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惡魔博士的後宮之路】(06-08) 作者:真田安房守昌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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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真田安房守昌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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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共剪西窗燭博士、凱爾希與阿米婭【二】

這是位於雷姆必拓東南地界的一個小鎮,名為馬爾布蘭。

地處海邊的農礦業小鎮人口不過萬,超過一半都是卡特斯人。部分鎮民以農耕自給自足,而另一部分則被礦業公司僱傭,從事源石礦發覺這一方面的工作,而結果就是世代都會接觸源石礦的馬爾布蘭鎮居民大多都是染者。

我和凱爾希剛剛結束一次義診。剛剛成立的羅德島醫療小組僅有的兩名成員在來到小鎮後,為當地居民進行只收取成本費的醫療服務——當然,實際上我們也在做着礦石病患者的樣本採集和研究,所以比起義診倒更像是社會調查。雖然凱爾希的現有醫療技術不足以治癒礦石病,但緩解症狀以及延續生命卻是綽綽有餘。所以,在此地有過幾次義診經歷的我們也開始被鎮民們視為恩人。現在時間已是夜晚。勞累了一天的人們基本歸家享用冒着熱氣的晚飯,而我和凱爾希則被鎮民們送上了心準備的餐食。

咀嚼着某位患者送給我的曲奇餅時,手機突兀地響了起來,而看了一眼來電地址,我就基本猜到了來電者是誰。

「喂,請問是奧斯特里茨教授嗎?」

「啊對對。迪蒙先生啊,我還是希望你可以再考慮一下來威廉大學的事情。哥倫比亞雖然開放,但是畢竟年輕,很多源石學的資料只有在萊塔尼亞才有,所以……」

對方的聲音儒雅而優美。法蘭斯。奧斯特里茨教授是萊塔尼亞有名的源石技藝學院教授,在去年與哥倫比亞國立大學的學術活動中一眼就看中了已經發表過數篇礦石病治療報告的我,極力邀請我前往萊塔尼亞到他的門下學習。

「抱歉了,教授。雖然我跟您很投緣,但還請我拒絕。理由還是之前的那樣……」

「是嗎……果然又是這樣啊……啊喂,喂,不要搶電話啊艾雅!」

對面傳來一陣騷動,我忍不住詢問着:「奧斯特里茨教授?」

「啊啊啊,終於拿到電話啦!」回答我的卻不是那個睿智的男中音,而是一個小女孩有些氣的童聲,「是迪蒙大哥哥嘛!我爸爸媽媽經常提起你呢,説你是不世出之奇才,還給我看了你的照片,好帥呀……啊,爸爸!」

「啊抱歉,我的孩子總是纏着我要跟你説話。」似乎是從自己的小女兒那裏奪回了電話,奧斯特里茨教授不好意思地道歉道,「艾雅在聽説你之後就很崇拜你,覺得能夠四處奔走救治礦石病患者是一件光榮的事情……重歸正題吧。既然不願意來,那我也不能強人所難。不過以後在學術方面如果有什麼事情的話,還請不用客氣找我幫忙。」

「在這裏先謝謝了,教授。」

掛掉了電話,重新坐到了小鎮中心廣場邊的大樹下。

「又是那個卡普里尼人?」

凱爾希將麪包遞給我,我接過麪包,老實地點了點頭。

「你的想法呢?雖然去不去的決定權在你手上。」

「我還是希望在治療礦石病患者的實踐中學習,而不是跑到哪個圖書館裏把自己埋起來。」

十分自然地做出了早已擬好的回答,但忍不住看了一眼已經用餐完畢,用簽字筆在筆記本上做着每記錄的凱爾希,我忍不住在心裏加上了一個理由:不想跟凱爾希分開。

而她只是微微頷首,臉上卻出了絲絲的笑意。而伴隨着她的笑容,望着廣場上還在嬉鬧的幼童和熱情的鎮民們,我到了一陣暖

「話説回來,這可真是個堅強的小鎮啊,即便有着那麼多的礦石病患者依舊能安穩的度過下去。」

我一邊咀嚼着鎮民送給我們的麪包,一邊慨到。雷姆必拓被幾大礦業集團把持着朝政,對於將染者作為礦工這件事可謂毫不留情,甚至有説法是,這裏出產的每一顆源石都被當地人的血所浸潤。但是,至少在這個海邊小鎮,情況還沒有嚴重到那種地步。

「或許吧……」

凱爾希整理着揹包,有些木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跟她相處的這麼幾年裏,我發現她似乎對什麼都難以提起興趣,只有在涉及我的事情時才能燃燒起情。然而當我問起她的往事時,卻總是被簡單地敷衍過去。久而久之,我也就不再追究。

沉浸在夜裏的小鎮依舊是那麼祥和寧靜。除去人們的談聲之外,剩下的只是夏蟲的鳴叫,似乎這混亂的世界被隔絕在了小鎮之外,眼前的一切是五彩斑斕的泡泡。

然而泡泡是會破裂的。

打破沉寂的是幾聲糙的雷姆必拓口,隨之而來的是震天動地的喊殺聲。

穿着安全承包商制服的戰鬥專員們各個凶神惡煞,手持刀劍,從四面八方湧而入,頓時馬爾布蘭鎮殺聲震天。房屋被點燃,燒起熊熊烈火,人們慘叫着四散奔逃,甚至來不及吃完桌上的晚餐。哭喊聲、慘叫聲、殺戮聲、燃燒聲以及那難聽的口如響樂一般開始齊聲演奏起來。包括我和凱爾希在內,小鎮的鎮民們全部被如牲畜一般趕到中心廣場上。

站在廣場中心高台上的男人面猙獰,他的眼睛被堆積在面部的肥幾近擠沒,腿肥大得如圓柱一般,深綠制服幾乎要被他肥碩的身軀淹沒。而在他身邊以及廣場四周,手持武器的戰鬥專員們虎視眈眈,一副要吃人的樣子盯着自己的同族「各位染者,作為視察員,真是很榮幸見到你們啊。」

台下的觀眾們只能保持着沉默。

「按照區劃管理,這裏屬於偉大的阿德里安礦業公司!而你們上個月上繳的礦產數量及不及格,你們自己清楚!看你們養的白白胖胖的樣子,就是沒好好幹活吧!」

他用糙的公鴨嗓子嚷嚷着,兩隻眼睛因為亢奮而向外突出,努力在肥中顯示着它們的存在,惡狠狠地如毒蛇般咬着下面的人羣。

我死死地盯着那個胖子。在甦醒後的生活中,為了讓我能夠保護自己,凱爾希多次呼喚出MON3TR對我進行戰鬥訓練。而我似乎無師自通般地,徒手格鬥與武裝格鬥皆進步十分神速,甚至已經能擊敗不少老手。此刻憤怒的內心驅使着我將右手悄悄地放到了間那把長劍的劍柄上——方才那些戰鬥專員沒有進行搜身。

而凱爾希則預料到了一般,將手按在了我的右手處。被這一番暗示後,我也只好強忍着怒火,鬆開了手。而在我周圍,鎮民們的拳頭緊握着,隱隱傳來幾聲關節的響聲。

「帶上來!」

隨着這聲命令,十幾個趔趔趄趄的人,灰頭土臉地被他的部下們推搡着押了上來。他們身上的淺綠制服已經被撕扯着破爛不堪,留着幾道傷口,有幾人的傷口處似乎還能看到源石結晶,帶頭的那名有着兔子耳朵的卡特斯中年男子用憤恨的目光瞪着那胖子。

那是馬爾布蘭鎮的自衞隊民兵們。廣場瞬間變得人聲鼎沸,居民們議論紛紛,語調中帶着憤怒,而更多的是……恐懼。

那胖子手起刀落,而押着民兵的那幾名戰鬥專員也一同動手,民兵們人頭落地,血成河。帶着憤恨的雙眼被尖刀捅入,舌頭被拉出割掉,屍體被切成塊,腹部被剖開,內臟灑落一地。空氣中頓時瀰漫着濃烈的血腥味,人羣中很快便傳來了嘔吐的聲音。

「這幫傢伙……!」

我認出,那名兔耳男子,正是剛才我們救治過的一人,還十分慷慨地將自己做的幾塊曲奇餅分給了我們。而現在……

「住手,迪蒙,這是雷姆必拓的內鬥,不是我們該手的。」

凱爾希低聲警告了我一句,然後將手再一次按在我的劍鞘上。

「這就是不好好工作和反抗的下場!」

憤怒在那一刻伴隨着胖子的喊叫轉化為了恐懼。恐懼帶來的沉默隨着恐懼,像恐懼一般在人羣中蔓延開來。

「爸爸!爸爸!」

打破人羣沉寂的,是一名藍衣服的兔耳少女的哭喊聲。站在前排的她用弱小的身軀,拼了命地着高台跑去。她的父親只剩下半段身體,一名戰鬥員拉起少女的衣領,把她暴地扔到胖子的面前。

「喲,是個可愛的小姑娘啊。」

臉上出猥褻的笑容,他饒有興趣地打量着不斷掙扎哭喊的兔耳少女,臉上所有的肥擠出了一個扭曲的微笑。

「可惜咯……!」

他手中舉起了砍刀,對準了少女的脖頸。

「住手!」

再也無法做一名沉默的看客的我,手中拔出了那柄長劍,然而就在那一刻——「……殺……」

少女的口中,似乎在説着什麼。

一道黑的旋渦突兀地出現在了她的身後,黑暗的力量從其中洶洶而出。

「……殺了……」

「這*雷姆必拓口*的是什麼!」

那胖子驚愕地大喊着,士兵們立即從四面圍了上來,似乎想要制服那個不知道在説什麼的少女。

「……殺了你們!殺了你們!絕對,絕對要殺了你們啊啊!」

洪荒般的氣息從少女身上迸發而出,黑暗的旋渦逐漸擴大,將整個黑夜都塗上了一層墨汁。少女的眼睛變得通紅,身後的黑暗旋渦開始釋放着飛彈一般的黑魔法能量,瞬間將那胖子和靠近她的幾個戰鬥員打倒在地,沒了生氣。

「她的神失控了……快點,迪蒙,制服她!」

凱爾希向我打了個手勢,但當我想要衝上高台的時候,卻彷彿撞上了一股無形的壁壘,被直接彈開。而被釋放開來,跪在地上拼命怒喝的少女,身後的旋渦越來越大,不斷從其中湧出黑的魔彈,毫無差別地攻擊着已經開始四處逃散的人羣。那些剛才還在耀武揚威的士兵們,此刻卻變成了絕對力量面前的懦夫,為了命向着他們來的方向狂奔而去。

「看來只能我來處理了。」

望着被屏障彈開的我,凱爾希邁開腳步,加速衝向正在痛苦地掙扎着的少女。法術吹起的狂風掀起了她的白大褂,在空中凌亂地飄飛着。我本以為她要召喚那頭巨大的MON3TR,但凱爾希只是舉起雙臂,然後好似將雙手之間的空氣想象成容器一般,凝聚為實體,然後用手掌一點點地壓縮着。

空氣中的能量開始以幾何倍的速度向着凱爾希的雙手匯聚而來,最終,那團能量越來越小,化為了雞蛋一般大小的橢球體。凱爾希白皙的臉上出了汗水,可見她正承受着巨大的負荷,而那團能量也越來越小,最終體積變為黃豆一般。

「能量,封印!」

凱爾希的封印術,將少女神爆發時迸發的巨大能量全部收束,終於阻止了可能釀成的慘狀。

「對不起,對不起……」

趁着人羣還沒有重回中心廣場,急匆匆地拉着那名少女離開馬爾布蘭鎮,在確定難以有人前來的林地中紮下了營帳,我和凱爾希一同等到少女的甦醒。而在她恢復意識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道歉。

「孩子。」凱爾希放下了手中正在做記錄的筆記本,抬起頭來望着兔耳少女那翠綠的眼睛,「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阿米婭……」

少女看起來只有十歲,兩手緊握着自己短裙的裙襬,唯唯諾諾地不敢去看凱爾希凌厲的眼神。

「阿米婭。」凱爾希叫了她的名字,「你是礦石病染者吧。」

「……是……」

「你剛才的舉動十分危險,同時也可以確定的是,你體內藴含的力量極其可怕。」凱爾希合起筆記本,「據我的判斷,當你的神狀況不穩定時,你體內已經和體細胞高度融合的源石顆粒就會暴走,不受控制的法術能量會造成極為恐怖的人員傷害。所以。」

她站起身,將筆記被放回到揹包裏,用不容回絕的語調詢問着:「你願意跟我們一起走嗎?這樣的話,不但可能治好你的礦石病,我還能做好抑制你暴走的準備。」

名叫阿米婭的少女沒有糾結多久,便微微點了點頭:「我……沒有地方可以去了。您是叫凱爾希醫生吧,我,我能跟着您走嗎……」

「照顧無家可歸的患者,也是我的職責啊。」她輕鬆地笑了笑,「再怎麼説,也不能把你這麼可憐的孩子置之不理吧?」

她説到這裏,我才想到了什麼。在包裏找了找,掏出了一個小小的白紙袋,遞給了阿米婭——裏面是已經在逃跑途中碎成塊的曲奇餅。

「這是……你的父親,在今天下午接受了凱爾希治療之後,給我們的禮物。」我有些艱難地説道,「……請拿着吧。」

阿米婭默默地接過,晶瑩的淚水從深藍的眼睛裏滴落,打濕了紙袋。

「謝謝,謝謝您……」

「嗯,好好休息吧,孩子,心累了就好好睡覺吧。」

十分體貼地撫摸着阿米婭的頭髮和耳朵,凱爾希像是母親般地哄着阿米婭。看着少女昏昏沉沉地躺到了篝火邊,表情稍微放鬆地合上了雙眼,在身心俱疲中一點點地步入夢境。我們圍繞着火光,在繁星點綴的夜空下一言不發。

