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峯迴路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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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們私下裏議論的時候總覺得有哪兒不對勁,但又説不上來。直到有一次,我和子默在上自修,他相當心不在焉,一直在紙上塗塗抹抹的,後來,趁他中途出去,我掀開蓋在紙上的書,一下子愣住了,因為我看到整張紙上,反反覆覆寫滿了兩個字,看上去是一個名字,女孩子的,而且,從沒聽過。”

“我一直琢磨不透子默為什麼要寫那兩個字,直到開學來吃飯的時候,我第一次見到你,聽到你的名字,看到子默看你,看到我們説話時,子默刀子一樣的眼神,我知道,我們都錯了,我想,那天,夏言大概也看出來了。”我低頭,無意識地踢着腳下的小石子,眼中緩緩升起霧氣。

“大概兩個多月前的一個週末,我們在教室和指導老師討論畢業論文的選題,子默接到一個電話,我從來沒看到他那麼動過,他什麼都沒來得及説,轉身就往外跑…”我震驚。那個電話,那個電話…

向凡的聲音,冷冷的,又飄過來:“可是,當天晚上,我就接到了一個酒吧服務員給我打來的電話,我跑去一看,子默喝醉了,吐得一塌糊塗,醉得不省人事,那個服務生從他身上的通訊錄上找到我。我好不容易把他回去,在路上,我聽到他叫你的名字,一直在叫。”

“從那天起,子默經常拉着我去喝酒。他什麼都不説,只是,他對什麼都提不上勁。”他又看了我一眼“有時候,他也會和沙沙一起,上上自修,逛逛校園,可是,他總是意興闌珊提不上勁,一天比一天沉默,什麼話都不説。”霧氣更重了,我的鼻子發酸。

“吃火鍋那次,你們走後,我們在茶館坐了會兒,一起把沙沙送回去,子默又拉我和夏言去喝酒,他什麼都沒説,只顧低頭喝酒,最後,他只説了一句話,‘林汐,為什麼一定要踩碎你給我的陽光,還有希望?’”霧氣氤氲成大滴大滴的水氣,一滴,兩滴,三滴…

那天晚上…

我低頭,淚水還在不停地、不停地墜跌…

沉默了一會兒,他輕輕地説:“子默現在,在醫院。”我惶急,連忙擦擦眼淚,抬起頭:“他…怎麼了?”向凡淡淡看着我:“還能怎樣,無非是喝酒過多,再加飲食不當,腸胃出了點問題,今天一早送過去的,現在已經沒事,但是要留院觀察一下,我回來給他拿點隨身衣物。”我急急忙忙地,祈求地開口:“帶我去,帶我去看他。”寂靜了幾秒,向凡嘆了口氣:“林汐,你們何苦彼此折磨。”我輕輕推開門,身後,向凡低低地説:“你進去陪他,我去買些吃的。”説着,把手中的包給我,我點頭。

向凡看着我,淡淡地,又補了一句:“林汐,子默雖然看上去很驕傲,可是,”他遲疑了一下“實際上,他,非常非常脆弱。”他悄然離去。

我走近,看着秦子默蒼白的臉,他瘦了,他穿着深藍衣,半蓋着被子,靜靜地,躺在那兒。一個吊瓶掛在他的牀頭,裏面的體緩緩地滴着。

我輕輕坐在他身邊,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他的呼聲很清晰,他的脯隨着呼微微地起伏,他的嘴抿着,有些乾燥,他的眼睫還是那麼長,安安靜靜地閉着。

我輕輕拉過他放在被子外面的,沒有掛點滴的那隻手。

他一無知覺。

我看着那隻修長的手。

高一那年,猝不及防伸過來,搶走了我的書;高二那年,伸過來扶住我向前跌的身體;高三那年,牽過我的手,在我手心放上一個小盒;大一開學後的那個秋夜,在桂花香中,牽着我,一直,往前走;那個冬天的夜晚,在小竹林裏,輕輕撫過我的頭髮。…我的淚,一滴,一滴,落在他的手上。

不知過了多久。

在淚眼模糊中,我覺到他的手動了動。

我連忙抬起頭,他正在看着我,臉依舊蒼白。

不知已經醒過來多久了。

我,就那麼,淚眼朦朧地看着他。

他靜靜地看着我,一動不動。

突然,他掙開我的手,緩緩坐了起來:“你來幹什麼?”他看向我,眼神中,帶着一絲痛“再一次,在給了我無謂的希望之後,緊接着就把我打入深淵嗎?”他轉過頭去,微微閉眼:“…我沒事,你走吧。”我看着他瘦削的側臉,慢慢地,艱難地站了起來。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響得很急促。

