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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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妃纖牽着馬慢慢而行。

街道兩邊商鋪林立，卻有些冷清，依稀間，彷彿又回到初進城的那一天，也是這樣牽着馬邊走邊看。時間過得真是很快，不知不覺就過去了一個多月。

她走過“茶餘飯後樓”走過“顧記布莊”走過“天南海北酒樓”走過“寶祥齋”

…

一路看見每個人的臉上都凝聚着一抹不安，彼此談，也是小心翼翼，不復以往的隨興輕鬆。

據説皇帝的聖旨已經批下，由當朝首輔大臣風燁親自送來，現正在途中，不便能抵達。戴柯漸他…完了。

一想起那個名字，畢妃纖的眼睛就輕微眯起，強行將那不堪的記憶抹去，繼續思索之前的問題。戴柯漸完了，可是，百姓們不都很不喜歡他嗎？不都等着看他的笑話嗎？為什麼當他真正垮台時，反而會出這樣不安的表情呢？是不是他們也嗅到了掩藏其中的氣息？還是人類對於動盪時局的一種本能反應？

畢妃纖搖頭，自嘲地笑笑:真是想太多了。涵天城接下去會如何本不需要她來心，她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從此這裏的一切都和她再無關係。

走出城門時，驀然回首，這滿街錦繡，這紅塵浮華，隨着天邊的朝霞一起映入眼中，像上次看着那封燃燒的信一樣，莫名地就有了種哀傷。

畢妃纖深口氣，翻身上馬。剛走了半里路，就看見一隊人在前方的涼亭相候，為首之人轉過身來朝她微笑，正是淮素。

“畢姑娘…”淮素朗聲道“此去長路漫漫，無以為送，特備水酒一杯，聊做餞行。”畢妃纖下馬，一旁的侍女倒了兩杯酒端過來，她看淮素一眼，伸手接過道:“多謝大總管費心。”

“請。”淮素舉杯，一飲而幹。

畢妃纖喝完酒，掃一眼他身後眾人，如預料的那樣，並沒有看見戴柯漸和他的小廝們。

淮素道:“請代我問候令尊。”

“他知道你這麼關心他，一定會很動。”畢妃纖放下酒杯，不多談，正想上馬時，突然面大變“你在酒裏放了什麼？”淮素揚眉一笑。

畢妃纖捂住口厲聲道:“你竟敢對我下毒？”

“我的確不敢，不過，這是安羅城主的命令，不敢不從。”畢妃纖的臉頓時變得慘白慘白，漆黑如墨的眼睛裏也多了層濛濛水氣，顫聲道:“這是…他的命令？他要殺我…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要殺我？”淮素靜靜地看着她，像看着一個可笑可憐又可悲的小丑。

於是她明白了原因，不怒反笑道:“好、好…不愧是那隻老狐狸，果然心狠手辣，但是一杯毒酒就想殺我，也未免太小看神機閣主的首徒了！”話未説完，畢妃纖手腕一抖，長劍出鞘，直向淮素刺去，趁他閃身迴避之際，飛身上馬“駕…”身後眾人紛紛追了過來，畢妃纖摸出那盒胭脂，回身一撒，凡被胭脂觸到的人都慘叫一聲，摔下馬去。

淮素叫道:“沒有用的，畢妃纖，那是天下至毒‘生死鎖’，你逃不掉的！”畢妃纖不答話，只顧策馬狂馳，她騎的乃是千里良駒，因此沒一會兒便把眾人甩在了後面，眼看就能擺他們時，白馬忽地一個急停，口吐白沫，摔倒在地。

畢妃纖隨之一同摔在地上，伸手一探馬的鼻息，可惡！她怎麼忘了…淮素此人心思向來填密，既要殺她，又怎會不事先除去她的馬？難道真的在劫難逃？

她抬起頭，朝着南方再度大笑起來。真是諷刺，真是諷刺！説什麼事已成，兒可歸，原來這歸宿就是…死！

心在絞痛，淮素説得沒錯，這是天下至毒，她逃無可逃，可讓她就這樣束手待擒，絕對做不到！

畢妃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四下張望一番後，掙扎着朝西邊奔了過去。如果她沒聽錯，那裏有水源，找到水源就等於有了一線生機。

也許是天可見憐，大約半盞茶工夫後，竟真的被她看見一條河，水勢頗急。就在那時，追兵也追了上來，一圈弓箭手蓄勢待發，淮素勒馬道:“你跑不掉了！”

“是嗎？”畢妃纖冷笑一聲，翻身“砰”地跳入水中。

淮素皺眉，連忙派人去撈。下屬們紛紛下水找人，找了很久都沒找到畢妃纖，一人回稟道:“水勢這麼急，她大概被衝到下去了。”

“那就一直追到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漫天遍地的水。

水沖刷着她的肌膚，畢妃纖屏住呼，放任自己隨波逐。神機閣的武功裏有一種方法，可以利用水來毒，然而…活下去做什麼呢？報仇？不可能。不報仇？她又會怨恨一生。也許，就這樣死去反而是最好的結局？

人有時候很奇怪，在危難之際求生慾望會非常強烈，可一旦有所鬆懈，便覺得死也不過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