「……跟我來吧。」

等到阿米婭似乎睡了之後,凱爾希就拉着我的手,向着草叢處走去。

周圍一片昏暗,寂靜無聲,只有頭上那高懸的月亮發出青白的光芒,照亮着眼前的路。我們撥開草叢往前,順着小路,一直往前走去。直到來到某顆大樹下時,凱爾希才停下來腳步。

「凱爾希,我……我們為什麼要做到這一步?」

茫着,我向她詢問着。

「我看到了她,就想到了自己。我做不到對這個孩子坐視不理啊……」她似乎有些無奈地回答道,「只是簡單的做不到而已。一直以來,學醫的人理想不外乎都是拯救更多的生命,而我對那些染者們的求助,還有那個孩子悲慘的處境,完全沒辦法視而不見啊。」

「迪蒙……你能理解的吧。」在那之後,沉寂了半晌,她才無可奈何地笑了,「我選擇了一條無比艱難的道路,我想要的是捍衞醫者的仁心……那是以卵擊石,那是以一己之力對抗整個歧視染者的世界。從一開始,這條路的結局幾乎就可以預料到了,但無論世道多麼殘酷,我都不會投降啊……」

「我……」

「對不起,或許我不該把你帶上這一條路的啊……」她用有些蒼涼卻堅定的語氣,擲地有聲地説道,「為了自己心裏的光明,卻把你拉入黑暗……很諷刺吧。」

沒有的事。

我的心在狂呼着這句簡單的話,但話到了嘴邊,卻一個字也説不出來。

凱爾希……我再一次望着她。潔白的她好似一朵潔白的蓮花,從混亂黑暗的泰拉世界中生出,內心卻芬芳潔淨,點燃了人們心中的希冀。

「迪蒙……你,知道面具麼?」

她再一次開口,卻提到了一件看起來毫不相干的東西。

「這個……」我楞了一下,卻還是點了點頭,「就是遮蓋自己的臉的東西。」

「是啊……遮蓋住自己的臉之後,就不是自己了,而是一個新的角。」她苦笑了一下,「很痛苦……」

「我小的時候呢,其實並沒有想過當醫生。」她抬起頭,彷彿在看着自己的從前一般。「從小啊,我是個自私的孩子。因為我是獨女,深受寵愛,所以十分任。有什麼都不願意跟別人分享,好吃的東西自己吃,好玩的玩具自己玩,甚至在餐桌上,也總是把父母的那一份食物給搶走不少。而那個時候溺愛我的父母,總是笑呵呵地讓着我。」

回憶起美好的往事,凱爾希卻只出淡淡的哀傷。

「直到那一天……我的父母染上了礦石病。」似乎回想到了什麼,她突然打了個寒戰,「我什麼都做不到,只能一點點地看着他們的病情惡化,體表一點點被源石結晶沒。他們原本清澈的眼睛,一點點因為礦石病而黯淡下去……後來,我親眼看着他們的終末……」

説到這裏,她的聲音小了不少,只能細若遊絲般地低聲傾訴着。

「即使到了現在,我也依舊對我的所作所為為後悔……為什麼自己當時可以這麼任,為什麼自己把父母的疼愛當做了理所應當,直到開始承受失去他們的痛苦之後,才皤然悔悟,但是,太晚了啊……」她傻傻地笑了兩聲,「在那之後,我唯一的悲願,就是救世。我想要除礦石病,我不想再有人承擔和我一樣的痛苦。」

「我知道,世界正在期待着我。所以我戴上了名為凱爾希醫生的面具,就如敍拉古那裏的面具戲劇演員一般——但是他們只用戴一場戲劇的時間,而我得戴到生命的終焉……那個凱爾希醫生啊,無私地研發新藥,救病治人,對病人一視同仁,愛人如己……到了後來,所有的人都開始期待着我。」她深深地嘆息着,「面具戴太久,就會長到臉上。到了現在,我不知道大家記住的我,是那個完美的凱爾希醫生,還是我這個人……」

就在那個時候。

不知道被什麼驅使着一般,我輕輕地抱住了她。而凱爾希也十分馴服般地,將頭靠在了我的口。

「我好累啊……迪蒙。」這麼久以來,淚水第一次落,打濕了我的衣衫,「這一切扛起來,真的好累啊……」

「不要別的什麼而活下去啊……」我忍不住撫摸着她順滑的頭髮,內心如被撕碎一般疼痛,忍不住低聲喊道,「不要再故作逞強了,不要再自顧自地自我犧牲了。我不要你再一個人這麼辛苦下去了,我想要的是,我和你一直在一起,一直幫你分擔着一切啊!偶爾,也請依靠我吧……」

忍不住將她抱着更緊了。那個孤高的騎士一般為自己的信仰而戰的凱爾希,究竟犧牲了多少才走到了這一步啊,為什麼,自己沒有早點察覺到呢?

「謝謝……」

她低聲地啜泣着。在神平復下來之前,她一直就這樣依靠在我身邊。

然後,情不自地,我們接吻了。

凱爾希被我抱着,全身微微顫抖,只是簡單地吻,卻好似將我們兩人都通了電一般,同時侵襲着兩個人的理智。狂熱與纏綿之中,只到凱爾希摟着我背部的雙手在無意識地着。忍不住將舌尖伸進她巧的小嘴當中,而她也十分配合地張開貝齒,讓我伸進舌頭與她纏繞在一起,彼此緊緊地相連着,着她口中淡淡的香氣。一陣意亂情之後,凱爾希温柔地依偎在我的懷中,不再掙扎,只是默默地、温順地望着我。

「讓我,道個歉吧,在這個時候把你叫出來……」

她單膝跪了下來,輕輕地,她的手伸向了我的兩腿之間。僅僅是用手指輕柔地撫摸掃着,那刺就讓我的下半身立了起來,在七分褲的前端十分顯眼地凸顯着存在。

「所以,這一次我來……」

凱爾希拉開了拉鍊,將裏側那了出來。夜晚的寒涼,讓我的部分到一陣涼意,卻又很快被驅散:凱爾希那細長如葱一般的指尖,輕輕地放在了部,讓我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她一邊抬頭望着我,一邊撫摸着,而我則微微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已經沒問題了。

這是第幾次了呢——不知道。在考入大學後同居的這數年之中,我們無數次像普通的情人那般在那間宿舍小屋裏媾,但是可以確定的是,我們彼此的技巧都已經十分練。凱爾希十分絡地了上來,柔軟的舌尖包裹着我的前端,同時用手輕撫着蛋袋,讓我舒服得不由自主地直了

眼見着我咬緊了牙關,一副舒服的樣子,凱爾希更加烈地繼續着。她張開了嘴,一下子用口含住,温暖的覺讓我的汗直豎。讓她幫我口角是無上的快,卻也是無上的痛楚——被她玩於股掌之間,完全無法自持的痛苦。一邊含着,一邊抬頭觀察者我的表情,凱爾希緩慢,卻又深切地含了進去,開始前後動着頭。

「唔唔——!」

稍微配合着她的動作,向前動了一下部,她就發出沉悶的抗議聲。再試着輕輕動了一次,凱爾希的表情便因為咽喉被異物深入而變得痛苦,我就停下了這有些暴,又對我太過刺的動作。

「呼唔……!」

然而凱爾希似乎不願意放走我一般,將我的下半身入得更深。口腔內緊密包裹的覺,還有她十分練地着前端和杆部的動作,讓我渾身如觸電一般。

「凱,凱爾希……」我咬緊了嘴,在她凌冽的攻勢下苦苦支撐着,「不行了,這樣的話,很快就要……」

然而她卻無視了我的哀求,反倒好像早就看出我已經撐不住了一般,更加劇烈地前後擺動着頭部。在那劇烈的動當中,突然,已經十分的前端碰到了她的牙齒,那鋭利的覺讓我猝不及防地痙攣起來,慾望突破了理智所鑄造的閥門,在凱爾希的口中盡情地釋放出了慾望。

「咳,咳咳……好苦……」

凱爾希的頭離開了我的雙體之間。在她不斷咳嗽的小嘴之中,粘稠的白一點點地滴落下來。她嗆出了眼淚,有些幽怨地抬頭看着我。

「居然就這樣沒忍住在嘴裏了,你是有多麼飢渴啊……」

「因為……我愛你啊。我愛凱爾希勝過任何人……」

全然忘記了羞澀和矜持,在她的貓耳邊低聲呢喃着對她的愛意。於第一次身之後的温存中,將一隻手放上了她高聳的脯,温柔地撫摸着。她戀地輕聲呻着,渾身酥軟,面紅,柔若無骨一般地任由我採摘着。我輕輕地扶着她,親吻着她滑的肩膀,然後輕輕一帶,將白衣的帶子一鬆,連同裙裝一同滑了下來。那雪白的脯軟若年糕,泛着微微的紅潤,讓我忍不住一頭埋進她聳立的柔軟中,輕咬着着;而一手則攀上另外一側,輕輕地捏着另外一隻粉紅的櫻桃。只是稍微用力,凱爾希的兩顆頭便立起來,紅暈微微擴散。稍微合掌撫摸,就好似抓住剛出籠的饅頭一般,飽滿而柔軟。

凱爾希被這一下撫摸得心蕩漾,脯起伏着,雙手抱住了我的腦袋,用力地貼着自己跌身體。我繼續撫摸着她如凝脂般的身體,受着她玲瓏的曲線,欣賞着她豔如桃李般的嫵媚的面容,沉醉於她的滿園當中。

已經十分默契的我們沒有什麼再多的言語,我只是默默地在心裏發出由衷的讚歎。再一次吻了吻凱爾希的嘴,然後是煽情的眼睛,高的鼻子,柔軟的耳垂,如玉的脖頸,山巒般的雙,又一路親吻下來,從平坦的小腹直到那神秘的聖地。拉下早就濕透的內褲,對着帶着稀疏白的陰户只是輕輕一碰,凱爾希便「呀」的一聲輕,如遭到點擊一般地肢,身軀抖動扭曲,滿面紅霞。

「迪蒙,別……」

凱爾希低聲地抗議道。我卻本不聽她的,用手分開嬌的花瓣,便到她雙腿止不住地併攏又岔開。見到她這副雙目含水、純情可憐的嬌媚樣子,我便忍不住更加用力地摟着她,吻上她的嘴,將舌頭伸進她的口中攪拌着。凱爾希十分乖巧地配合着我,身體在上下的同時玩中癱軟着,原本半推半就的抵抗也沒有了,只是十分順從地任由我侵犯着她。

「凱爾希,你好啊……」

伴隨着低沉的言語,我繼續進攻着早已被半的她。那副嬌軀如少女一般嬌,甚至完全不能讓人相信她的年齡似乎比我還要大不少。我稍微往下,輕咬着她的頭,舌尖在暈上輕刷着,撫摸着下半身的手則到了滲出的水。

「迪蒙,你好壞……為什麼會這麼練啊,你都做過多少次了啊……」

凱爾希羞澀地望着我,而我只是微微地笑了笑。

「我跟你做了多少次,你心裏還沒點數嗎……?」

隨後,我扶着凱爾希,將她帶到樹叢中的一顆桉樹旁,讓她雙手倚着樹幹站立着,然後站在身後,用後入的方式將自己下半身的前端對準了她的入口。在確認她沒問題之後,便在部用上了力度,猛地進入她的裏側,連沒入她的嬌軀,一股酥麻的刺傳遍了我的全身。

「啊,啊啊……」

回首望着我的凱爾希面通紅,眼中滿是情慾的火焰。在她那副樣子的催動下,我自然也難掩自己的慾望,雙手按上了她高聳的潔白部,慢慢地向後出,然後在差不多拔出一半的時候,又一次狠狠地到了最深處。凱爾希發出一聲媚叫,讓我更加起勁地順從着身體的本能和慾望的驅使,在她的體內進出着。而凱爾希也很快在慾火的灼燒下進入了角,展現出一副風姿綽約的樣子,騷媚地叫着。看得我也心神盪漾,全力地在她身上衝撞起來。每當我的部撞到她部之上時,我們合的水聲以及忘情的歡叫,便迴盪在這寂靜的夜裏。從結合處帶出的,啪啪噠噠地滴落在了地面。

「哈啊,嗯啊……明明,明明是在外面,為什麼,我這麼興奮啊啊……」

跟凱爾希做愛可謂食髓知味。她那可愛的喊叫聲撓動着我的內心,於是將雙手繞到她的前,畫着圓圈,動着她那對飽滿的部。而凱爾希也回應着我一般,內膛劇烈地緊縮着,強烈的快就這樣用上了頭。試圖抵抗的意識很快被快衝散,我便用力地衝刺着,試圖發起最後的突擊。

「凱爾希,我差不多……」

「我,我也要被……啊,快點,再快一點……」

夾雜着凌亂的呼,凱爾希氣吁吁地回應着我。我探上前去,住了她柔軟的嘴,讓四頁纏着。捏着那飽滿的部,體會着內膛裹緊的快,最後一次貫穿到底部,然後將子噴灑到她狹窄水潤的內裏。而凱爾希同樣放出了大把大把的水,染濕了大樹下的這一片平地,看着是一同達到了高

稍微息一陣後,我將下半身拔了出來。像是被取了力道一般,兩個人一同癱軟在了地上,靠坐在樹邊。凱爾希的肩膀微微起伏着,我用手指為她擦去額頭上的汗珠,她便十分安心地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小鳥依人的樣子,讓我忍不住又親了她兩口「月亮,好漂亮呢……」

望着天空中的那一輪明月,凱爾希微笑地對我説着。

「是啊……」

我們就這麼仰望着月夜,緊緊相擁,淺淺地互吻着。在回到阿米婭那一邊之前,利用着短暫的片刻平復着自己的呼,享受着歡愛過後的餘韻。

第二天早晨。

我和凱爾希都起得很早。稍微商談了一下之後的行程,我們很快就得出了結論,在雷姆必拓的工作必須停止。原因很簡單,雷姆必拓被幾大礦業寡頭公司把持着,而昨晚的舉動無疑會讓他們中的一員——阿德里安礦業公司對我們採取敵對態度。所以為了安全起見,這次旅程也只能到此為止。

