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青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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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呀,綠衣伴硯旁,紅袖夜添香,一林兄,今好興致啊--”突然一個尖酸刻薄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打破了這裏美好的寧靜。

兩個人同時轉回頭望過去。

只見穿着一身草綠長袍的朱博弈正從柳樹林中鑽出來,含笑注視着他們,手中的摺扇又在輕輕地晃動着。雖然他的臉上掛着滿滿的笑容,但他的眼睛裏卻沒有任何温度,反而放出兩道帶着深深怨念的視線,而視線的最終點,則是方綾。

就是這個女人,竟然讓他在一天之內吃鱉兩次,還被她連續騙了兩次。最令人難以容忍的是,竟然讓他在最討厭的陳一維面前丟了大臉,這個奇恥大辱,他永遠也不會忘記的。

“他怎麼來了?是你請來的嗎?”陳一林先低低地詢問方綾,一臉的不樂意。

方綾急忙搖搖頭,覺得很莫名其妙。一開始她還以為是陳一林請來的呢,想不到陳一林倒先問起她來了,她又怎麼可能請這種人過來呢,躲他都躲不及了,“他是怎麼進來的?”陳一林又問。

他的問題真是太奇怪了,身為主人的他都不知道朱博弈是怎麼進來的,她這個客人又怎麼可能知道呢?方綾當然只能繼續搖頭了。

朱博弈將手中的摺扇一收,直指方綾:“嘖嘖,一林兄,在下與你身邊的綠衣女子,似乎更為相配喲。”方綾急忙低頭查看自己的衣服,一望之下不由得暗暗叫苦。她還真的是穿了一身淺綠的衣裙,與穿草綠長袍的朱博弈站在一起的話,確實很有情侶裝的覺。這讓她產生了衝回逸園換衣服的衝動,要她與這個男人相配,還不如與那位打掃逸園的老伯相配呢。

陳一林也看到了,立即臉大變,身擋在方綾面前。不悦地問道:“博弈兄,今怎麼有空造訪陳府啊?”

“嘖嘖…”朱博弈又裝模做樣地搖搖頭。隨後大刺刺地走過來。拿起摺扇一拍陳一林地肩膀。擺出一副很無奈地樣子。

“你可真夠健忘地。不是你邀請我來坐一坐地嗎?”

“我?”陳一林更加茫然了。他不記得自己曾經邀請過朱博弈啊。是什麼時候地事了?

朱博弈將一張名帖放到陳一林地手上:“當然啊。不是你請我地。你家地門房怎麼會讓我進來?”陳一林看見那張名帖。不微微泛白。這分明是他前幾天丟失地名帖。正想着遺失在何處。怎麼找不到呢。想不到居然是到了朱博弈地手裏。而且上面還填寫了今天地期。只是那字跡。明顯不是出自他地手筆。

“你--”陳一林正想質問這名帖由何處得來地。朱博弈已經打斷了他地話。吆喝起來:“好了。我們別為這些事糾纏不清了。來。來。來。大家都過來坐。有好茶不喝。有好點心不吃。豈不費?”朱博弈儼然一副主人地作派。一股坐到方綾剛才坐着地椅子上。拿起她喝過地那個杯子。將裏面地茶一飲而盡。隨後又將她咬了一口地點心放進嘴裏大嚼起來。邊咀嚼還邊斜眼望着她。故意重重地咬着。出極大地聲音。一副很享受地樣子。

等把點心全下去後,又特意用舌頭,輕嘆道:“齒頰留香。回味悠長…”這讓方綾的臉蒼白,極為不自在。她可還是頭一回看見這種人,怎麼這麼不要臉啊,果然是披着才子外衣的衣冠禽獸。

那天在錢莊拒絕他之後,陳一維就曾經告誡過她,説朱博弈雖是北陽鎮出了名的大才子,詩詞歌賦,無一不,但他更為出名的是風。對於那些他到有興趣的女子。是無所不用其極,想盡辦法也要到手的。到手後又會被他無情地拋棄掉,勸她以後看見他躲遠點。

本來她還覺得陳一維地話裏有誇張的成分在,現在看來,陳一維在形容他的時候還是留了情面的。

陳一林也看到了朱博弈的動作,不由得尷尬萬分,臉微微轉紅,沉聲道:“博弈兄,來此何事?”朱博弈嗔怪地望了他一眼:“當然是來喝茶聊天的了,你這個主人招待不周啊,連口熱茶也沒有。”

“你…”陳一林想了一下,還是決定不在這個問題上與他爭辯了,畢竟來者都是客,朱博弈又是他的同窗好友,總不能將他驅除出府吧?只是他好不容易才可以有機會與方綾單獨相處,這下子又被人破壞了。

“可有熱茶啊?”朱博弈又打開他那令人討厭的摺扇輕輕晃動。

“博弈兄,想喝什麼茶?我吩咐下人準備。”陳一林的口氣有點悶悶地。

朱博弈抬頭看看天,長嘆道:“在這種季節裏,廬山雲霧自然是最佳選擇,不知一林兄家中可有?”

