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寶蓮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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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知塵反應迅速，就地一滾，躲開黑影，那黑影又再接再厲要去撲他，卻有一道氣打中黑影，黑影尖叫着蹲下，失去了行動能力。

打出氣的人自是楊戩。

楊戩問苗知塵道:“沒事吧？”

“沒事。”苗知塵笑道，“嘿嘿，二郎很關心我啊。”楊戩説:“你想多了。”苗知塵才不在乎楊戩的口是心非，他心情大好地説:“你關不關心我你自己清楚，我就不和你爭了。”楊戩:“…”哮天犬擺出標準嘲諷臉，説:“呸，真君才不會關心你呢，自作多情！真君關心的人只有我呢。”苗知塵説:“你不是人，你是條狗。”哮天犬改口道:“那我就是真君最關心的狗。”苗知塵問:“你是真君最關心的狗那我就是真君最關心的人啊，你是狗我是人咱們屬又不犯衝，都能被他最關心。”哮天犬暈了，他説得好有道理我竟無法反駁。

苗知塵和哮天犬鬥完了嘴，這才去看那黑影。

黑影是個人的模樣，有頭有軀幹有四肢，卻是沒有五官的，就像是人的影子變成了活的。

苗知塵問:“你是誰？”黑影説:“我是夜叉。”夜叉便是受三聖母所託帶走劉沉香的妖怪。

苗知塵問:“你為何要保護劉彥昌？”黑影説:“劉彥昌是三聖母的夫君，我曾受過三聖母的恩惠，是要報答她的。三聖母曾與我説過她愛劉彥昌，雖然我不明白什麼愛，但在凡人口中愛是很了不得的東西，她既然愛劉彥昌那就説明劉彥昌對她很重要。三聖母被壓在了華山底下，為了報恩我就要幫她保護劉彥昌呀。”夜叉的資料庫依然停留在二十年前，他對劉彥昌的瞭解全來自於三聖母的口述，偏偏那時的三聖母尚不知曉劉彥昌的為人，是以對夜叉説了很多劉彥昌的好話。這導致了夜叉有了劉彥昌是個好人、劉彥昌很愛三聖母的錯誤認知。

苗知塵如同看失足青年般看着夜叉，説:“你被騙了。”夜叉問:“什麼被騙了？”苗知塵説:“劉彥昌是個卑鄙小人，三聖母不愛他了，他也不值得被三聖母愛。”夜叉不服氣道:“你胡説！三聖母跟我説劉彥昌是他遇到過的最好的人。”他至今都能回憶起三聖母在與他討論劉彥昌時的柔情呢。

苗知塵説:“此事一言難盡，我且問你，那神筆一事是不是與你有關？”夜叉説:“嗯。”苗知塵俯一見夜叉就醍醐灌頂，明白了神筆一事的來龍去脈，在與夜叉和劉彥昌對了口供後，百分百確認了自己的推測。

這麼多年來，二郎神已成了劉彥昌的執念，他想盡了一切辦法讓自己有機會靠近二郎神。他有次從某本書中讀到了神筆，這支筆能把畫中之物化為現實，他翻出了他珍藏的畫卷，有一個想法在腦海中初步形成。

劉彥昌四處打聽神筆，幾經波折後總算得到了神筆，但他不敢貿然使用，生怕這神筆不靈驗，會讓他竹籃打水一場空。於是，他就把神筆混入了品墨齋裏販賣，無論是誰買走了神筆，他都能有個實驗對象了。

張潤在機緣巧合下買走神筆，劉彥昌就讓夜叉偷偷去跟着張潤，向他彙報張潤在使用神筆後的效果。夜叉雖不明其意，但他一直認為劉彥昌是個好人，就事事聽從劉彥昌的。在苗知塵他們殺死女鬼那一夜，也是夜叉神不知鬼不覺地把神筆給偷走了。

劉彥昌在得到神筆後沒有立刻使用，他在等，等一個契機，他這一等，就足足等了三年！

苗知塵問:“你的契機是什麼？”劉彥昌説:“沉香。”劉彥昌篤定了劉沉香會再次來找他，即便是劉沉香不想見他，但當劉沉香救出三聖母得知事情全部真相後也是會來找他的，而劉沉香來找他，他會與二郎神再見的幾率就高很多了。