然而就在我們叫醒了阿米婭,正準備收拾一下繼續前行的時候。

「轟——」

前方突然掀起一陣毀滅的爆炸,震耳聾的聲音似要將空氣撕碎。在那瞬間,天地彷彿都沸騰起來。滾燙的熱登時沒了森林,一羣羣飛鳥被嚇得騰空而起,而走獸們則紛紛發出驚恐的吼叫,綿延不絕。

許久,硝煙才散盡。眼前的幾棵樹木被炸得幾乎連殘骸都沒有剩下,只有幾縷青煙證明着他們的存在。

「噠,噠……」

爆炸後的死寂很快被一陣腳步聲所打破,滾滾的煙塵中閃爍出一個靈活的身軀。

「阿德里安礦業公司安保人員。請你們不要抵抗。」

稍顯稚的臉龐看不出別的表情,搖晃着兩隻兔耳,一身黑的制服,灰的眼睛冷冷地盯着我與凱爾希,手中是一杆現代技法打造的長柄戰錘。

「來者不善啊……」

劍在手。對方是個女孩子,看起來年齡不怎麼大,估計也就十四五歲的樣子,但剛才的爆炸,毫無疑問是她的傑作。

「暴,暴行?」

出人意料的,就在我和那人劍拔弩張之時,從我與凱爾希身後探出頭的阿米婭有些驚訝地叫到。

「阿,阿米婭妹妹?沒關係,我很快就能救你出來,只要打倒他們兩人……」

「不,不是的!凱爾希醫生他們是好人!」

急忙揮舞着幼小的雙手,阿米婭對着那名叫暴行的女孩子喊道。

「暴行……是我在馬爾布蘭最喜歡的姐姐哦?她是和我一起長大的,不過後來她被礦業公司的人們看中了,所以成為了安保人員……」

似乎是擔心我們不知道情況,阿米婭又轉過頭,向我們解釋道。在發生過的事情明瞭之後,暴行告訴我們,阿德里安礦業對發生在馬爾布蘭鎮的事情到了歇斯底里的震怒,出動了公司幾乎全部的安保人員,誓要將作為騷亂起源的我們三人給抓回去處理掉。而暴行,則是負責追捕我們的安保人員之一——「阿德里安的人告訴我們,在馬爾布蘭有一名銀髮的女子和一箇舊種刺殺了一名前往當地視察源石礦開採的公司高層,還殺死了大量的鎮民,所以我主動請纓參加追捕行動,特別是他們告訴我阿米婭被擄走了……」

「然而如阿米婭告訴你的那般,事實並非如此。」望着表情複雜,已經放下了手中戰錘的暴行,我説道,「不是我們殺死鎮民,恰恰相反,是阿德里安礦業的那名高層讓自己的走狗們擄掠鎮子,槍殺自衞隊民兵,其中……」

我看了一眼阿米婭,糾結許久,才緩緩道:「就有阿米婭的父親。」

「我想我們沒有開戰的必要。」凱爾希沉穩地接過了我的話頭,「我們現在就準備乘船離開雷姆必拓。暴行小姐,我想你應該跟那羣走狗不是一丘之貉吧。就算不喜歡我們,至少也對這個孩子展現一點仁慈——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之後,你覺得如果阿米婭回去,阿德里安礦業會怎麼對待這個孩子?」

沉默。

暴行凝視着我們三人,臉上的表情已是天人戰。而在等待了許久之後,她終於下定了決心一般地抬起頭,用重新簡單起來的眼神望着我。

「我不能讓阿米婭妹妹受到傷害……所以,請讓我跟你們一起走吧!」説罷,她又補充道,「……我想我大概可以幫忙在船上找到位置的,用我在阿德里安礦業的安保人員身份!」

原本還在猶豫暴行是否可靠的我們,在看到阿米婭怯生生地點了頭之後,便也放下了最後的懷疑,答應了她同行的請求。

「這次還真是收穫頗豐呢。」望着森林遠處初升的光,凱爾希對我微笑着,「羅德島的人增加了一倍。」

「這還要謝你啊。」望着擁抱在一起的阿米婭和暴行,我也情不自出了笑容,「希望,這個世界的明,能像今天這個早晨一般,苦盡甘來。」

——

(七)惡魔誕生【上】格羅茨戰役

那是在奪回近衞局的戰鬥之後。羅德島號停泊在龍門的空港,距離城區只有一兩公里的距離。夜風中,自己的黑風衣被颳得獵獵作響,與我為伴的只有漫天的星斗和隱匿於雲後的月光,以及遠處龍門市區那燈紅酒綠的氣息。

哦,還有另外一個人。

「迪蒙博士,你也在麼。」

飄散的白髮和手中的佩刀掩蓋不了赫拉格那蒼白的面容和歲月的痕跡,一襲跟我同樣融入黑夜的大衣卻配合着這一切讓男人威嚴盡顯。

「將軍?該説在這裏遇到你一點也不奇怪麼。」我摘下風帽,任由夜風吹拂着自己的面容,「雖然不想聊工作,但我還是斗膽問一句……在羅德島的這段時間,還算習慣嗎?」

「若説生活方面,條件甚至比切爾諾博格還好些。」赫拉格抬起頭,仰望着夜空,「至於其他方面……羅德島的立場雖然值得尊敬,但染者面對的處境比想象更惡劣。必須學會如何去運用暴力,只為生存,無關善惡。」

「暴力麼。」聽到這句話,我有些無奈地笑了,「我們現在,不就生活在其間嗎?」

「迪蒙博士……你的手,沾過多少人的血?」

「或許出乎您的意料……很多。您想要知道,羅德島和我背後的故事麼?」

「洗耳恭聽。」

我和凱爾希一直懷着救世的理想,然而那個時候我們能做到的,只有義診以及不斷蒐集染者的臨牀報告。雷姆必拓的事情結束之後囊中羞澀帶來的結果,就是我們只能用凱爾希作為教授,我那少得可憐的津貼還有暴行在一家小型安保公司的工資勉強度,同時還要照顧年幼的阿米婭,幾個人壓不出時間和金錢來做拯救世界的工作。

事情的轉機在烏薩斯的一次義診。在那廣袤的亞寒帶密林中,在完成一處偏遠鄉村之地的染者樣本收集後,我們偶然在歸途時發現了一處舊人類時代的地下機庫。在輕鬆破解了年久失修的門後,呈現在我們眼前的是一艘缺乏維護但仍可以運轉的巨型空天母艦,甚至比不少小型移動城市還要龐大,堪稱是飛行的方舟。據方舟中殘留下來的影像資料,這艘牆壁上畫滿了已褪為白的旗幟的空天母艦被稱為波拿巴號,隸屬於舊人類時代裏一個名為拂朗察的國度,因舊人類突然爆發的大規模戰爭而不及啓用,被棄置於此地。

之後的事情就簡單許多了。以這艘方舟為籌碼,我和凱爾希成功募集到了大量的資金、人手以及投資,羅德島製藥公司也終於成立,而被舊人類賦予的名字波拿巴,也在公司註冊成立的當,伴隨着我們莊嚴的宣誓「MayIenjoymylifeandpracticemyart,respectedbyallmenandinalltime」下,變為了羅德島。從此,羅德島這個名字,便與這艘方舟緊密地融合為一體。以研究治療礦石病的藥物與拯救所有染者為己任,織着利益的追逐與夢想的崇高,這一艘末世的方舟緩緩起航。而我,則被凱爾希以自己不適合成為領袖為理由,推上了羅德島最高領袖的位置。

時間回溯到龍門戰役一年之前,羅德島號方舟的上層住宅區。

「蒙受博士這麼些年的照顧了……」

説話的是室賀家的老當主室賀正文。作為東國商人的他在在羅德島創立之初便嗅到了巨大的商機,於是室賀家將大筆的資金投入了羅德島,而回報是豐厚的——羅德島在礦石病方面的研究和製藥工業取得的利潤讓作為大股東之一的室賀賺得盆滿缽滿,而正文甚至摒棄了原本在東國的生意,舉家搬遷到羅德島號上,盡心竭力。

「年歲已高,疾病纏身,真是讓博士看笑話了啊……實在是抱歉。」

正文已然病入膏肓,即便我坐在病榻上,也得側耳聆聽,方能聽清他那聲音如蚊子叫一般微弱的聲音。儘管羅德島有着最先進的醫療設施,但生老病死依舊是所有生物的規律,即便是東國的鬼族,也不例外。

「無需客氣。正文老先生是羅德島的老股東,不必如此。」我笑着擺了擺手,示意跟我一同前來的兩名侍從——清道夫和紅退出去,「有些事情還想跟老先生詳談,不知可否……」

「當然沒問題,當然……」正文也揮了揮手,示意讓自己的僕人和子嗣們也退出去,而其中一人在出門的時候,則十分默契的把門合上了。

「不知博士要説的,可是……」

「老先生猜得對。」我壓低了聲音,在他耳邊説道,「自然是老先生的身後事。啊,如此直言不諱,還請別見怪。」

「沒關係,沒關係的……」已經白髮蒼蒼的他重重地咳嗽了兩聲,「人總會凋零,所以自然不該避諱死亡,博士有什麼事就直説吧。」

「老先生眼光明,投資羅德島賺得盆滿缽滿。只是室賀家的家業財產給誰繼承……」我漫不經心地説道,卻始終盯着正文那滿是皺紋的臉,直到確定他微微怔了一下之後,才微微一笑,接了下去,「聽説老先生在遺產問題上舉棋不定,作為羅德島的執行官,特來祝您一臂之力。畢竟,您家的事情,就是羅德島一等一的大事。」

正文渾濁的雙眼僵住了。室賀家的嫡長子久太夫本應是正兒八經的繼承人,然而他資質平庸,能力平平,並且自視甚高,傲慢驕縱,在羅德島的常工作中讓諸多幹員們厭惡;而次子正勝聰明好學、格端正,在羅德島醫療部門承擔研究工作,頗受到凱爾希、華法琳等人的青睞,然而,他卻一心沉醉於知識和書本中,對包括行政在內的其他工作絲毫提不起興趣,更別提繼承家主這樣的事情了。正文原本在這兩人中猶豫不決,不知道該讓誰繼承家主和遺產,所以當我主動提出時,他便顯得甚為震驚。

「這個……」

毫無疑問這一繼承問題會深切地影響到羅德島的未來。室賀家持有着羅德島相當數量的股份、投資和設施,而繼承這些股份的室賀家下一任當主,自然會對作為公司的羅德島的決策產生深遠的影響。而很明顯,室賀家兩個孩子,都不是當家主的料。

最終,正文支撐地從病榻上坐了起來,顫顫巍巍地做出了決斷,「……久太夫畢竟是嫡長子啊……雖然不成器,還是希望博士和凱爾希醫生能多多照顧……」

「哦?」

正文的眼睛變得驚惶而渾濁起來——在他眼中,倒映着我冷笑的神情。

「老先生您説話不清楚,還請再説一次?」

「啊……」正文楞了一下,「我説,讓久太夫繼承我的家業和在羅德島的股份……」

「喔!原來是要讓正勝繼承家業啊。太好了。」我微笑地點了點頭,「正勝很適合繼承室賀家,將來一定能在羅德島做出一番事業的。」

「迪蒙……博士……?」正文抬起手,似乎想要再説些什麼,卻猛然前一陣梗,忍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在那瞬間,他好像明白了什麼,用難以想象的表情望着坐在牀前微笑的我。

「我知道老先生在想什麼……不錯,是我買通了你的下屬。」我嘲般地笑了笑,「就在今天早上,你的藥裏被下了毒劑,我想這個中午就是你的大限了吧……」

説罷,我聳了聳肩,在正文驚愕的眼神中,繼續平靜地説着,彷彿這件事與我無關一般,「至於我,將會成為最後一個見到你的人。在你死後我就會向羅德島宣佈,室賀正文宣佈將遺產和家主的名頭全部留給次子正勝,永遠擁護羅德島的一切決策。」

「你這惡魔……!」正文雙目圓瞪,張口想要喊叫,聲音卻只停留在了喉嚨中,化作了低微的呻聲。

「久太夫一定……不會讓你得逞……」他斷斷續續地低聲道,試圖做着最後的反擊,「大家……凱爾希醫生……他們一定不會相信你……一定會還一個正義……」

「當然,換成是我,我也不會信的。」我點了點頭,然後陰惻惻地説道,「但是……總有人願意相信不是嗎?我只是給希望次子繼承的人一個理由罷了,至於不受歡長子,有的是辦法處理掉。」

「而且啊——」我走到正文的牀邊,用睥睨的眼神望着這個垂死之人,「告訴你也無妨。相比起桀驁不馴的長子,凱爾希肯定更樂於接受那個只知道泡在書本和實驗裏乖順聽話的次子嘛。這樣一來,只需要動動手腳,室賀家就會成為羅德島所有政策最忠誠的支持者……換個簡單的説法,就是傀儡啦。」

「你……!」正文氣得渾身發抖,全身上下劇烈地顫抖起來,「你這可恨的傢伙,你這個惡魔……你不配當羅德島的執行官,你作惡多端,不得好死!」

「嘛……這一點,倒是沒錯呢。」

我別過臉,忍不住苦笑了起來。

「最高領袖阿米婭,羅德島創立者凱爾希,還有執行官迪蒙諾。克拉克斯博士……羅德島的三駕馬車裏面,阿米婭和凱爾希是救世的天使,而我則是做髒事的惡魔。」

「做髒事的惡魔永遠不得好死……為的是另外兩個人,能自由地馳騁在成就偉業的大道上。」

所有的一切,起源於一場慘劇。

羅德島製藥公司建立之初,巨大的方舟所需的維護費,科研的巨大成本,藥品的生產,原材料的購入等等諸多的支出讓資金甚為緊張。而凱爾希很有先見之明地為羅德島建立的武裝便在這個時候派上了用場——他們被分為諸多行動組,接受一些移動城市委派的任務,包括武裝押運、工廠護衞和匪患清繳一類的工作,以賺取必要的經費。

