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折第六場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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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説到,十一和秀兒私定終身,呃,對不起,是戲裏的瑞蘭和世隆私定終身,並在客棧中成其好事。具體詳情如何,請自己想象。

可能是恩愛過度了吧,斯文嬌弱的秀才蔣世隆竟然一病不起,可憐瑞蘭剛做了新婦,就就就…

各位看官別急,世隆還沒死呢----這是十一自己寫,自己演的戲,他能把自己寫死嗎?世隆只是病得起不了牀,需要瑞蘭天天請醫問藥地侍候。

大家都是倉皇逃難出來的,身上能帶多少錢?漸漸地,首飾當盡,就連幾件隨身的衣裳都拿去抵了房錢。再過幾,世隆還是不見好轉,瑞蘭也彈盡糧絕,客棧老闆遂下了最後通牒:要麼給錢,要麼滾蛋,落之前必須做出抉擇。

瑞蘭一籌莫展,正求告無門之際,卻在門前塵土飛揚的大路上望見到了自己的父親!而且騎着高頭大馬,後面跟着一大隊衞士,端的威風凜凜,一看就是個官長。

父女倆如何驚喜集地會面姑且省去不提,這裏有一個重要情節要代:瑞蘭之父嫌女兒嫁了一個窮秀才,還是個病秧子,堅決不承認這門婚事。並決絕地表示:如果瑞蘭不肯聽他的話,他就不認這個女兒,撒手不管,一走了之,讓那窮小子病不死也餓死。

為了保住丈夫的命,瑞蘭只好妥協,讓父親留下了一筆治病的錢給世隆,自己狠狠心跟着他去了。

瑞蘭隨父親走到半途,又幸運地遇到了失散的母親,母親還帶着一個路上認的義女。就是世隆的妹妹瑞蓮。俗話説無巧不成書,戲文裏向來總是這麼多巧合地。

至此,第三折完。演員回後台稍事休息。

----戲中戲之秀兒番外----整個演戲的過程中,我一直不敢直視十一的眼睛。因為太明亮,太炙熱,像火焰一樣燃燒。我怕看到他地眼睛會驚慌,會走錯台步,會忘了詞。

幸好。他只是串戲,幸好不用每次都跟他演情侶,演夫。不然,這臉兒一會兒紅,一會兒白,一會兒冷,一會兒熱,該如何是好?

此處設計對白:“兀那秀才,你説話便説話。做啥一直盯着俺看?俺是好人家女孩兒,何曾跟陌生男人同行過?何曾跟陌生男人共桌吃飯,言來語去?罷罷罷。反正是豆腐掉進灰堆裏,掙也掙不起來了。不然索跟他做了夫吧。也算有了個名份兒,免得變成野鴛鴦。”----戲中戲之十一番外----秀兒妹妹。往常總是偷看你,今可好,你對着我笑,對着我説,對着我唱。你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在我地眼皮底下,真虧了寫這戲本,才有了和你共演夫的機會,可知是好哩。

此處設計唱詞:“看了你桃腮杏臉,星眼朦朧不開,魂靈兒飛在九霄雲外。只將這‮體玉‬相挨,安排定共宿鴛鴦枕,準備下雙飛鸞鳳台。今得同歡愛,把湘裙皺損,寶髻斜歪。”只是,唱完了這一場,接下來,我現在這個角就是紫花郎的了,他二人要親親熱熱演夫去了。

好不煩惱啊。

----播完,言歸正傳----戲終於散場了,關葦航親自趕到後台説:“大家辛苦了,請移駕花廳就坐吧。”朱惟君也跟了進去,看見秀兒在卸妝,走到她後面告訴她:“你娘和妹妹們也來了,都在後堂等着見你呢。”秀兒忙快手快腳地整理好了,跟師傅説明了一下,就跑了進去。顏如玉這回沒有哭,雖然眼睛又有點紅紅的,但到底忍住了。關府十一姨太的生,是喜慶事,怎麼也不好在別人家裏哭地。