“這個倒還是有的,博弈兄稍等,我讓下人去準備。”陳一林無奈地點點頭,走了出去。

陳一林走出去後,碧柳軒之內就只剩下朱博弈和方綾兩個人面面相覷了。

望了望陳一林清瘦的背影,朱博弈站起來,走到方綾身邊,挑眉問道:“一林兄可合姑娘心意?”雖然他生,行為有些無賴,卻不是那種喜歡用強硬手段的人他最為注重的反而是情調,要你情我願那種。

他這樣子問方綾,也是有目的的。知已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只有瞭解她的真正心意,才能更好地往她喜歡的方面下手。遊走於情場多年地經歷,反而幫助他將男女之間地事看得更透澈,所以他才能看得出來,方綾在望着陳家兩兄弟時,眼光是截然不同的。接下來他必須清楚,能夠引到方綾地到底是哪一方面了。

方綾對他的問題只是充耳不聞,徑自走到另一邊的椅子上坐下。

“怎麼?周圍又沒有其他人了,你何必裝成這個樣子呢,對他可有好?”朱博弈窮追不捨地問道。

方綾不理會他的問題,只是從小方桌上重新拿過一個杯子,往裏面注滿茶水,端起來輕啜了兩口,心裏開始盤算起來。奇怪了,她對誰有好,關他什麼事了,為什麼非要追問下去?不能任由他這麼無禮下去了,她必須做點什麼才行。

朱博弈仍在假意幫她“分析”着:“陳家兩兄弟,那老大…不提也罷,不過這一林兄可是百裏挑一的上上之選,姑娘為何不選他?”方綾突然開口問道:“媒婆?”

“什麼?”朱博弈一愣,不明白她的意思。

“你是媒婆?”仍是淡淡的口吻。

“何意?”他總覺得方綾的這個問題大有深意,所以不敢貿然回答她。

“不是,就莫管!”輕輕淺淺的一句話,把朱博弈噎得説不出話來。

他畢竟是個聰明人,怎麼會聽不出方綾話中的意思?方綾故意説他是媒婆,而沒有説他是媒人,就是將他的身份劃分到女人這邊了。如果他不承認自己是媒婆,那麼他剛才的問題就是屬於多事的範圍,但如果他想管這些事,就等於承認自己是媒婆--也就是女人了。

看着他漸漸漲紅的臉,方綾突然覺得無比的快意,直想要大笑三聲。原來自己竟然還有氣人的本事,她還是第一次現呢。心情大好的她忍不住輕笑出聲,低頭玩起手中的茶杯。

她身上的綠裙子,再襯着她身後的垂柳枝,綠就成了朱博弈眼中唯一的彩,讓他玩味地眯起了眼睛。他突然覺得眼前的綠竟是那麼的刺眼,特別是方綾頭上包着的那塊綠頭巾,讓他更是氣結。明明是一個沒有出嫁的女人,卻非要包着這麼一塊頭巾,難看極了,也不怕被人笑話。

眼珠子轉了幾下,朱博弈也跟着輕笑起來,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將我説成媒婆,姑娘覺得很好笑?”

“可不?”

“任在下多可笑,也比不上姑娘啊。明明是待嫁之人,卻非要在頭上戴個綠頭巾,難不成姑娘也喜歡戴綠帽子?”他以為方綾一定會被氣到了,有點得意洋洋地望着她。

想不到方綾還是淡淡一笑,將茶杯中的茶水喝完了,才緩緩道:“未嫁,何懼?”

“姑娘不怕那些長舌婦説閒話?”

“長舌婦…”方綾沉起來,繼而挑眉望望他,好笑地問道:“指你?”朱博弈的臉又紅了,他想不到這個女人外表看起來冷漠不近人情,一旦尖酸刻薄起來,竟然一點也不比他差,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為了挽回一點面子,也為了不想再看見這礙眼的頭巾。他伸出摺扇,點住方綾的頭巾,看似無意地打着轉,實際上纏繞得非常結實:“唉…實不相瞞,這頭巾讓姑娘的樣子顯老了!”説完用力一拉扇子,將頭巾扯了下來。

風動過處,一把烏黑的青絲如水般傾而下,滿滿灑了方綾一身,絲絲分明卻又纏纏綿綿,映着周圍的綠,顯得極為耀眼。朱博弈被驚呆了,愣愣望着她那頭青絲,不知所措。

方綾卻被他無禮的舉動氣壞了,除了站起來瞪着他看,説不出任何罵人的話語。她是因為朱博弈的無禮,才能説出那些諷刺人的話,但要説到罵人,她就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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