而這件事,就發生在我率領羅德島的行動組執行這樣的額外工作的時候。

三年前,烏薩斯格羅茨市內。

嚴厲的高壓政策,讓烏薩斯帝國境內的染者們處境舉步維艱;而當忍氣聲地活下去都成為一種奢求時,反叛就成了唯一的出路。位於格羅尼亞區的格羅茨市便是如此——城內的染者叛軍在兩三天內便殲滅了烏薩斯在城內的守軍,佔領了整座城市。而烏薩斯自然不會坐以待斃,很快調集大軍兵分三路包圍了格羅茨;然而在街巷戰中指揮混亂與傲慢輕敵的烏薩斯軍竟被染者們伏擊後分割包圍殲滅大部,士氣幾近崩潰。為此烏薩斯軍方不得不依靠某些外援——比如「對付染者便需要用到染者」的羅德島。而在第二次對格羅茨的圍攻中,羅德島負責與從城北進攻的烏薩斯軍協同作戰。這一次烏薩斯採取了穩妥推進的戰術,一步步奪回了城市的控制權。

由於凱爾希不諳軍略,因此這樣的作戰行動基本由身為最高領袖的我親臨前線指揮。出乎意料的是,理論上沒什麼軍事知識的我竟好似天生就會指揮一般,在多次行動中屢戰屢勝。而在格羅茨的戰鬥中,羅德島採取了我設計的盾牆戰術,即令重裝幹員肩並肩立於前排舉起盾牌互相掩護穩步推進,近衞幹員負責側擊,狙擊幹員、術師幹員緊隨其後進行支援,先鋒幹員從兩側進行偵查的方式,讓散兵遊勇一般的反叛軍無計可施。

很快,格羅茨城區大部已被收復,而剩下的反叛軍則率領着城內的染者平民佔據着防守森嚴的政府大樓一帶負隅頑抗。然而他們早已是士氣低,人數也處在絕對的劣勢,而更要命的是食物短缺。烏薩斯在圍城中切斷了格羅茨對外聯絡的所有通路使得沒有任何糧食得以進入城市,而城內的存糧也在多的戰鬥中消耗殆盡。而數量眾多染者難民們更是讓反叛軍的糧食捉襟見肘,叛亂軍也曾多次試圖突圍,但在盾牆戰術和狙擊幹員與術師幹員猛烈的火力面前退卻。

圍城開始十天後,位於北城的一棟被羅德島用作臨時指揮部建築內。

烏薩斯官方顯然不願意相信我這個外人,因而羅德島的部隊只被劃分了其中一塊防區,北路軍的指揮依舊把持在烏薩斯軍方手裏。而在這個時候,叛亂軍向我們派來了使者。

「博士。」來訪的是個年紀不大的青年人,身上只有着幾分陰沉的氣息,「我們有一事相求。」

我忍不住嘆了口氣:「説吧。」

原本向染者動手並非自己所願,不過一來他們發動暴亂在先,二來烏薩斯方面也承諾了不菲的報酬——然而心裏終歸對這些同為染者的同胞們到了幾分愧疚。

這個時候派來的使者,或許只有一個目的。

「實不相瞞,我們糧食已經要耗盡了。」

我默默地點了點頭。實際上不用叛亂軍派遣使者,稍有常識的人都能看出,龜縮到城區內的叛軍,失去了外部的供給,是不可能有多少食物的。

「那麼你過來告訴我這個,是要做什麼?」

「是這樣的……」那個年輕人有些艱難地開了口,看得出他的內心正經歷着巨大的糾結,「……我們不可能向烏薩斯投降,只能頑抗到底。但糧食已經不足以供養全部的同胞,非戰鬥人員已經吃不上東西了。烏薩斯官方不會對我們憐憫,但迪蒙博士您是羅德島的領袖,而羅德島是救助染者的組織……所以,我們希望能將染者平民送出來,由羅德島接納。」

話音才落,指揮部內便是一片噓聲。我無奈地搖了搖頭,一貫嚴肅老成的巡林者和ACE都一臉詭異。一旁作為我的副手的幹員信勝則捋了捋自己烏黑的頭髮,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明知不可為卻還提出來,有什麼意義呢?我們接到的任務就是幫助烏薩斯官方清繳你們,莫非還要幫你們處理饑民,讓你們能繼續頑抗下去?」

然而,那人卻並沒有表現得有多麼不看,只是默默地注視着我——羅德島在此地唯一説話算數的人,而我則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如果迪蒙博士不願意接納的話,那我們就會玉石俱焚抵抗到底。」

「玉石俱焚……」我眼皮動了動,那是我最害怕聽到的答案。

「人相食。每天殺幾個平民,總是會有吃的。」使者陰沉着臉低聲説道。

「……住手!」聽到這句話,我當即站了起來,「那些平民都是無辜的,你們怎麼能這麼做?!」

原本活生生的人,原本是自己親近的夥伴和親人的人,不得不被選出來,被殘酷地殺死,被大家分食,而吃的則是血淋淋的人。無論是死人還是活人,內心該是何等的絕望?

「就是因為不願意看到這樣,所以我們希望羅德島能接納他們。」眼見在義理上已經佔了上風,使者不卑不亢地要求道。

「稍等一下。」在我身後的黑角站了出來,「選擇人相食是你們自己的事情,與我們何干?」

「不錯。」ACE補充道,「若是不願看到這樣,為何還要抵抗?」

「你以為投降就能活命嗎?!」出乎意料的是,使者的情緒似乎因為這句話動了起來,「反正被烏薩斯人俘獲作為染者也不可能活下來,倒不如抵抗得久一點!羅德島自詡為染者們的樂土園,想不到居然為了烏薩斯那帶血的錢對自己發誓救治的人下死手!」

「等一下!我同意……我同意!」我雙手抓住頭髮,厲聲喊道,「這是為了那些被你們裹挾過去的染者,才這麼做的……!」

「博士!」信勝大吃一驚,「萬萬不可有婦人之仁!且不説怎麼接納他們,得罪了烏薩斯,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嗎?」

「夠了!那些無辜的染着們,難道我們要看着他們被自己的同胞吃掉不成?他們是我們發誓要救治的對象,難道我們要見死不救?如果我們不去救,他們玉石俱焚頑抗到底,又有多少人會死?」

「不是這樣的,博士。」巡林者緩緩開口道,「若是他們開始吃人,饑民一定會起來反抗。到時候我們就能一舉拿下……」

「你住口啊!」那個使者歇斯底里地怒吼着,「反抗?然後向烏薩斯投降,然後像垃圾一樣被他們羞辱,像垃圾一樣被死?」

「別吵了,我意已決。」我抬了抬手,喝止了爭吵,然後環視了一眼羅德島的幹員們,「諸位……我們以前或是作為染者,或是作為平民,也是過苦子的吧。難道不明白,吃上一頓飯也是奢侈的子,是多麼難過麼?更別説,他們現在只想活下來啊。更重要的是,羅德島……是發誓拯救所有能救的染者的組織啊。」

這麼一説,許多染者出身的幹員們也沒了聲音。而反對者眼見此情此景,也沒了聲響。

「回去跟你們的人説吧。我會接納那些饑民的,哪怕冒着得罪烏薩斯的風險。」我抹了抹已經有些濕潤的眼睛,回覆道。

而那,將會是我一生中最為後悔的選擇。

傍晚,我佇立在指揮部的樓頂,緊緊地注視着反叛軍控制的政府大樓。反叛軍派出了幾名使者,與我達成了協議。由於夜晚烏薩斯軍會因為供電系統被破壞缺少照明和夜間不便調遣的原因暫停對反叛軍的圍剿,因此反叛軍會趁着傍晚讓平民撤出到羅德島負責的戰區裏以進行接納;而羅德島則不能落井下石趁機攻擊反叛軍。當我詢問能否下午或者第二天白天送出以免因為夜間黑燈瞎火而難以接應時,反叛軍卻為難地表示白天烏薩斯軍會展開對反叛軍的圍剿,染者平民必然會被無差別擊殺。無奈之下,我只得答應下來。

而因此我也開始緊張地準備了起來。接納大量的染者平民,還要避免被過分驚動烏薩斯人,需要不少準備工作。我首先調用羅德島和我自己的資金,在附近幾個戰區的烏薩斯指揮官那裏説了幾句好話,讓他們無視傍晚可能出現的騷動,又騰空了數棟建築以準備容納染者平民,準備他們的食物,同時向羅德島發去聯絡郵件,要求立即派人前來準備接應。因為堅持救助染者的理念,所以大家倒也能接受這樣的工作。羅德島負責的戰區內頓時忙成了一鍋粥,而政府大樓附近同樣響徹着巨大的嘈雜聲,看來是準備逃命的平民收拾的聲音。

當然我絕對不是傻子。擔心反叛軍以此為藉口在我這一方展開突圍,我下令羅德島的幹員們部署到先前圍攻政府大樓時挖掘好的戰壕中,自己則帶領少量狙擊幹員在道路兩側的建築物頂部監視。伴隨着約定放行的時間越來越近,我的內心也不免焦躁起來,而與我一同警戒的巡林者也越發緊張。

終於,街道盡頭政府大樓處,緩緩湧出了衣衫襤褸的染者平民——而不是手持武器的反叛軍,這讓我忍不住舒了一口氣。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染者平民開始一窩蜂地擠了出來。街道極為狹窄,在最前面的幾十個人瘋了似的向我們一側衝來,而後面的人則不停地擁擠着,好似裝滿豆子的袋子破開了一個口,豆子泉湧而出一般。格羅茨的街道本就狹窄,而毫無秩序的平民以及有人試圖回頭的動作,毫無疑問讓擁擠雪上加霜。跑的最快的人很快衝到了壕溝邊上,而多數人卻還擠在道路後面。重裝幹員們依舊排列着整齊的盾牆,從中間讓開了一條過道,讓百姓進入羅德島的保護區內。而隨着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人湧上了街道,密密麻麻地擁擠着,給重裝幹員們造成了巨大的壓力。由於前線只有幾個小小的口子以讓他們通過,他們便紛紛直接跳下壕溝,推搡着盾牆,要求通過。

我隱隱約約中已經察覺到了一絲失控。在建築屋頂觀察的我覺此刻從政府大樓到羅德島控制區內的這段街道上起碼擠滿了數千人,全部因為混亂而滯留着。此刻光已經逐漸稀薄,陽光的餘暉漸漸被政府大樓所擋住,因為街燈在數戰中已經被破壞得差不多了,黑暗的降臨一點點加深了人羣的混亂。

「情況不太好……」巡林者低沉地説道,「人羣太密集了,一旦混亂爆發,後果不堪設想。博士,請回到控制區內,方便調動。」

「……是。」

在巡林者的強烈要求下,我在幾個近衞和先鋒幹員的保護下爬下了建築,努力擠入人羣。但擁擠的平民本騰不出地方,半天都沒能前進幾步。

「讓開!各位讓開一下!」ACE高聲喊道,「讓我們過去啊!」

然而百姓們卻因為過於擁擠,本沒辦法騰出位置。ACE等人不得不分離向前擠去,伸出手努力撥開前面的人。然而人實在太多,稍有一個不留神便會被人羣推一個趔趄,我甚至差點被人擠入人羣裏。周圍人聲鼎沸,哭喊聲叫罵聲不絕於耳,甚至得大聲喊叫才能溝通。幹員們用力嘶吼着,試圖讓百姓讓開,但絲毫不其效果。

「夠了!都讓開!」情急之下,ACE出間的戰錘,「不然格殺勿論!」

明晃晃的兵器亮出來後,周圍的染者平民當即驚恐地四散而開,尖叫地避讓着,很快騰出了一條路。我和ACE等幾人如分開海的刀刃一般,很快返回到了陣地前的壕溝,回到了控制區內。

「關鍵時候,還得亮兵器才行。」ACE忍不住嘆道,「天暗下來了,人又多,喊話完全沒有用;但一亮兵器,人羣就立馬散開了……」

説者無心,聽者有意。

我望着已經搖搖墜的夕陽和幾乎完全暗下來的天,臉漸漸變得蒼白起來。雖然已經有不少人來到了羅德島的控制區內,被妥善安頓,但看起來起碼還有千餘人被擠在道路中和陣地前,推搡擁擠,摩肩接踵,混亂不堪。平民們想盡了一切辦法向着後面擠去,而重裝幹員們因為我的要求而保持了最大程度而剋制,卻導致平民們舉動愈發放肆,甚至有人開始推擠重裝幹員們的盾牆。而被擠在人中只能一步步挪動的百姓,只能不知所措地在越來越深的夜茫。

「不……這下……」我喃喃自語着。

「萬一……」

萬一。

夕陽的餘暉,在我驚恐的雙眼中,漸漸暗淡了下去。

因黑暗而誕生恐懼和不安如黑暗一般蔓延着。幾十個有先見之明的染者平民取出了火把和手電筒,為街道提供了昏暗的照明。然而這遠遠不夠——在黑暗中已經有人開始失足摔倒,運氣好的會被身邊的親友拉起來,運氣不好的只會在人羣亂作一團的尖叫聲中被踩成腳下亡魂。

儘管我已經讓幹員們用戰區內的臨時供電系統點亮了幾盞照明燈幫助照明,但依舊杯水車薪。不過唯一的好消息是,政府大樓的方向已經沒有人湧出來了,説明所有的平民已經被反叛軍放了出來。

看起來局勢已經穩定下來了吧……

就在我終於呼出一口氣的時候,政府大樓處,隊伍的末尾,突然傳來了高聲的尖叫。原本以為只是有人不幸摔倒被踩踏時的慘叫,然而這一次,整條隊伍的末尾都開始尖叫起來,而後方的人也開始拼命往前擠。

我猛然察覺到了事情的不對,當我抬起頭往向天空時,表情瞬間凝固在了原地。

只見政府大樓的窗口處閃爍着如星點般的火光——我很清楚,那是火箭,箭頭點燃的鋒矢——以及火光之下,舉着弓弩的反叛軍士兵!

