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會未有期上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良會未有期(上)簡一墨蘭亭箋紙桃花在線閲讀全集:小説全文全集番外良會未有期上良會未有期上招搖過市的走了一段,逐漸人跡絕少,登上了略微崎嶇的山路。此時正值盛夏七月,綠樹濃陰茂密,遮蔽了本就狹窄的山道。
偶爾幾個面帶戾的少年橫行奔過,驚的人仰馬翻,險些踢到君羽身上。幸好謝混反應及時,一把摟住她的肩,側身避過。
“沒事吧”他低下頭關切地問。君羽搖搖頭,將散亂的髮絲別到耳後,抬眼看去那些人早消失得無影無蹤。她不由皺起眉問:“他們是些什麼人”謝混望着他們絕塵而去方向,嘆息道:“都是些世家子弟,好的不學,養了一身建康高門的風陋習。”君羽撲哧一笑,伸手去戳他下巴:“你還好意思説別人,我初次出宮那天,就是差點被你的馬車撞到,還平白無故捱了一鞭子。”謝混柔聲笑道:“夫人息怒,今後你想
幾鞭子,我都讓你還回來。”
“你呀,越來越會胡説八道了。”君羽橫他一眼,又笑着挽住他的胳膊。其實真要慶幸那一場荒唐的邂逅,倘若馬車不曾撞傷蕪菁,她大概也不會去煙雨樓,也就不會結識他。人生若只如初見,冥冥中似乎有天意,穿越到千年前,指引着她一路追逐,遇到命中最重要的那場意外。
“在想什麼”謝混見她心不在焉,索然問。
君羽搖頭一笑,指着路旁鬱鬱葱葱的花樹:“這是什麼花好香。”
“公主果然是金枝玉葉,連普通的桂花都不識得。”謝混摘下一枝,拈在手裏説“這裏是山陰,道上種了幾百裏桂樹,如今正是開花的季節。我小時候和練之來會稽,每逢經過這裏,都一同並馳在山道上。他叔父獻之曾説山川自相映發,使人應接不暇,若秋東之際,尤難為懷。就是指這裏。”
“原來這就是山”君羽想起唐詩中的一句,口而出:“山上桂花初”然而她才説了前句,恍然反應過來,把後半句“王謝風
蕩晉書”硬生生嚥了回去。
謝混揚眉問:“後半句呢”
“後半句你自己想吧。”君羽吐吐舌頭,牽着他的手向前跑去。一路上穿行於樹影婆娑的林間,陽光投下斑斕綠影,灑在路邊的青苔上。
氣吁吁地跑了陣,終於笑着停下來,君羽忽然説:“你聽,好象有琴聲。”凝神聽去,空曠的山道上,果然迴盪着飄渺若無的餘音。
謝混側耳聽了片刻,搖頭説:“這人技法雖好,彈的卻不夠純,可能因為是男人的原故,運指還不夠靈活。”君羽詫異道:“你怎麼知道是男的不是女的”
“你若是不信,我們打賭如何”望着他眼底詭魅的笑意,君羽立刻想起上次下棋的教訓,反問他:“那如果你輸了呢”
“如果我輸了”謝混際笑意不減,眼神卻認真起來“那隻好讓你親一下嘍”君羽氣急敗壞地在他膝蓋上一踢,沒好氣道:“那還不是一樣。”順着聲音走去,翻過山巔是一片巨大的湖泊,這就是會稽郡天下聞名的鏡湖。湖面東起亭山,西至湖塘,湖上橋堤相連,漁舟時現,青山隱隱,綠水迢迢,是典型的江南水鄉風光。
遠眺着一望無際的碧波,吹着愜意微風,君羽忍不住笑出聲來,心想難怪人家説“上有天堂,下有蘇杭”能到這千年前的勝地旅遊一趟,也不枉虛度此生。
謝混見她開懷大笑,也不彎起嘴角:“何事這麼高興”君羽轉頭,望着他眉目如畫的面孔,眨眨眼説:“欣賞着美景,聽着雅樂,又有美人相伴,你説我能不高興嗎”攜手走下山,湖面上刮來一陣涼風,吹的兩人衣袂飄飄,引得撒網的漁父停下手中活計,採蓮少女們從荷葉下鑽出來,紛紛探頭偷看。
又走了一段,果然在山下的八角亭外見到了幾個人。亭邊是曲曲折折的河道,約莫有一尺多寬,溪水順而下,一隻酒觴在水裏蜿蜒漂
。那幾人席地而坐,談笑風生,手邊的四方矮几上,放了幾碟
脯果乾。
君羽出詫異目光,謝混低聲説:“這裏就是蘭亭,他們在效仿我祖父當年與王羲之等人