劉彥昌在賭，賭他與二郎神有沒有第二次相見的緣分。

他賭對了！

劉彥昌説:“在沉香負氣而走後，我就回書房用神筆描着畫卷畫出了二郎神，他是那麼俊美，他麼威風，令人心馳嚮往。可畫出來的二郎神終究不是真正的二郎神，他會心平氣和地與我説話，會按照我的指示去做事，我雖然歡喜，卻不滿足，他不是我愛着的二郎神。我在書中看到，若用神筆畫出來的人物是有原形的，那麼讓畫出來的那個吃掉原形那個，那麼畫出來的就能取代原形的！只要我畫出來的二郎神吃了真正的二郎神，那麼他就是真正的二郎神，我就能得到二郎神了！”他越説音量越高，剋制不住的動讓他的鼻血得更厲害了，他卻渾然不覺，猶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我盼了那麼久，我等了那麼久，我就快成功了！”苗知塵覺得劉彥昌已經瘋了，他的雙眼渾濁，面蠟黃，嘴發紫，是將死之人的面相。但苗知塵對這個人半點都同情不起來，有一些人，便是死得悽慘無比，也不值得別人的半分同情。

苗知塵問:“那這個回憶是什麼？”劉彥昌説:“是我藉助神筆的力量做到的，我要重現我與二郎神相遇相識的場景，這才是有始有終。”劉彥昌在用神筆畫出“二郎神”後就燒了神筆，當神筆被點燃時，它的威力會發揮到最大，它能實現使用者的一個願望，但代價是使用者一半的壽命。

神筆不僅複製了劉彥昌的記憶，還自動補足了三聖母的記憶，製造出了這個回憶空間。

苗知塵不能理解，“你犧牲一半的壽命就是為了讓記憶重現？你不是堅信你的冒牌貨會變成真貨嗎？如果沒了一半生命你也活不了多久，要如何才能與…咳，長相廝守？”劉彥昌説:“我思慕的人可是二郎真君啊，高高在上的二郎真君，不可企及的二郎真君，天界上仙二郎真君，他怎麼會輸呢？”劉彥昌的內心是很矛盾的，他一方面無比渴望冒牌貨能夠殺了真的二郎神取而代之，但另一方面他又堅信二郎神不可戰勝。他糾結的心理讓他最終用一半壽命作為代價來重温曾經的記憶。

苗知塵對劉彥昌做出了評價，變態神經病。

劉彥昌命不久矣，苗知塵暫時無心管他，抬頭看向天空，劉沉香與冒牌貨戰正酣。

劉沉香把全部仙力注入寶蓮燈，寶蓮燈光華大綻，冒牌貨不敵，痛哼一聲，天眼汩汩血。他用三尖兩刃刀支撐着自己，猶想提刀再戰，可劉沉香的萱花神斧又至，他勉強用三尖兩刃刀抵擋，而他的三尖兩刃刀卻像豆腐般被萱花神斧劈成了兩半！斷裂開的三尖兩刃刀變回墨汁，從天空墜落，冒牌貨也堅持不住，化成一團濃墨的黑，讓這天下起了一場墨汁雨。

楊戩撐開防禦罩，將自己這邊的人全部罩住，那墨汁就順着防禦罩進了泥土中。

劉彥昌放聲大笑，墨汁淋了他一頭一臉，讓他成了一個黑漆漆的人，他笑着笑着，笑聲戛然而止，發了羊癲瘋般搐，口吐白沫。不大會兒，他就再無生氣。

劉彥昌，死了。

劉彥昌身死，神筆效力消失，構築出的幻境如水般褪去，高山沒了，山神廟沒了，他們回到了巡按府的井口邊。

一時沉默。

良久，苗知塵説:“對了，既然解決了劉彥昌，咱們該做正事了！”黃大仙傻乎乎地問:“什麼正事？”苗知塵説:“去救三聖母啊！”劉沉香一拍腦袋，説:“對！”一行人集體飛向華山，還多搭了一個夜叉。

黃大仙把劉彥昌是個壞人的事兒跟夜叉説了，夜叉就特別沮喪得縮成了黑乎乎的一團，盤踞在劉沉香的影子裏，他本以為自己是在幫三聖母，結果是好心辦壞事兒，把沉香到了一個壞人的手裏，這讓他特別自責。

劉沉香説:“事情都過去了。”

“哦，對不起，你能不能幫我跟三聖母説幾句好話呢？我不想被她討厭。”夜叉自怨自艾地説，“哎，不，三聖母肯定會討厭我的，我是做了恩將仇報的事呢，我太對不起三聖母了。沉香，你會幫我説好話嗎？我求你了！”劉沉香握緊寶蓮燈，苦笑道:“我還擔心自己會不會被娘給討厭呢。”畢竟三聖母是被劉彥昌騙了之後才會有的他。