下一秒,弓弦的響聲和箭矢劃破空氣的聲音大作,人羣中瞬時傳來一片淒厲的慘叫聲。由於人羣密集,負責狙擊的弓弩手甚至不需要瞄準,只需要對準人羣發便可——近百人被燃燒的鋒利箭頭刺穿皮膚,瞬間嚥氣,更多的人則是慘叫着按着自己被中的地方,望着湧出的鮮血滿地打滾,四處亂撞。慌亂的人擠壓着入體內的箭矢,箭頭在肌中攪動的劇痛讓中箭的人發出一聲聲慘叫,不少人直接昏死過去。

反應過來的人徹底開始慌亂起來,彷彿死神在追趕一般,拼了命地向着陣地湧過來,不管不顧地拉倒推開身前的每一個人,只為了能比這些人更早地抵達安全的陣地。哭喊聲慘叫聲和哀嚎聲織在一起,催動着恐慌飛速的蔓延。許多人甚至還沒有明白髮生了什麼,就被從後方洶湧而來的人羣撞得人仰馬翻。人並沒有給那些被撞倒的人第二次機會。嚎哭奔跑而來的人將他們一腳踩了下去,望不到邊的人羣的哭喊聲甚至遮蓋了腳下亡魂的慘叫聲。想要幫忙的人也無能為力,只能被人羣反捲着向着羅德島陣地的北邊衝去。然而反叛軍狙擊手的擊並未停止,弓矢和弩箭如雨點般傾斜着,收割着無辜的染者平民的生命。

更糟糕的情況永遠只在後面。

當我拼命要求重裝幹員維持好已經崩潰的秩序,擋住瘋狂衝擊着盾牆的染者時,政府大樓處,一排排打着火把或手電筒的叛亂軍,正筆直地朝着人羣衝來。而就在這個時候,人羣中傳出了一聲震天動地的哭嚎:「殺人了!殺人了!」

世界在瞬間安靜了下來,然後又在瞬間被引爆。這句話在瞬間被人羣傳開,混亂如滴入清水的墨汁一般蔓延開來,又隨着撕心裂肺的哀嚎和湧動的人羣被無限放大。所有的染者平民萬萬想不到曾經要為染者爭取權利的反叛軍會對自己下手,紛紛向着羅德島控制區這一側狂奔而來。

「殺人了啊!他們在用箭矢擊了啊!」

「後面的人都死了啊!到處都是血啊!」

人羣的混亂和黑暗讓所有人都看不清情況,彷彿風聲也是刀的響聲,彷彿每一個人都成了殺手。衝到壕溝邊上的人們竟然狠狠地推了前面的人一把,然後拼命從他們身上踩了過去。「殺人了」這句話如催命符一般,讓染者平民直接開始衝擊重裝幹員們的盾牆試圖擠過去,而黑角率領的重裝幹員們為了不讓局面失控維持陣型,不得不一手持盾,另一手拔出手中兵器,化為一道身組成的柵欄,拼死阻攔。

然而被推倒的人竟然已經填平了壕溝,失控的人羣不斷地衝擊而來。

「博士!這就是反叛軍的計策!這不是偶然!」ACE在我耳邊怒吼到——一貫成穩重的他此時異常的亢奮,「這不是踩踏事故導致的混亂!這就是反叛軍把染者平民當成人盾衝散我們的陣地,他們是要突圍啊!」

駐守在最前線的,是已經排列起盾牆,立在戰壕後的重裝幹員行動組,而左右兩邊則是負責引導平民的近衞幹員行動組。而在街道兩側的樓頂,是進入了高地的狙擊幹員們。

政府大樓和衝出大樓的敵方弓弩手顯然也明白佔據了高地的狙擊幹員們的重要,他們點起了照明的燈光,箭雨很快向着他們一起發。雖然及時通過通訊器對狙擊幹員們發佈了撤退的指令,但仍有十數人在建築頂端被箭雨倒;而反叛軍剩餘的弓弩手則將箭雨對準了染者平民,造成的傷亡進一步加深了混亂。洶洶而來的大已經漸漸超過了盾牆的抵抗強度,開始有近衞幹員被推到,原本的防線已經漸漸失控。

「玫蘭莎,梓蘭,信勝,你們三個!」我趕忙召集了三個行動組,「不要客氣了!你們的人也上,讓他們不要再繼續衝擊防線了,從主幹道的兩側自行逃生!」

「博士,要動手嗎?」梓蘭調度着行動預備組A4的幹員們,拼死抵抗着平民的衝撞。

「絕對不可以!我們是救助染者的組織,決不能像反叛軍那幫畜生一樣對染者平民動手!」我高聲喊道,「推開他們,讓他們從兩邊走!」

得到命令的重裝幹員和填補上了空缺,奮力地將平民向着另外一側推回去。百姓畢竟沒有受過軍事訓練,外加推搡了許久,疲勞讓他們被推得連連後退。

「你們從兩邊走……!」「再衝別怪我們不客氣了!」玫蘭莎和信勝的呼喊在人中顯得那麼無力,無數的人依舊蜂擁而上地衝擊着防線。

在一片混亂之中,突然傳來了連綿不絕的哀嚎聲和慘叫聲,隨之而來的,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稻草。

「砍人啦!砍人啦!」

如果説上一次爆發人的混亂是因為反叛軍的箭雨的話,那麼這一次,當打着火把和手電筒趕到的反叛軍衝到百姓後方,開始真刀實槍地屠殺手無寸鐵的平民時,所剩無幾的秩序便徹底崩塌。平民們為了逃避死亡,發瘋一般地把每個在我們前面的人往後拉,以求他們幫自己擋下一刀,洶湧的人將每一個人身不由己地向前推去,民眾四散奔逃,不願再維持一絲一毫的秩序,向着防線衝來。而這一次的人,就不再是盾牆能輕鬆抵擋的了的了。重裝幹員們再也攔不住平民,被推得連連後撤。

「博士,請立即下令開始無差別攻擊!」ACE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明白,他是對的。

看了一眼在防線面前掙扎的染者平民,全部都衣着破爛,面容枯瘦,有步履蹣跚的老人,有哭嚎的幼兒,身上或大或小地被源石結晶覆蓋着。他們在烏薩斯帝國境內被歧視壓迫,忍無可忍揭竿而起,卻遭到了烏薩斯當局的鎮壓,以及慘無人道的屠殺。

這數千人,他們老實本分,或許勤懇工作一只求能填飽肚子,卻被礦石病剝奪了正常地活下去的權利。他們每個人都有着自己的生命,自己的人生,自己回憶中的美好,或許是幼年時候的一次表揚,或許是青年時對暗戀情人的表白,或許是成年時拿到第一份薪水時的喜悦,或許是抱起自己第一個孩子時的興奮——一切都將在今畫上句點。在死亡面前,無論貧富貴賤,一律平等。

「博士!快點要求所有人展開攻擊!」ACE用幾乎是暴喝的語氣喊道,「一旦盾牆被衝散,反叛軍趁機掩殺過來,我們就是案板上的魚!現在必須無差別攻擊任何敢於衝擊盾牆的暴民,他們後退才能穩定住局面!」

「……對不起,我沒能拯救你們……」

羅德島的目標,就是拯救所有染者。然而此時此刻,看着不斷用上前來,眼中飽含淚水和恐懼的染者平民,我只能舉起了手,準備下着命令——就在這個時候,一聲淒厲的哀求,傳入了我的耳朵。

按理説,如此嘈雜的環境,如此混亂的場面,我很難看清或是聽到一個具體的人的舉動。然而這一切,就是發生了。

那是一個淚滿面,筋疲力竭的中年男人,手部有着明顯的源石結晶。他用盡全力,將手中的小女孩高高托起,在重裝幹員的盾牆之前掙扎着向前擠去,卻無法前進一步。他的衣服上還沾着鮮血,手中的小女孩正令人心痛地哭喊着。

那個父親,將自己的女兒,使出了吃的勁一般地向前送去。那一刻,在我的眼中,周圍的人,混亂的染者平民,屠殺平民的反叛軍士兵,前方的重裝幹員們,身邊怒吼的ACE,似乎都消失了,只剩下了那個男人,還有他的女兒。

「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啊!我怎麼死都可以,求求你們,讓我的孩子活下去,活下去啊!」

這句話清清楚楚地傳入了我的耳中,舉起的手,也一下子僵住了。

心中最柔軟的一角被狠狠地砸了一拳,那一隻手,再也落不下去了。溢出的淚水濕潤了眼眶,眼前的一切又真切起來。每一個人,每一個染者,自己和凱爾希發誓救助的人,都在竭力哭嚎着,只求能活下來。

而自己剛才,竟然想着對他們進行無差別攻擊。

這隻手只要落下來,這千人的命,每個人活生生的生命,都會一點點被抹去。自己是為了救助染者才同意接納他們出來,自己曾立下決心,要拯救每一個染者。

我做不到。

向他們發起無差別的攻擊,我做不到。

「全體幹員立即後撤,注意保持防線的完整。」

我拿起通訊設施,發佈了命令。

「博士!你瘋了嗎!」聽到這一聲命令的信勝大驚失,甚至拋下自己的行動組衝回到了我身邊,「都這種時候了!」

Ace瞪着渾濁的眼睛,用烈火一般的眼神望着我,咬牙切齒道:「博士,你還不明白嗎?若是這些暴民衝破了防線,反叛軍藉機突圍對我們動手,所有羅德島的幹員們都是板上魚!這些暴民的命,和我們這些為了羅德島出生入死的幹員們的命,誰重要?!」

夕陽已然沉入地平線,只剩下霞光的餘暉。微弱的燈光和火光在昏暗的風中飄蕩着,模糊了不遠處重裝幹員們已經崩潰的盾牆,嚎哭掙扎的染者平民,和殺氣騰騰,舉着火把和手電衝鋒而來的反叛軍。

時間無多。

而我心中的那份善良,最終還是戰勝了理智。最終,那隻舉起來的手,無力地放下了。

「全軍後退!」

狠不下心的自己,將付出最慘重的代價。

那短短兩三分鐘的猶豫和最後錯誤的命令,是致命的。最前線的重裝幹員們本就難以阻擋洶湧的人,而當我先後兩次發佈撤退命令時,那一瞬間的猶豫和動搖導致盾牆被人徹底沖垮。而在重裝幹員身後的近衞幹員們因為命令也開始紛紛後退,而沒有填補空缺,防線登時出現了數個巨大的裂口,支離破碎。為了逃命而瘋狂的平民衝進了盾牆之後,而沒有得到攻擊指令的幹員們全部不知所措。被人割裂開來的幹員們被人裹挾着,甚至連利用掏出通訊設施進行通話都做不到。

而雪上加霜的是,反叛軍的部隊緊隨着染者平民而來。他們用手中的刀槍劍戟肆無忌憚地砍殺着自己發誓要保護的同胞,染者平民們如驚弓之鳥一般躲避着。

而自告奮勇試圖堵上缺口的,是信勝的行動組。人之中,僅有的幾個人在最前線徒勞地呼喊着,想要維持已經不復存在的秩序。當反叛軍湧來時,這些羅德島的幹員們展現出了應有的魄力,毫不動搖地拔刀戰。

毫不畏懼的他們,斬殺了數個衝上前來的反叛軍士兵。然而,他們的身前和身側,再也沒有重裝幹員的援助,再也沒有狙擊幹員和術師幹員在身後的掩護,再也沒有醫療幹員及時的治療。下一刻,在一陣亂刀之下,英勇抵抗的那幾人鮮血飛濺,一聲不響地倒在了地上。

「權六!佐吉!源太……可惡啊,可惡啊!」站在不遠處的信勝雙目盡紅地怒吼着,然而滾滾而來的人,驅趕着他向後擠去,一步都無法向前。這個平裏儒雅有膽識的男人,只能無力地嘶吼着。

面對反叛軍的攻勢,羅德島的幹員們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一般而言羅德島幹員中除去少量天賦異稟者外大多實力不強,但作戰中卻能依靠着紀律和整體配合來彌補——先鋒幹員進行偵查,重裝幹員在前組成盾牆進行防禦,近衞幹員負責側翼掩護和必要時的追擊,近衞與術師幹員進行遠距離火力援助,而醫療幹員則據情況進行緊急救治。然而在混亂中,羅德島引以為傲的陣型被沖垮,各自為戰的幹員們被一個個圍攻斃命,剩下的人不但失去了統一的指揮和陣型,還失去了繼續抵抗的勇氣。除了少數在加入羅德島之前有過作戰經驗的老兵老將們還能且戰且退外,新招募的幹員們再也堅持不下去,混入人羣向後逃去,羅德島的戰線一潰千里。

「博士,快走吧,這裏已經不安全了。」Ace長嘆了一聲,不由分説地拉着驚愕的我向後方跑去。他毫不猶豫地拔出手中的戰錘,直接一招擊飛了好幾個衝過來的平民,直接就震懾住了周圍的染者。我嘴角動了兩下,卻一個字也説不出來——Ace和趕回來的玫蘭莎等人立刻抓住這短暫的一刻,拉着我向着後方飛速地逃走。四周到處都是崩潰的羅德島幹員以及四散奔逃的平民,將背部完全暴給了敵人,狼狽地扔下手中的武器和行李,瘋了一般地逃竄着——因為身後就是敵人,所有的指揮已經不再起效。混亂之中,不時有着平民或者反叛軍的士兵衝擊我們這一支尚能保持戰鬥力的小隊,都被Ace、玫蘭莎和梓蘭等人就地格殺。

「……現在做什麼都遲了。」我落寞地望着眼前將一名反叛軍士兵斬殺的月見夜,悔恨地拿起了通訊設施,「……各位,自行逃生。」

發佈完最後一道命令,我將通訊設備扔到地上,跟着Ace等人繼續逃跑。而局面此刻變得更加混亂,因為察覺到不對勁的烏薩斯軍方已經派遣了數支分隊前來偵查,卻被暴民和突圍的反叛軍捲入了混亂。而展開無差別屠殺的烏薩斯軍隊以及殺紅了眼了反叛軍都將目標對準了看起來氣勢不凡的這支小隊,無奈之下,玫蘭莎帶着自己的行動組離了我們,用呼喊引着兩方的注意力,我們才得以繼續逃亡。我不知道逃到哪裏才安全,是尋求烏薩斯人的幫助,或者是繼續向前跑去……心中只能在恍惚中搖擺着。依靠這依稀的月光和星點辨認着防衞,我們像野狗一般被追逐着。羅德島的領袖、源石學博士、凱爾希一聲最得意的學生,這些曾經的光環完全沒有任何用途——除了那一身人讓我自己看起來更顯眼的白大褂。所幸的是,之前在格羅茨城內的戰鬥讓羅德島掌握了這裏的地形。在Ace的率領下,我們躲過了在黑夜和人羣中路的厄運,一路向着城北逃去。