陪娘坐了一會兒,秀兒起身出恭,順着丫環的手勢走啊走啊,沒發現那啥的地方,倒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亂轉了一通後,一條兩邊種着夾竹桃的石板小路引着她不知不覺地前行。也許是小時候的記憶太深刻了,居仁坊的祖宅,寬敞的庭園,盛夏滿園蔭涼,安謐的午後,不知疲倦地知了…所有的一切都讓她對這種安靜的庭園有着很深地好

走了大約幾十步,前面出現了一處院落,一個悉的聲音傳入她地耳朵裏,那是十一地聲音,另一個則是女聲。

秀兒納悶起來,十一不是在前面嗎?什麼時候也跑到後園來了?

卻聽見那女聲問:“你真的打算跟戲班下鄉去?”十一回道:“不是跟戲班下去,是正好跟他們同路,他們下去巡演,我下去巡視一下我家地店子。”那女聲帶着明顯的醋意説:“你是上那個戲子了吧?今在戲台上,瞧你和她眉來眼去的勁頭!如果我沒認錯的話,她就是那天你領到我家綢緞莊給她買料子的朱藴秀,原來她的藝名叫珠簾秀。難怪上次見到的時候我就覺得怪怪的,不像是好人家的女兒。”秀兒無聲地嘆了一口氣: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她的直覺是對的,這大福莊的周綠袖跟十一的關係果然不一般。

十一聽到周綠袖明顯不屑的口吻,並沒有出言為秀兒説什麼,只是淡淡地表示:“就是她,她是我爹多年好友的女兒,我在她拖着鼻涕的時候就認識她了。”你才拖着鼻涕呢,説謊

周綠袖的醋意更濃了:“有我認識你久嗎?你洗三朝的時候我就看過你了。”

“啊”十一誇張地大叫:“那我不是什麼都被你看光光了?”

“就是啊,怎麼着吧。”周綠袖總算咯咯笑了起來,其中還夾雜着十一朗的笑聲。

秀兒心裏一痛,急忙檢視自己,還好,她肯定自己沒有愛上十一,也沒有把他作為婚配對象,因為他太風放誕,他的家風更是讓她退避三舍。

其實,在潛意識裏,她一直都在提醒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你和他是沒有前途的,他是富家公子,你是窮人家女兒,現在更是最低賤的戲子。他要娶也是娶周綠袖這種富家千金。

怎樣才能不心痛?不動心的人不心痛,沒心的人不知痛。

可是,所有這些強行灌輸的概念都壓制不住那草般萌芽的希翼:也許這些都只是他的表象呢,也許,他只是愛吹牛,就像所有的男人一樣,喜歡人家説他風倜儻,瀟灑不羈呢,而骨子裏,他其實是個專情的人,只專情於她。尤其十一這些天的表現,又正好給這點隱秘的希翼上了翅膀,因為,自從他開始寫戲排戲之後,他真的一門心事全在這上面,沒見他去過花街柳巷,也沒見他去捧別的戲子。只可惜,希翼的幼苗還沒長成,很快就被掐滅在萌芽狀態,在那對男女的打情罵俏中,秀兒黯然退下。

周綠袖不比別的野草閒花,她是大福莊的三小姐,如果兩家有意聯姻的話,也算門當户對了。而且他們兩家也是多年的世,彼此知知底,關家,的確需要這麼一個出身商家的能幹女人替十一支撐門户。

晚上應客人的要求再加演幾個片斷時,秀兒已經沒有了上午那種臉紅心熱的覺,她的心臟恢復了正常的跳動。演戲的時候人比較容易假戲真做,真回到現實,想明白了一些事,就不會那樣了。

當然,她也沒有給十一冷臉,該笑的時候她還是笑,該目光轉,和戲中“夫君”

“脈脈相對的時候,她也並不含糊躲閃,她是敬業的人。

周綠袖説得沒錯,她是戲子。但她並不以此為恥,這是她自己選定的路,她會堅定地走下去。就算世人都把戲子看做賤業,甚至看成一個女人一生的污點,那又如何?她喜歡!不偷不搶,不出賣自己,就能養活自己和家人,她再也找不出比這好的職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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