水賦詩。”那幾個男子儀態優雅,一個個長袖飄飄身姿瀟灑,甚是好看,面容也長的十分俊俏,惹得君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可一想到身邊的人,她就立刻收斂心
,不經意地把目光移開,裝作欣賞風景。
謝混是何等心思機的人,早將她的小動作一覽無餘,故意笑道:“想不到公主也是食
中人。”君羽趁那些人不注意,踮着腳飛速在他
上啄了一口,小聲説:“我要食也先食你的
”亭邊的青石台上有個年輕男子盤膝而坐,膝上擺着一具古琴,寬大的袖擺一直拖到地上,雙目微閉,下頜很尖,俊美的面容緊繃着,彷彿籠罩了一層浮冰寒霜。
他行雲水地彈着,與外界都隔絕了般,神情專注如一。一曲終了,四弦一劃,鴉雀無聲。君羽覺得好聽,率先鼓起掌來,眾人也回過神,紛紛撫掌大笑那男子抬起頭來,淡水般的目光直直投向君羽,揚聲問:“姑娘也是懂琴之人”君羽回頭看了一眼謝混,尷尬笑道:“只是喜歡聽而已。”男子
角略勾,畫成一抹極淡的微笑,眼光從她臉上一掠而過,斂衣起身,朝水邊走去。那幾個人笑着説:“元亮兄的琴技果然了得,佩服佩服啊”元亮君羽低頭一想,覺得這個名字似在哪裏聽過,好生耳
。那邊有人招呼他們:“兩位不妨一起來如何”
觴曲水原本是很風雅的事,可對於君羽而言簡直是遭受酷刑,她可是一點詩
也沒有,卻了也讓人笑話。剛想拒絕,謝混截斷她的話:“那就打擾了。”君羽抬肘撞他一下:“喂,你怎麼答應了。”謝混附到她耳邊説:“有我在,別怕。”她倒不是怕,只是看見這些
水線一樣的作詩狂人,就想起當年上學時候優等學生考滿分的盛況了,而對於她這種人,能與他們抗衡的希望幾乎為零。
忐忑不安地坐下,那個酒觴就跟她過不去似的,打着旋地飄到她跟前。眾目睽睽之下又無法作弊,君羽尷尬地想了半晌,面對着眾人期盼的目光,只好苦笑着拿起那杯酒。
正湊到
邊,一隻宛如女子般
緻修長的手搶過那酒觴,謝混大明大放的一仰而盡,然後抹着嘴邊的酒漬説:“她不會飲酒,這杯由在下代勞了。”眾人來不及阻止,只能眼睜睜看着他飲下。那個撫琴的男子略有些不悦,餘光掃過他們兩人,只是始終沒説什麼。
繼續飲酒賦詩,遇到好的句子,眾人就揮毫而就,落筆在宣紙上記下。每次傳到君羽,都由謝混代勞喝酒,看着他左一杯右一杯,跟喝涼水似的,還真是讓人擔心再這樣喝下去,非醉死不可。好在他酒量大,幾十杯下腹依然面不改,玉白的頰上神
如常。
傳到那個撫琴男子手裏,他卮着酒杯想了一會,道:“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
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採菊東籬下,悠悠見南山。山”到“山”字,他突然停了一下,暫時想不起下句。君羽立刻替他接上:“山氣
夕佳,飛鳥相與還。此中有真意,
辯已忘言。”男子長眉猛然一揚,眼裏
出驚歎的神
,認真地説:“姑娘怎知道我想説什麼”君羽強忍住笑,心想:這幾句都讓我背爛了,怎麼會不知道。於是轉開話題,故意問“先生可是陶淵明”男子臉上的驚詫更甚,半晌方道:“不錯,在下正是潯陽柴桑陶潛。”君羽心想果然是他,印象裏一直以為陶淵明是個躬
駝背的老頭,想不到居然行止風
,也是個翩翩美男子。她想着撲哧一笑,又怕別人懷疑,慌忙掩飾説:“我以前讀過先生的桃花源記,對文中的描繪很是嚮往,不知道是不是真有這個地方”陶淵明眸光微亮,淺淺一笑道:“其實桃花源,在下也只是聽説而已。具體是否真的有,我也不清楚。不過武陵郡確實有一個地方,有桃有溪,景
十分宜人”他們聊的興致
,絲毫沒有注意到,謝混已經悄然離開,隨着別人到了不遠處的涼亭裏。穿藍衣的男子對他拱身一揖,恭恭敬敬道:“敢聞公子可是謝混”謝混淡淡掃了一眼,盯着他的