就在眾人以為終於成功險的時候,一陣整齊的腳步聲從前方傳來,讓眾人吃了一驚。藉着月光,我們勉強看清了那些人的輪廊——黑的軍裝,冷峻的外表,毫無疑問是烏薩斯帝國的部隊。一名軍官打扮的人刀在手,攬住了一個正在逃竄的平民,陰惻惻地厲聲問道:「你,有沒有看到一個穿白大褂的人?」

這一聲一語驚醒夢中人。我只顧着逃跑,居然沒有拿掉自己這一身在暗為主的百姓和部隊中顯眼的服裝。我趕忙下白大褂藏到懷中,周圍幾人互相對視幾眼,也急忙取下身上羅德島的徽章和印記。

「軍,軍爺,那裏……」那個染者顫顫巍巍地向着我們這一邊指了指——我將白大褂入懷中的動作,正好被那名軍官看了個正着。

「全體注意!暗通反叛軍放跑他們的羅德島博士就在那裏!全體給我上!」

那名軍官揮刀一聲大吼,頓時將附近幾隊烏薩斯的士兵全部引了過來。我們正希望轉身逃走,側面竟也有一對數十人的烏薩斯士兵打着火把和手電殺了過來。在不知所措之時,那支部隊的側面突然衝出了一支小隊。為首那名帶着面罩的女毫不含糊,一個利落的拔刀斬便取下了那支烏薩斯小隊隊長的頭顱,讓他們陷入了混亂,我們也得以趁亂逃生。

「博士,可找到您了。」帶着面罩的女——夜刀走了上前,身後是她率領的負責佔領區巡邏的A4行動組以及一些倖存下來的幹員,「到底怎麼回事?」

這個問題讓我只覺口一沉,深深地了幾口氣,才小聲地回覆道:「我指揮失誤,被平民沖垮了戰線……估計前線的那幾個行動組全軍覆沒了。」

夜刀愕然。依靠這親密無間的配合以及穩紮穩打的盾牆推進,羅德島原本堅固的戰線就這麼被擠垮了。然而現在卻也沒有再深究的時刻,因為反叛軍的突圍以及烏薩斯方面已經察覺到了羅德島與反叛軍暗通取款的事情,接下來我們要面對的可能就是兩方勢力的夾擊。

「往西北走,儘快出城,回蘇爾特號上……」我急匆匆地發佈了指示,「那艘垂直起降飛行器能帶我們回羅德島。」

但是事與願違。我能想得到的,作戰經驗更豐富的烏薩斯軍隊似乎也能想得到。他們調集了重兵,打着火把和照明在我們身後一路緊追。所幸的是此刻天空已然完全被黑幕遮住,僅靠火光和稀疏的照明本無法有效調動大部隊快速機動。而此刻人少的好處也顯現了出來,在混亂的人羣和街道中,人數較少的羅德島一方得以高速機動,甚至僥倖逃出生天的玫蘭莎所率領的行動組也與我們會合。月越來越暗,照明範圍有限的烏薩斯軍很快就失去了追擊目標,不得不在混亂中停下了腳步。由於擔心暴,我甚至不敢讓幹員們打開照明設備,而是讓他們一手搭着另一人的肩膀,手持武器警戒地前進。

隨處都是倒斃的屍體和倉皇逃竄的人,在這樣的城市街道上饒了兩三個小時,我們終於離開了格羅茨城的市中心,來到了城北的郊外地帶。這裏只有少量的平房,而羅德島設置在這裏的補給站也在不遠處——只要逃到那裏,就可以乘坐蘇爾特號離開了。

就在所有人為逃出生天舒了一口氣的時候,漆黑的小路上,卻閃爍起了星星點點的光亮。

走投無路了麼……無論對方是烏薩斯的追兵,還是突圍而出的染者反叛軍,都意味着我們這支疲勞部隊的陌路。

已經釋然的我取出了白大褂,重新整齊地穿好,緩緩拔出了間的長劍,銀亮的劍鋒上倒映着月亮的光彩和遠處星星點點的火光。看到這一幕的幹員們也明白了我在想些什麼,默默無語地出兵器。

然而下一秒,傳來的卻是一聲興奮的喊叫:「是博士!博士找到了!」

緊接着,幹員們紛紛從道路兩側低矮的建築裏湧了出來,為首的是芬率領的A1行動預備組,原本是作為預備隊的存在。看着他們身後倖存的人,我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

「你們怎麼出現在這裏?」

「博士下達了撤退指令之後,我們原本想聯繫各個行動組,但通訊設施完全沒用了……」

那是當然,羅德島設置在前線指揮部的信號收發機在混亂中已經被毀了,再加上混亂的局面,自然不可能收到什麼通訊。

「由於前線亂作一團,我們也沒敢往那邊走,只能收攏了一些竄逃出來的幹員們撤退到郊外等待,因為芙蓉覺得幸存的幹員肯定會去郊外的補給站。沒想到,在這裏等到了博士。」

我默然無言。Ace在略清點了人數之後,讓他們重新組織好隊形繼續緩步前進,同時壓低了聲音,湊到了我的耳邊:「現在,我們……剩下的人……」

「……還有多少人。」

盡全力控制着顫抖的聲音,我問道。

Ace還沒開口,還沒有出動的幹員卻急忙發來警報的信息。我向後望去,看到的是踉踉蹌蹌的七八個人,互相攙扶着,打着兩個火把向着這邊走來。而他們靠近之後,我立即認出了他們的身份——羅德島幹員的制服,帶頭的是信勝。於是趕忙讓剩下的幹員們打起火把,讓他們往我們這邊過來。

「是博士。」帶頭的信勝看到了火把,不温不火地做出了結論。

「信勝……」

還能行動的幹員立即衝上前去,將那七八個人扶着走了過來。他們幾乎人人帶傷,信勝的臉上,一道顯眼的刀疤從嘴角處直劃到額頭,左眼已然無法睜開。還沒等我開口詢問,信勝卻一個猛然地衝到了我跟前,不顧臉上滲出的血,狠狠地緊握雙拳,砸到了我的臉上。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啊!」信勝悲憤地咆哮着,「我的行動組……權六、佐吉、源太、龍之助……還有多少人,都被殺了啊!我眼睜睜地看着他們為了給我斷後一個個被暴民和烏薩斯人砍死,自己只能逃跑,什麼都做不到!」

「他們在東國的時候就一直跟着我……」説道此處,他哽咽了一聲,聲調提高了八度,「他們的父母……在羅德島的時候,拜託我照顧好他們的孩子,因為我是行動組長……結果他們就這麼死了!就這麼死了!」

「都是因為你啊!都是因為你這個人啊!你對得起這麼多為羅德島、為凱爾希出生入死的幹員們嗎?!你為什麼還有臉活着啊!為什麼啊!」

那一聲聲「為什麼」,猶如戰錘一般,一次又一次地敲打着呆滯的我。我雙腿一軟,險些沒有站穩。

「……算上這些人,我們現在還剩下154人。」Ace的那一句話,卻一下子讓我徹底失去了平衡,雙腿一軟,癱倒在地上。

「……而我們出發的時候呢?整齊劃一的行動組,總計六百多人。」信勝嘿嘿地慘笑着。

許多人,是羅德島建立之初就跟隨過來的老部下。他們的家人幾乎全部搬到了羅德島號方舟上,我曾經為他們做過治療,跟他們一同相處工作。然而此刻,他們全部成為了沙場上的亡魂,再也不能復生。我甚至不知道,回到羅德島後,怎麼面對他們的家人。

「到底,為什麼啊。」

我喃喃自語着。已經把反叛軍進死路了,只需要配合烏薩斯人進攻就可以了。

為什麼這麼多人,都死了啊。為什麼,最後我們會搞成這個樣子啊。

「博士!你這個蠢貨,還不明白嗎。」耳邊傳來了Ace冰涼而虛幻的聲音。我合上雙眼,不願再看身邊人的臉,腦海一片空白地聆聽着。

「他當然不明白!就是他一己私利的偽善,殺掉了那麼多無條件支持他的人!婦人之仁,惺惺作態,一開始就不該接納那些暴民,後來也應該把他們無差別攻擊驅趕走!」信勝連珠炮一般地怒罵着,「格羅茨城那些以我們毫不相干的染者!和我們這些為了羅德島出生入死的部下……」

「你的虛榮!你的偽善!……跟我們的安危,這都做不出選擇嗎?!你不是什麼救世的使者,你是將羅德島毀滅的惡魔啊!」

我是惡魔。

曾經立下要拯救所有染者悲願的自己,想要成為救世濟民的天使。

自己什麼人都沒能拯救。羅德島的部下們死的不明不白,想要拯救的百姓被屠殺。

這個時候。

我是……

惡魔。

——

(八)惡魔誕生【下】宿命【凱爾希護士服】

至此羅德島往事這個小的章節算是完成,迪蒙博士與阿米婭和凱爾希的往事基本告一段落。

舟遊系列基本可分為兩類,一類為小的系列作品,數個篇目的代主線劇情為主的故事【包括啪】,比如巴山夜雨時、共剪西窗燭、格羅茨戰役和本篇構成羅德島往事系列;而另一類則是短篇故事,一篇完結,預計偏重幹員個人的故事,或者直接是因為喜歡而啪【比如阿米兔,阿米兔,阿米兔,重複三次(嚴肅)】目前暫定準備寫的系列作包括星州戰役【推黑鋼四人組】以及卡爾彼得戰役【調教霜星】,而短篇故事暫時準備寫錫蘭、小羊和華法琳。

同時準備回收自己給自己的一個flag,寫一篇燒錢的57【聖撈最後一天下午撈出來……要不要這麼巧啊】,目前暫定的順序是先寫57再寫錫蘭,系列作暫時先準備放放,畢竟構思主線還是很累的。

順帶基友想讓我回去寫廢狗【沉思】,可謂寫作速度遠遠慢於腦了。

各位讀者【如果存在的話】能習慣我自己的文風就好,祝各位看【衝】的開心。

——

我們最終還是回到了羅德島號上,那艘象徵染者未來的方舟。

「你怎麼這麼蠢?」

站在艙門處接我的凱爾希,並沒有發怒,但語氣有如凜冬的烈風。

依靠着她的名望,我躲過了被千夫所指的命運。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新生的羅德島此刻已經搖搖墜。對包括我與凱爾希在內的最高領導層的誹謗和中傷像野火一般在羅德島號上蔓延着,儘管凱爾希已經公開宣佈剝奪我的最高領袖職責,將決策權予高級資深幹員們組建的臨時理事會作為處罰,然而整個羅德島依舊因為在格羅茨的失敗和犧牲,已成了一座躁動不安的活火山,彷彿下一秒就會噴發一般。

幾天後,我按照凱爾希予我的指示將新藥的研究計劃送到科研部門時——這是我被剝奪領導權之後少數能做的事情——在方舟內部的一處室內廣場上,我聽到了有人在演講,而另外的一些人似乎在分發着傳單。

染者同胞們!羅德島的同志們!羅德島已經變質了,成為了惡魔手中的私有物!他們宣稱的理想鄉和烏托邦完全是一場騙局,我們忠心耿耿的幹員為他們汗,換來的是對殺人兇手的縱容!明的希望萬萬不能寄託在他們身上啊!同志們,同胞們!聽我説兩句話!只要我們還有一點良知,就該接過理想的火炬,推翻他們的暴政,將這艘方舟建設為真正的末世救濟所!」

那是信勝的聲音。

許多抹着淚痕的人走上前去,接過一把把短刀長槍和利劍。他們身上佩戴着的,是羅德島的徽記。只是,那三角中的塔樓,被一道鮮紅左向下的斜槓所覆蓋。

我匆匆將凱爾希收走我那一身破爛白大褂後給我的黑風衣的兜帽帶上,匆匆遮蓋起面容,忐忑地避開了所有視線,離開了廣場。

三天後,叛亂爆發了。

以信勝為首,羅德島內大批幹員宣佈離反,要求罷黜包庇我的凱爾希,並將我處死以儆效尤。雖然在凱爾希的威懾、妥協和籠絡下,最鋭的行動組和幹員們基本沒有參與,但反叛者的數量依舊多的可怕。

「帶領已經對你嗤之以鼻的行動組們,平定這場叛亂。」

在為我帶來叛亂的消息時,凱爾希命令般地對我説到。

「……我做不到。我已經不是,也不配成為羅德島的領袖了。」

「聽清楚,自己闖出的禍,自己處理掉。」她託着我的下巴,強行將我低下的頭抬了起來,彷彿本不是我認識的那個人一般,「如果你還是或者還有那麼一點羅德島領袖的自尊的話,就給我去帶兵;如果你沒有,那麼我以羅德島創始人的身份,命令你去帶兵。」

我痛苦地低下了頭,合上眼,顫抖地點了點頭。

由於凱爾希在格羅茨戰役後就鋭地意識到了羅德島內風起雲湧,因而加深了對整艘方舟的控制,調動兵器、儀器和物資都需要更高授權人士的批准,因而叛軍搜刮的武器基本只有輕武器,物資儲備更是缺少。而更重要的是,此時還保留着相當影響力的羅德島股東們儘管對凱爾希沒有處理掉我十分不滿,但更加厭惡挑起內戰破壞生產和盈利和叛軍,因此一邊倒地站在了我們一側,提供了大批資金支援。同時,仍舊保持忠誠的幹員們也在凱爾希的要求和勸説下,勉強接受了我再一次的領導。