劉沉香情緒低落，一點兒都沒有要與母親團聚的欣喜。他在擔憂，他在害怕，他怕他千辛萬苦救出來的母親會對他不屑一顧。

他並不是劉彥昌與三聖母愛情的結晶，非要説的話，他更像是一個傷害的紀念品吧。

苗知塵用手肘撞了撞楊戩的，二郎神不明所以。

苗知塵壓低嗓音説:“你安下沉香呀。”楊戩問:“為什麼是我？”

“因為你是他的舅舅呀。”苗知塵把楊戩的一縷頭髮纏在手指上，繞了幾圈後又鬆開，把那髮梢得卷卷的，“你是三聖母的哥哥，三聖母對沉香是個什麼看法你是再清楚不過了，你的勸才會有用。”楊戩説:“好吧。”楊戩驅使自己的雲追上劉沉香的，讓兩朵雲連成一片，他遲疑地摸了摸劉沉香的頭，那手法與摸哮天犬差不多，“沉香，蟬兒在懷着你時是很開心的，為了給你取名，她看了很多書，甚至用她那不練的占卜術占卜了很多次，就是為了給一起一個好名字。”劉沉香看了眼楊戩，又低下頭，説:“可是她把我送走自請壓在華山之下，她本就不想見到我。”楊戩説:“蟬兒當時心態不對，不適合撫養孩子，若把你留在身邊，她怕會給你造成不好的影響。”

“真的嗎？”劉沉香不太自信地説，“娘會喜歡我嗎？”楊戩説:“會的，你長大了，很厲害，她會為你驕傲的。”劉沉香這才笑了，他抓住楊戩放在他頭頂的手，真心實意地説:“謝謝舅舅。”楊戩不太習慣被人叫舅舅，他把手背在背後，像個領導人般點了點頭。

楊戩與劉沉香之間的誤會化解，苗知塵也鬆了口氣。

他坐在雲上，靠着哮天犬，哮天犬不給他靠，跑開了，苗知塵就呈大字躺在雲上，他才一躺下又爬起，拉住哮天犬的尾巴把狗往自己的這邊扯，扯到身前後就抱住哮天犬，不動了。哮天犬不耐煩地踢了苗知塵兩腳，踢得不重，苗知塵不痛不癢的。

苗知塵撓哮天犬的下巴，問:“嘿，想我沒有呀？”哮天犬説:“呸，鬼才想你呢。”苗知塵説:“哦，你和真君都是鬼！”

“你才是鬼呢！”哮天犬去拱苗知塵，“我和真君都不想你，平白無故消失了三年的傢伙有什麼好想的！”

“不對啊。”苗知塵輕輕摳哮天犬的肚皮，哮天犬舒服得“嗷嗚”叫，抵抗不住狗狗的本四肢朝天亮出肚皮來給苗知塵慢慢摳，“明明你們都和我在《擔山趕》裏，太白金星也證明過了不同神話裏的二郎都是同一個二郎，那為什麼你們會等三年？是因為這個世界的時間軸被調快了嗎？但是我離開《擔山趕》就來了《寶蓮燈》，而我離開那會兒二郎還在東海龍宮被人着相親呢。”苗知塵一個人在嘀嘀咕咕，楊戩彎碰了碰他的額頭，温度正常，“你在説什麼？”苗知塵説:“哦，沒什麼。”苗知塵這麼説着想起了在東海的事，楊戩還記得年少時與他相處的事嗎？楊戩答應了東海三公主的求婚嗎？他握住楊戩的手，往下一拉，沒拉動，就又在拉了一下，楊戩奇怪地瞥了他一眼，與他並排坐下了，“二郎，我問你個事兒。”楊戩説:“你説。”苗知塵問:“你記得東海三公主嗎？”楊戩説:“嗯。”苗知塵説:“那什麼，東海三公主是不是跟你提親來着？”楊戩説:“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你怎麼知道？”因為當時陪着你的人就是我啊！苗知塵又問:“那你答應她的提親了嗎？”楊戩定定看着苗知塵，沒有回答。

苗知塵急了，他推了推楊戩，説:“喂，你倒是説話啊？你答應了嗎？你跟三公主成親了嗎？你現在是單身嗎？誒，你一定是單身吧！只有單身男人才會跟狗住在一塊兒。那你到底和三公主成親過沒？你是已婚男嗎？”苗知塵一口氣問了一大堆，楊戩卻不動如山，望向蒼茫大地，説:“華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