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雪中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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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呀,果然還是火鐮好使!小丫頭,謝謝你了!”鐵鍋李如釋重負,大大了口氣,笑聲在風裏傳來。從荊州破城以來,往西走的這一路上,這一羣為了逃難而聚在一起的烏合之眾人數越來越多,但是由於成分複雜,雖然説是結伴趕路,可大夥兒之間總是自顧自——只有這個少女是熱心而活潑的,獲得
民們很多好
。
“不用謝,做了飯還不是大家一起吃——翻過了這座雪山,應該快要到天闕了吧?大家再辛苦幾天就好了。”少女朗笑,聲音雖然疲憊、卻依然有朝氣,讓七歪八倒的民們都
神一震。簌簌踩着雪,一步一挪,少女又往這邊走了回來。
這些人、也妄想着要去雲荒麼?
“地之所載,六合之間,四海之內,有仙洲曰云荒。照之以月,經之以星辰,紀之以四時,要之以太歲,神靈所生,其物異形,或天或壽,唯聖人能通其道。”——《六合書·大荒西經》上那一段話,寥寥數十個字勾勒出一處世外仙境,如同蓬萊方丈一般,雲荒便成了多少年來中州人夢寐以求仙境。而和那些煙波渺茫信難求的碧落三山相比,雲荒的傳説卻是故老相傳的,有憑有據,甚至有珠寶商號稱去過那個地方,帶回來讓中州人目眩神
的寶物,鮫綃明珠、黃晶碧玉,成
之純光彩之璀璨、絕非人間所有。
——於是,雲荒宛如桃花源般的存在,便被無數人相信。然而,《大荒西經》中只略微提到它的方位在中土大陸西方,從西域雪山有小徑通過狹長地帶可至。那條小道傳説起於雲夢之澤,終點在慕士塔格雪山間某處。
就憑了這樣縹緲虛無的傳言,從來都不間斷的有人長途跋涉而來,尋遍慕士塔格雪山每一條小徑。中州人古時就有“尋得桃源好避秦”的傳説,到了中州戰亂紛飛、羣雄逐鹿的時候,這樣無路可走尋找桃源躲避災禍的民便會更多。
而這些面帶菜的饑民,又怎麼不想想自己在中州都活不下去、又如何能抵達天闕?
正在想着,簌簌的腳步聲忽然在他面前停住,少女應該在他面前立定了,然而卻沒有説話。傀儡師的手指抓緊了蘇諾,然而沒有抬眼看她,也沒有開口,只是自顧自低頭出神。
“能坐這兒麼?”雪窟外,那個少女的聲音終於問,然而不等他回答就走了過來。
嘴角略微有不耐的表情閃過,他終於開口,聲音生澀:“授受不親吧?”
“不怕,我不是漢人。”少女説着,已經坐到了他身側,大咧咧地“我是苗人。”
“苗人?”他有些驚詫,因為對方的漢語説的利。
“恩,我們住在瀾滄江旁邊——結果最近那裏也開始打仗了,只好逃出來。”少女嘆了口氣,撿起一枯枝在雪地上劃來劃去“寨子都燒了,早就無家可歸了。”他有些疲憊的微微搖頭——中原這一場大戰亂已經持續了二十多年,無數人
離失所,看來如今烽火都已經蔓延到了南疆了。難怪這一羣人,都這樣急着想要逃離中原吧?
“我叫那笙——大家都叫我阿笙。”那個少女的聲音響起在耳畔,熱情明快“你呢?一路上都不見你説話,你叫什麼名字?”
“蘇摩。”他身子依舊沒有挪開半分,抱着懷中的蘇諾淡淡回了一句。
“蘇摩?不像漢人的姓名啊!
…
你是哪一族的?韃靼?樓蘭?突厥?高麗?”那笙有些詫異,一口氣報出了所知道的所有國度名稱,然而靠着雪窟坐着的男子一直沒有點頭,眼睛低垂着,沒有表情。
受到了冷遇,那笙卻沒有挪開的意思——對於這位同行的年輕男子,她已經留意了許久。雖然是離中,和身邊所有難民一樣的蓬頭垢面,但是這個年輕的傀儡師的英俊容貌依然掩飾不住,臉部的線條利落俊美,五官幾乎無懈可擊。對於這樣俊美得令人側目的青年,即使是在困頓
加的
亡途中、也足以引起熱情的苗人少女的關注。
“呀,你的木偶做的真好…就像活的一樣呢!”沒話找話地,那笙看到了他一直抱在懷中的蘇諾,笑了起來,伸手想去摸“你是傀儡師麼?”
“啪”少女的手還沒有接觸到,傀儡小人兒的手忽然抬了起來,打開了她的手。
“別動我弟弟。”蘇摩依然沒有看她,説了一句,將傀儡抱在懷裏。
小人兒的手緩緩放下,那笙看見有一幾乎看不見的透明絲線連着人偶的手關節,絲線的另一端、卻系在青年的右手中指指環上。蘇摩的手一半
在袍子外面,十指修長,手指上全部戴着奇異的戒指,每個戒指上都繫了一條細線,線的另一端消失在人偶的關節上。
那個人偶不過二尺高,臉龐俊美非凡,垂髫黑髮,穿着奇異的非胡非漢服飾,和主人襤褸的樣子相比、卻是整潔光鮮。看來蘇摩一直將自己的道具保持得很好。
“你弟弟?”那笙怔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起來“真有意思…果然很像你。”然而,笑着笑着,少女的臉慢慢蒼白起來,定定的看着蘇摩懷中的人偶。那笙用牙齒咬住了下
,才沒有
口驚呼出來——天,太像了…那樣相似的程度,簡直是做到了纖毫畢現,即使人偶是一個手指、一處肌膚,都和眼前的蘇摩一模一樣!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還是蘇摩的在袖中的手指動了的緣故——那笙忽然看到那個不過兩尺高的小偶人轉過了頭,微微對着她笑了一下。
那樣詭異的笑容。
“它笑了!”再也忍不住,那笙一下子將身體貼到雪窟上,口尖叫“它在笑!”
“是你眼暈了。”蘇摩還是沒有抬頭看她,只是淡淡回答,然後將那個名叫蘇諾的小偶人抱在懷裏,不説話。將戴了風帽的頭側過去,不再看她。
呼嘯着的風將雪從外面捲進來,彷彿要將淺淺雪窟裏兩人冰凍。蘇摩沒有説話,雪地裏除了風聲,只有枯枝嗶嗶剝剝的燃燒聲,食物的香氣已經開始瀰漫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