然後那個時候的我,證明了凱爾希看人的眼光並沒有錯。反叛軍人數眾多,但分散在方舟各處且缺乏統一的指揮,而我指揮的所有行動組協調一致,很快佔據了各個關鍵通道以及數據庫、機要室、實驗室和武器庫等重要據點。意識到難以合兵一處的叛軍立即佔據了所有能佔據的據點和房間嚴防死守,然而各處兵力上的劣勢讓我得以集中兵力各個擊破。在不到一個星期的圍剿之後,叛軍在羅德島內佔據的據點基本被拔掉和清楚。而大勢已去的叛軍集合了最後的兵力,在羅德島中層的一處居高臨下的中型食品儲備倉庫中堅守着。

而之前被俘獲的叛亂者,雙手被反綁着,垂頭喪氣地關押在臨近的一處空置的屋中。儘管臨陣指揮予了我,但毫無疑問,這些人的處置權被凱爾希牢牢抓在手裏。他們中有不少我能叫出名字的人,甚至有跟隨我多次行動的資深幹員——然而他們被剝奪了制服,只穿着一裘囚犯般的灰襯衫,不少人臉上還殘存着污垢和沒有擦去的血。其中一人向着看守巡視的清道夫討一點點水喝,卻被傭兵出身的後者無情地一腳踢翻。在那之後再也無人敢發聲,只是認命一般地垂着頭,似乎還有零星的啜泣聲。羅德島已經算是獨立的勢力,企業一般的管理機構有着單獨的律法。雖與正式移動城市的法典有所不同,然而對叛亂者的處置基本是一致的——視情節嚴重與否,放或者處死。而失去了羅德島庇護的放者,能活多久也是未知之數。

我心中升起一陣不忍,一咬牙一跺腳,便準備站起來去找凱爾希,用最卑聲下氣的話語,請求她放過這些人。他們是我們發誓庇護的染者們,他們作為染者將自己的希望寄託在羅德島上只想安安穩穩地活下去,他們或許在將來還能為羅德島出力,如果我不出手,這些可憐的染者,就會像格羅茨城裏那些悲慘的平民……

格羅茨……

在那個瞬間,格羅茨城內的慘狀如電光火石一般擦過我的大腦。毫無人的烏薩斯反叛軍迫使着平民當做人盾,和趕來收拾局面的烏薩斯軍方一同,肆無忌憚地砍殺着因為婦人之仁的自己而被裹挾着無力反擊的羅德島幹員們,血遍地,屍橫遍野……

……全部,都是因為猶豫和善良的自己……害死了如此之多為了羅德島盡心竭力的幹員們……也是因為自己,才導致了這一次羅德島內的叛亂……

自己,難道還要再重蹈覆轍嗎……

凱爾希那並不發怒卻冷淡的臉,自己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若是心慈手軟,不但她會震怒,甚至羅德島的諸多股東和尚能保持忠誠的人也會不滿,年輕的救世方舟崩潰只會在瞬間……

作為發動叛亂的人,他們必須被消滅。

很清楚這一點的我,坐在倉庫外大型走道嚴陣以待的封鎖線處,望着那緊閉的大門和封死的窗户,還有那加上了一道斜槓的羅德島三角塔樓徽章,整整一夜。到底,是有多深的怨念,才能做出那樣的印記啊。

曾幾何時,看到羅德島嚴陣以待的幹員們,自己的心裏湧起的覺,永遠是欣。這是自己和凱爾希締造出來的,在這末世中染者們唯一的希望所凝聚成的結晶。然而此刻,心中剩下的,卻只是兩軍對壘的緊張。

在天緩緩變亮的那一刻,我無奈地向着我身後面無表情的行動組長們吩咐着:「出擊……結束這場鬧劇。」

我輕輕揮了揮右手,示意早已準備好的行動組對倉庫的數個門口發起了攻擊。

我輕輕揮了揮右手,徹底殺死了過去的自己。

叛軍在羅德島內完全被孤立,內無兵,外無援軍;而在凱爾希和各大股東以及效忠派的彈壓之下,中立者以及沒有膽量加入叛軍的人也被牢牢掌控。而叛亂的帶頭人信勝似乎也早就看透了生死,本沒有派人從倉庫中出擊,而是緊縮防線,等待着決戰的到來。

一般來説,到了這種時候,只有一個倉庫的守軍,是絕不可能再下去的。何況,叛軍連援軍和響應者也不會有了。然而堅守倉庫的一百餘人,大多都是曾格羅茨或失去戰友親人的心懷憤懣之人,儘管倉庫的多個入口很快被暴行的爆破錘和隕星的高爆彈頭下被攻破,但仍舊死戰不退,幾乎是自殺式地發起反擊。期間甚至還有一人,親自帶着四五個人的敢死隊破開了窗口,直奔在前線指揮的我。若不是黑角及時擋下了那幾人,我恐怖已經被取了命。

然而守軍的人數,實在是太少了。一百餘人很快在多個行動組全方位多角度的絞戰術下被慢慢消耗,加之連的作戰讓他們疲勞不堪,越來越多的人湧進了倉庫。很快,腹背受敵的叛軍幾乎被全殲,只剩下殘存的人在信勝的帶領下退入了倉庫的一個儲物間內。

確保了倉庫內的安全後,我親自來到了那間儲物間之前。大門緊閉,然而透過門上的窗口,隱隱約約能看到裏面的響動、「大概還剩下七八個人。」夜刀走道我的身邊,彙報着。

「博士。」另一邊Ace低沉地問着我,「什麼打算?」

「……剛才倉庫裏的戰鬥,死了幾個人?」

Ace愣了愣,稍微點了點人數:「犧牲了三個人。」

「那麼別打了……」我心口一痛,無奈地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我不想再有人白白犧牲了。」

「博士……」

我對着Ace搖了搖頭,示意他讓所有人安靜下來。等到倉庫內稍微平靜之後,我走到儲物間門前幾步,用自己已經辨別不出來的語氣沉聲道:「信勝,請開門。」

聲音並不高,而門內在我話音剛落後便響起了一陣叫罵聲:「殺人兇手!你有什麼資格來這裏!」

「我們不會向你這個偽君子投降!決一死戰啊!來啊!」

我默然無言。

許久,叫罵聲慢慢平息。又過了半晌,門內才響起了信勝滿是疲倦的聲音。

「開門。」

大門緩緩打開,門內的情況也一目瞭然。只剩下了四五個還勉強站立着的人,還有三具倒在血泊中的屍體。信勝身上的輕甲滿是髒污和血跡,還着幾支羽箭。左臂上的護甲已經被拆下,滲出的鮮血將一圈白的紗布和繃帶染成了暗紅。右眼處在格羅茨留下的傷疤添了新痕,血還在一點點地滴落着,為已經血跡斑斑的武士刀添上新的鮮紅。身旁的人同樣是人人帶傷,眼中帶着憤怒的火光。

「信勝,希望我們能再談談……」我望了一眼便認了出來,陪伴在信勝身邊的基本都是東國人,不少都是希望治療礦石病而加入羅德島的染者。

「敵我之間不必如此客氣。」他冷冷地回道,「而且,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談的。」

「……格羅茨一敗,我已經到十足的悔恨……」

「你有什麼悔恨的?!」聽到那芒刺一般的詞,信勝霎時間爆發了,「首先毫無意義地接納那些暴民,得罪了烏薩斯……!然後錯誤決斷,在夜間接收他們讓格羅茨的叛軍有機會突圍……!最後在局勢大亂的時候拿出你那虛假的仁慈,讓多少羅德島忠心耿耿的幹員給你跟那些暴民陪葬……!你的內心到底是哪個惡鬼鑄造的,才能用這麼惡毒的方法毀了羅德島……你對得起凱爾希醫生嗎,對得起所有不惜身命的幹員們嗎,對得起那些把理想和生存的希望寄託在羅德島身上的染者嗎……?!」

那到了極點的憤怒,讓信勝的眼中佈滿了血

「你……你還……」他出手中的太刀——卻不想,滴落這鮮血的右手再也無力緊握那把兵器,他只得深一口氣,戟指罵道,「你還配站在羅德島的三角塔樓旗幟下嗎……!你還配當羅德島的最高領袖嗎……!你不配!」

我無言地站在原地。面對那理直氣壯義正言辭,如剃刀劃過骨一般的指責,面對我曾經犯下過的沾血的錯誤,我拿不出任何一句詭辯。所剩下的,只有空氣中無盡的悲涼和無奈。

信勝冷笑着搖了搖頭,褪下了身上那破碎的輕甲,慢慢地跪坐下來,雙膝併攏,用已經傷痕累累的手,拔出了間的短刀,對準了自己的腹部。

我瞬間就明白了,那是名為切腹的自盡手段。因東國的文化認為人之魂魄寄宿於腹中,因此會以剖腹作為自絕手段,以向外人展示自己的靈魂。

「為了染者,為了救世……」

信勝恍惚地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語着。言畢,他一把將短刀刺入自己的腹部,狠狠地自上而下劃過短刀,鮮血隨着刀刃而不斷湧出。劇烈的疼痛讓他原本堅毅的面龐扭曲着,活似地獄的惡鬼。

我內心一陣不忍,拔出了手中的長劍,緩緩走上前,準備終結他的痛苦。

「別,過來……!」瞪着血紅的雙眼,信勝如對着仇寇一般地怒喝着,「殺人兇手,你……不配……!!」

説罷,他狠狠地將短刀一劃,另一手撞入體內,拉起自己的腸子,狠狠地對着我們拋了過來。內臟與鮮血從腹部湧而出,滴着嘴角的鮮血,信勝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對着我,對着倉庫內印着的羅德島的三角塔樓徽章,高聲吼道:「為了羅德島!」

他身側的幾人也一併跪坐下來,解開身上的衣物和戰甲,向着信勝的方向,一個接一個地,用同樣的方式自絕而死。

「為了羅德島!」一人望着天的方向,高喊着。

「為了羅德島!」另一人死死地盯着驚愕與沉默的我們,怒喝道。

那是他們最後的宣言,那是他們向着理想中那艘染者們能夠看到明的方舟,所做下的誓言。

我再也堅持不住,跪在了信勝依舊如雕像一般立的遺體前。曾幾何時,在那面三角塔樓的旗幟下,我也曾如此驕傲地呼喊着。如今的這一聲聲高呼,卻如一把把尖刀刺入我的身體。

「為了羅德島!」最後一人也倒在了遍地的血泊之中。與他一同倒下的,還有神崩潰,淪入昏死的我。

為了羅德島。

後,羅德島號方舟中層的住宅區處。

我在昏了一夜以及大半個半天之後,才終於勉強甦醒了過來。只覺得頭部昏昏沉沉,極其難受。然而只要一合上眼,就會看到信勝和他最後的部下用東國那慘烈的自殺方式了斷的血腥場景。

「終於醒來了嗎?」

凱爾希那些許淡泊的聲音傳了過來,同時遞過來的還有一小盆温水和巾。我強迫着自己打起神,不再去想那些東西后,用温水洗了洗臉。隨後凱爾希又為我遞過來了一杯加了糖與的咖啡和包裹着片的三明治。剛剛甦醒的自己也沒有什麼大快朵頤的體力,只能就着咖啡,小口食着三明治。

……自己從醒來的那一起,就在無窮無盡地給凱爾希添麻煩。明明想着能稍微為她分憂的,結果呢……

「迪蒙。」她有些擔憂地望着我,而我也只能搖了搖頭:「沒事的……我沒有什麼大礙。」我楞了一下,忍不住岔開了話題,「現在的羅德島……」

「昨天你昏過去之後,我讓Ace帶人去處理掉剩下的叛黨以及與叛黨有關的人了。」凱爾希輕聲説道,「昨總計犧牲了七個人,受傷十個人,不過都不是會影響生活和戰鬥的輕傷,全部得到妥善的安置,而死者已經被安葬。」

我忍不住嘆了口氣。羅德島雖然巨大,但也沒有多餘的空間來做紀念死者之事。所有的逝者都會被火化,配上照片安葬在一處紀念堂的骨灰盒裏,以作紀念。

「……那麼,剩下的人呢,那些叛亂者……」

雖然如此追問着,然而我已經隱隱猜到了結果。

「Ace幫我做了決定。他説,這樣的決定不能讓我來做。」凱爾希搖了搖頭,「他告訴我,必須殺雞儆猴,否則羅德島早晚會失去掌控。所以,直接參與叛亂的人被全部處決,知情不報與協助者被開除出羅德島。他還告訴我,若是博士追問起來,就説這一切都由他來承擔。」

凱爾希用利劍一般的眼神看着我,對上的卻是一對木然而空的眼睛,映着那些被處死的叛黨和被放的染者,若是以前的自己,必然不會坐視不理,無私地原諒他們,減輕他們的痛苦。

幼稚。

直到自己被現實痛打得頭破血,才終於明白,這個亂世如此殘酷。單純善良的人,單純理想主義的人,永遠無法在這個世界上存活下去。什麼都想拯救的人,最後誰也拯救不了。

我收回了看向遠方的視線,看着眼前黑眼圈又加深了的凱爾希,忍不住垂下了頭。

「不……Ace沒有做錯。如果是我來做決斷,我也會那麼做的。」

必須要有人為了羅德島來髒雙手,這一次是Ace,只是不知道下一次會是誰。想到這裏的我悽慘地微笑了一下,像是在嗤笑無數熱血天真的少年。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啊。」

「……接下來。」凱爾希點了點頭,「暫時由我來執掌羅德島,而新的領袖……暫時讓阿米婭擔任。那孩子聰明伶俐,認真善良,想必大家也能接受,」

我沒有説話,只是默認。現在不要説是阿米婭,即便是找一頭驢子,都比我要更適合來作為羅德島的領袖。至於實權,只要有凱爾希在,便不會旁落。

「隨後,我已經聯繫好,準備在羅德島內部建立一支秘密部隊。與羅德島完全無關,只向你我與阿米婭三個人負責,不受任何人掣肘。他們只有一個任務,從黑暗中監視並排除羅德島內部和外部的危險。」

我再一次默認。

凱爾希並不是沒有提過這樣的構想。然而,那個時候的自己,認為一旦有這樣的一支特務部隊,隨之而來的必然就是自己人之間的猜忌和信任的破裂。然而現在的我卻明白,必須要有這麼一支高效的部隊,來排除所有的危險。就像所有的光明之下,必然有黑暗的陰影一般。

