟有多麼混蛋所以我跑了。
我聽到廣播裏有人在叫我的名字,那聲音焦急而又公事公辦地,讓我馬上上飛機。不,我不上飛機我就在廁所裏我的旅行已經結束了。
我看自己在鏡子裏的臉我想我得換副墨鏡了,我的心情已經不一樣了我得找一副適合情緒的墨鏡,我説過墨鏡代表我的存在。
我打開箱子的時候發現所有東西都在而那6副墨鏡已經不見了。我認真地想了一想還是不能確定自己是出門前忘了放進去還是怎麼回事。後來我想到叫娜娜的女孩。我的腦子亂的,分不清是甜
還是別的什麼,總之我的這趟旅行已經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