牌説:“不錯,你是北府軍的人”那人低頭道:“在下劉毅,現任桓弘中兵參軍,在北府軍確實有差使。”謝混嗤地一笑,低嘆道:“你們消息可真靈通,我來會稽才半月,就走漏了風聲。你既然是桓弘手下的人,找我恐怕不合適吧。”劉毅並沒有笑,盯着他的眼睛説:“公子敬可放心,在下既不是桓弘的人也不是桓玄的人,我劉毅只為自己一個人活着。”
“哦”謝混揚了揚眉“有意思,説下去。”劉毅依舊神情嚴肅,繃着臉説:“軍法嚴紀,在下不惜冒着斬首的大罪而來,就是想請公子答應一件事。眼下會稽王父子禍亂朝綱,北邊又有燕國壓境,慕容德已經在廣固稱帝,一直有伐晉的意圖。公子難道要眼睜睜看着,我大晉的河山淪為廢土”謝混哼了一聲,冷笑道;“慕容家那幫狼崽子,只會窩裏鬥,成不了什麼氣候。至於大晉的河山,是你我能左右了得嗎我既是有心,上有太后壓權,下有一干親貴,得罪了哪個都沒有半點好處,我又何必勞這個神”劉毅聞言一笑,朝着君羽所在的方向嘆道:“公子儘可以不答應,可您娶的是當朝的公主。大晉萬一滅了,您這個駙馬爺當的也舒坦不到哪去。像這樣遊山玩水、舉案齊眉的子,恐怕也不多了。”謝混漫不經心地瞥一眼君羽,説:“這你大可放心,我祖父當年都能隱居東山,我又為何不能放舟江湖天大地大,總也有容下兩個人的地方。”劉毅搖頭道:“朝廷殺了孫泰,他侄子孫恩已經領着五斗米教起義,令尊為此次清剿的首將,公子想袖手旁觀沒那麼容易吧”謝混點頭:“你有什麼話不妨直説,不用繞彎子了。”劉毅笑道:“公子果然是
快人,我有一個兄弟叫劉裕,出身草莽,此次也在徵兵的行伍。我們若能得勝還朝,封個一官半職,想與公子
後一起共謀大業。”謝混用那琉璃般的漆黑眸子瞟了他一眼,平靜地笑了:“就憑你”只那一笑,劉毅立刻騰起了怒火,但他還是忍了忍,不動聲
地壓了下去。
“我知道公子是高門貴族,看不起我們這些貧寒賤民。可是話説回來,將來的子還長,這江山指不定是誰的一盤棋,您可不要過早棄子呀。”正説着,君羽已經朝亭裏走來,看了一眼謝混問:“在聊什麼”劉毅搶先笑道:“姑娘好福氣,竟能擒到這樣的風
標致的人物。有道是潘安街上來,宋玉牆邊走,像公子這樣的人,衞玠在世也不過如此。”謝混微一勾
角,
了
她的頭髮説:“沒什麼,玩累了嗎”君羽望着
落的方向,回頭笑道:“是呀,過的真快,天都要黑了。”眾人見他們這般繾綣温柔,才恍然大悟:“哦,原來你們是”陶淵明的目光瞬時黯淡下來,略有些尷尬地走開,依舊去撫他的琴。謝混一挑眉梢,頗有玩味的看他,故意摟緊君羽説:“讓各位見笑了,天
不早,在下與賤內不便叨擾,就此告辭了。”兩人走了幾步,君羽驀然回頭,對彈琴的人笑道:“陶先生,等我
後找了桃花源,一定登門拜訪。”陶淵明“唔”了聲,手指下繚亂撥
,曲調陡然一變,如金切玉鳴,破石穿空,弦上清寒孤勁,心裏卻想着“原來她已經成親了。”他輕輕地笑了笑,拋下古琴,走到石道邊舀了一觴清水,仰頭飲盡,心已經醉了。
良會未有期中回到東山別墅已經是掌燈時分,謝混説是要事出去,晚飯不用等他。君羽便一個人草草解決了晚膳,一個人坐在燈前,隨手翻了翻案上的書。她現在越來越有種覺,迫切的想知道以後發生的歷史。哪怕只是二三十年的也行,至少能避重就輕,免除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這一年來,她也翻箱倒櫃了不少遍,期望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可惜除了帝王起居錄以外,沒有任何一本書有當朝正史的記載。
“在找什麼”温涼地聲音自身後傳來,君羽驚惶回頭,手裏的書啪嗒全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