我想起了什麼,連忙接起來,電話那頭傳來唐少麟焦灼的聲音:“林汐,你到底跑到哪兒去了?我們都在等你…”我下意識地擦了擦臉,轉過身,背對着牀,遲遲疑疑地説:“我…”唐少麟又焦急地叫道:“李曉歡説你接了個電話就匆匆忙忙跑出去了,你到底在哪兒啊,沒什麼事吧?”我深了一口氣,勉強平靜下來:“我沒事,現在在人民醫院…”電話突然斷了,我對着電話餵了兩聲,沒有反應,這才發現,我的手機沒電了。

無奈地收了線,剛轉身,就被一隻手重重拽住衣服,我一時穩不住身體,跌落在他前。

接着,我的頭被一隻手定住,我的身體跌入一個温暖的膛,一雙温熱的覆蓋下來,微微地,有點苦澀,又有點乾燥。

良久,他放開我,他的頭,略略抵住我的頭,就連他的呼,都帶有些微痛楚:“林汐,我到底,應該拿你怎麼辦?”對不起,沙沙,實在對不起。

上刀山下火海,我都認了。

我重重地閉了閉眼,悄悄伸出手去,環住他的頭。

他的身體明顯一震,接着,他放開我,看着我,眼裏有兩簇亮亮的火焰在跳動。

他緊緊注視着我,有點不確定地:“林汐…”我伸出手去,摸摸他瘦削的臉:“不會喝酒還去喝,你對自己的評價很中肯,你的確是一個蠢蛋,無藥可救。”他臉上的表情似哭似笑。

突然間,他的臉上居然飛起了一片紅暈,咬着牙:“向…凡…”我不理會他的窘態,給他把身後的枕頭墊高,抬頭一看,又看到他的點滴快沒有了,於是,趕快去叫護士來換,在換點滴瓶的過程中,他一直緊緊拉着我。

我低着頭,假裝看不見護士mm調侃的眼神。

一陣忙亂過後,我小心翼翼地不牽動他掛着點滴的手,扶着他半靠在枕頭做的靠墊上面,接着,給他倒了一杯水,看着他喝下。

他一直緊緊地盯着我,跟隨着我的身影。

我又坐了下來,不看他,低着頭,裝作很不經意的樣子:“還有,下次記得,送別人印章不要那麼小氣,要記得附帶送一盒印泥,要不,給別人當垃圾隨手扔了怎麼辦?”他猛然坐了起來,我忙抬頭看他。

他的眼裏,滿是不可置信的狂喜:“林汐…”我忙捂耳朵:“拜託,我知道我的名字很好聽,那也不用整天在我耳邊叫來叫去的。”他眨了眨眼,有點賭氣,又有點委屈地咕噥着:“我現在是個病人。”説着,可憐兮兮地看着我。

我驚訝地看向他,這、這、這,真的是那個驕傲冷漠的秦子默嗎?

看着他瘦削的臉,我的心裏,湧上一陣酸楚和甜,我柔聲説:“是是是,你是病人,你最大,肚子餓不餓?我出去看看向凡回來沒。”

“不!”他緊緊拉住我,像一個小孩“你不許出去,我要你陪我,”再一口氣“我要抱着你。”我哭笑不得地看了他半天,還是順從地坐到他身邊,他伸出那隻可以活動的手,緊緊攬着我。

過了一會,他推推我:“幫我把外套拿來。”我不解:“幹嘛?”還是去拿了。

他在口袋裏掏了一會兒,半天,拿出一個什麼東西:“閉上眼睛,伸出手來。”我閉上眼,伸出手,一個小小的東西放在我的手心。

我睜開眼,赫然是一枚巧的戒指,樸素,但是造型很典雅,鏤空的兩個心型疊在一起。

他輕輕在我耳邊説:“是我用三個月的零花錢買的,本來還以為沒機會在你過生的時候送給你…”他輕輕地笑“老天還是幫我的。”有些微得意。

我握着那枚戒指,心裏暖暖的,暖暖的。

我們就這樣,靜靜相擁。

突然,門被大力推開。

映入我眼簾的是滿頭滿臉大汗淋漓的,一臉驚惶的唐少麟。

他驚住了。

我們也驚住了。

又不知過了多久,我看到唐少麟牽動了一下嘴角,説不清是什麼表情,説:“我真蠢,我還以為你出什麼事了,”他彷彿自言自語般“我打不通你的電話,我就一直找,一直找,找了大半個醫院,在走廊裏碰到向凡,他告訴我,你在這兒…”他那麼疲倦的聲音輕輕地,飄了過來:“我們一直在等你,給你過生,不過,我想,現在,你大概不需要了…”他轉身,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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