「最後……迪蒙。」她有些戀戀不捨地望向我,「明天……請你暫時離開羅德島,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為什麼?」

「……因為,懷疑需要時間來沖淡。」面對着提出了必要問題的我,凱爾希卻猶豫了許久才做出了回答,「這段期間,我會幫阿米婭開始悉最高領袖的工作;而需要你的時候,自然會讓你回來;最後,等到大家能夠重新接納你時,便是你迴歸羅德島的時候。」

我苦笑一聲,沉重地點了點頭。這對我來説,是最好的選擇了。

「對不起,原諒我……」凱爾希的眼角閃出了淚光,失去了冷靜一般地摟住了坐在牀上的我,「我不想……我真的不想跟你分開……」

我合上雙眼,任由自己的淚水從面頰下,與她的眼淚織在一處。

「我一定……會回來的。」

一定。

「現在,請閉上眼吧。」

眼看着我已經基本恢復了神,凱爾希便為我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温柔地説道。

她的要求,我從沒有拒絕過。緩緩合上雙眼,聽到的是她起身,隨後是衣物摩擦身體的響動。在惴惴不安中忍住了睜開雙目的慾望,內心焦躁地等待着。而等到她讓我重新睜開眼的時候,出現在我眼前的她換上了一身潔白的打扮。上衣被飽滿的口撐得十分緊緻,裙裝方沒過膝蓋,與纖細腿部的黑絲襪匯為一體。

那是羅德島醫療幹員們的護士服。在有些發愣的我做出反應之前,凱爾希便向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隨後踢走了鞋子,十分自然地坐上牀,趴到了我身上。

「所以,這是怎麼回事……」

「我姑且還是羅德島醫療部門的負責人……換上這一身有什麼奇怪的嗎?」她笑了笑——不知道為什麼,似乎在別人面前,凱爾希很少出微笑;而在我面前,也只有我們兩個人相處的時候,她才會出那樣的笑容,讓我安心的笑容——「那麼,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狀況?」

面對有些手足無措的我,凱爾希點了點我的臉頰:「因為想到需要照顧你啊。所以,自然而然就聯想到這一身衣服啊。」

「話是這麼説……」我倒了一口氣,眼看着她用十分絡的姿勢褪下了我的絲質睡褲和短褲,「……為什麼是『照顧』那裏啊。」

「還在問為什麼……吶?」她的笑容變得不懷好意起來,右手毫無顧忌地握緊了我已經開始充血的下半身,「明明我們已經這麼久了……我看你,是完全不懂哦?」

「懂,懂什麼啊……」那纖纖玉手柔軟的質,令我有些慌了神。

「你看,下面不是完全神起來了嘛。」她將另一手放到了我的口,開始一顆接着一顆地解開我睡衣的紐扣,輕撫着口,「難道你不願意?」

「不……拜託了,非常願意。」

才這麼説完,凱爾希便開始用手指在我下身的前端處玩起來,以食指與拇指刺着,讓我忍不住打了個抖。拜此所賜,我此刻已經完全神了起來。若是稍不留神,估計就被她身了。

「那麼就乖乖聽話吧?」在得到我點頭的回應之後,凱爾希用魅惑的聲音在我耳邊輕語着,「我們的病人,有那裏覺得不舒服呢?就讓我來好好照顧你,好好做檢查吧?」

那玉手順着玉莖下滑,握住了堅實的部,隨後豎起拇指上下滑動,用強硬而不失輕柔的手法刺着筋節處。眼見我因為這樣的刺而氣,她便出分外妖豔的笑容,用手掌保住了杆的前端,慢慢地捋動着。

「反應很強烈呢,這樣説明附近比較。」凱爾希用食指在我的杆前端附近畫着圈,看着我忍不住起了,如繃緊的弓弦一般時,她空出另一隻手,在身後咯吱咯吱地擺起了什麼,「看來是這附近有點問題呢,就這樣為你上藥吧。」

言畢,她拿出來了一個帶着噴嘴的小小瓶子,輕輕一擠,將那透明的體塗抹在了手上,隨後用那塗上體的手握住了我的杆。一陣涼意和粘稠的覺包裹了下身,意想不到的低温讓我忍不住微微呻出聲。看起來,是潤滑劑。

「嘻嘻,效果很好嘛,藥效看起來也出來了。」

凱爾希撫摸着我下體的手因為潤滑劑而變得順暢起來,而當整個手掌開始包裹着杆部刺起來時,杆宏偉地用力向天仰起來。她順勢用整隻手握住了玉莖,上下摩擦擼動着,卻又並非是單純地上下,而是時而用力,時而輕柔,又變換着角度進攻着圓柱的不同位置,快比單純的擼動要上了好幾個層次,讓杆一跳一跳地,好似主動追求着黏糊中的快

「等,等一下……」

還沒有來得及抵抗,凱爾希就好像察覺到了我難以忍耐的那份覺,主動緊握起杆開始快速地上下擼動起來,讓我拼命忍耐住的努力在她柔軟的手掌中化為烏有。

「我一直……愛着你啊……」

離的聲音衝擊着我的理智,她一邊擼動着我的下身,一邊慢慢貼近了我的臉,隨後就這麼對上了我的嘴,在噗呲的水聲中,舌頭滑入了我的口中,在我主動鬆開牙齒的守衞後攻入口腔內,不斷地舐着我的嘴和口腔內壁。一陣莫名的甜味在齒中擴散開來,如直上腦髓的刺般,讓我在恍惚中沉湎這舒之中。與此同時,凱爾希同時也在繼續套着我的下半身,重點刺着那鮮紅的前端。接受着嘴巴和下體上下兩處的雙重刺,可悲的自己在快中被得身形顫抖。不知道過了多久,凱爾希才將雙分開,看着我糊的樣子出了滿意的笑容。

「要忍不住了嗎?就算嘴上不説,身體也很老實……忍耐對身體不好喲,給我吧,一定會讓你舒舒服服地出來……」

説罷,凱爾希擼動的手開始加快了速度,配合着潤滑劑上下摩擦時發出的穢的水聲以及潤滑得如墮入海水中一般的覺,讓我受到了劇烈的快。漸漸地,自己已經走到了忍耐的極限。而凱爾希也好似察覺到了一般,用着誘惑的語調如哄小孩一般地輕聲道:「好啦,可以的哦,乖乖地變得舒服起來,就這麼出來吧,出好多好多……」

「唔唔——!」

再也忍耐不住急劇湧上來的慾望,在凱爾希的手中,我一次又一次地直接讓粘稠的從前端噴湧而出。那順勢噴發的白髒污了凱爾希那小巧玲瓏的臉和潔白的護士服。很快失去了勢頭的從前端淌下來,和本就粘稠的潤滑劑一道,黏留在凱爾希的玉手處。然而她好像還是不滿足一般地,用混合着潤滑劑和的手,巧笑着繼續擼動着我的下身。那樣的行為,以及遠沒有停止的刺,讓剛剛完一發的自己完全沒有蔫軟下去,反而依舊堅硬立着。

「還是這麼硬呢。迪蒙你……本沒有不應期吧。」

這麼説着,凱爾希的手卻也本沒有停下。已經被快控了大腦的我沒有回應她調戲,而是不管不顧地突然按住了她的肩膀,十分大膽地將她壓倒,將身體強硬地壓在那豐滿的美體上。凱爾希擋着的雙手做着象徵的抵抗,在我將身體的重量完全壓在她身上之後,便緩緩平靜下來,輕聲耳語道:「看起來,是恢復健康了呢,這麼生龍活虎……」

我的思慮有如墮入雲霧。對凱爾希的複雜的情——尊敬、喜愛、憐惜、愧疚和悲憫,一同湧來,竟有那麼一瞬不知該做些什麼,只憑藉着本能般地靠近她的臉部,吻上了她的櫻。並沒有直接將舌頭伸進去,而只是有些茫然地舐着她的牙,而雙手也忍不住放到了護士服的口,開始一粒一粒地解開紐扣。在她的口完全敞開之後,凱爾希主動地扯下了前那白內衣的束縛,呈半圓月形的成山丘向上翹起,豐滿而富有彈地蹦了出來,鮮的普通在我面前不停地顫抖着。

「稍微慢一點……」

她的話説到一半便被我趁機深入她嘴中的舌頭給堵住了。如泥鰍一般攪動着她的香舌,在中傳來的一陣淡淡的幽香令我心跳不已。我也將雙手按在那對前富有彈的豐滿之上,緊握住那柔軟的質,緩慢地搖晃起來;同時也繼續熱烈地親吻着她,利用舌頭在她的口腔內打着旋,順利地繞着她的舌頭,讓凱爾希配合着我,發揮着昔彼此相擁的技巧,沉浸在這漫的吻中。

「唔嗯……」身下的佳人發出陶醉的聲音,身體弓了起來,雪白的肌膚也開始冒出冷汗,眼看是已經有了快。我讓自己的嘴越過白的頸部和肩膀,又再向下在她的身體上開始擾動,舌頭很快在光滑的前徘徊着繞着圓圈,向着中心靠近。那滲出了汗部品味起來卻更加甘甜潤滑,我一方面用臉磨蹭着,另一方面又用舌頭打着轉着那粉紅的蓓蕾,讓其在濕潤的舌頭攻擊下慢慢地膨脹硬,原本的淡粉口的起伏跳動中漸漸變得如一顆成的櫻桃,似乎是陷入了興奮之中。最後我用嘴輕咬着那成的櫻桃,同時着,用舌頭繞着四周的紅暈

「……啊啊……唔,覺我要成為患者了呢……」

已經得到滿足的我停下了動作,望着用熾熱眼神看着我的凱爾希:「那麼,美麗的護士小姐需要什麼樣的治療呢……?」

「一直以來,治療果然需要,注吧?那還用問麼?」

看起來,現在的立場似乎顛倒了,我反倒變成了醫生。而凱爾希則趁勢翻過身,將自己如桃一般的部翹起對準了我:「好啦……快點,再不快點注的話,就忍不住了喲……」

我按住她的部,解除了下半身處的那已經黏糊的最後武裝,將已經完全硬起來的貼在了濕潤了渴求着的裂上。飽滿的安產型雙左右張開着,好像就是為了接我的深入一般。凱爾希那懇求般,頗具殺傷的語氣讓我稍微有些興奮了起來,於是很快就做了好好享受眼下這一切的決定:「那麼,要往那裏注呢?」

「唔唔,真是,明明都知道的……」

「那麼。」我忍不住笑出了聲,然後將對準了小上移,對準了那小小的關閉的口,「是這裏麼?」

「嗯唔,不是那裏……」

「那麼,是哪裏呢?自己説出來吧?」

撫摸着那柔軟的部,好像覺醒了什麼奇怪的癖好一般,我惡作劇一般地問着。

「唔……醫生真是個小惡魔,壞心眼……」

「這可不是壞心眼哦,明明老老實實説出來想要在哪裏被注就好了。」

是不是有些做得過分了呢——我這麼想到,正準備出言寬時,凱爾希低聲地喃喃着:「是,下面的陰道……」

「誒……」

「都,都説了是下面的陰道!往,往裏面,用大的注器……進來……快點,快點給我……」

裏的凱爾希是本不會説出這麼下的話。才一説完,我就覺自己的下半身興奮起來,又硬了幾分,完全不像才了一發的樣子。被那言語刺的我忍不住直接將挪動到那濕潤而一翕一合的裂縫,十分猛烈地向內推進着。

「唔啊啊啊……好的針管……好滿地進來了……」

看起來凱爾希的裏側已經很有覺,明明之前也只是簡單的愛撫和親吻,那內側卻也已經濕潤得如水窪一般,十分輕鬆地就讓我的下半身前進到了最深處。想到這裏的我再一次動起了惡作劇的心思,在突刺到最深處之後就停了下來,只是不斷地用手在她順滑的美背上輕撫着。

「為什麼,不動了……」

「自己動起來吧?」我強忍住要笑出來的情緒,一本正經地回覆,「在治療中,患者願不願意主動接受治療是很重要的。若是不希望主動接受治療,那醫生所做的一切也就沒有意義了……這是凱爾希教給我的喲。」

「啊啊,好了,我知道了啦……」

有些這麼害羞地説了之後,凱爾希開始主動前後動起了身體。先是慢慢前傾,然後再將部壓上來。在後方的我十分清晰地看着在那光滑白部中滲水的裂和我的下半身被入的樣子。僅僅是看着這樣下的場景,似乎就能讓人從靜若止水中興奮得無力自持。凱爾希主動的樣子,讓我忍不住想要再進一步捉她:「在身後注的過程,看得清清楚楚啊。那麼,到底怎麼樣呢,這樣的治療。」

「咕啊,大的針管,進,進進出出的,啊啊……覺已經,到了最深處啊……」

加上迄今為止前後着的動作,凱爾希也開始扭動着部繼續追求着快。彷彿單純的入便能給予舒適一般,反反覆覆地用着同樣的動作刺着自己的內膛。緊密包裹的覺讓我,幾近讓我忍不住的慾望。我當即明白,是時候把主導權抓回到自己手裏了——「渴求着快而自己動着,變得這麼濕,還真是下呢。看起來,需要一點特別的治療了。」

「特別的治療,是……呀啊……!」

我抱着凱爾希的部,慢慢將杆拔了出來,稍微吐息舒緩了一下快,然後用盡全力突刺了進去,緊接着強而有力地在她體內運動着,就像是要穿一般地深入,讓她發出低沉的哀鳴。

「啊啊,怎麼,這樣……不要,這麼暴的……唔啊……」

「簡單暴一點的治療更容易見效吧?比起嘴上説的不要,身體還是很老實呢。」我刻意大幅度地擺動着部,讓溢出的體響起噗呲的水聲。「看,這麼亂的體都溢出來了,能聽得到吧?」

「聽到了,聽到了啦……快,快一點,好舒服啊,拜託了,要來了,更加烈一點啊啊……!」

凱爾希的呼息變得愈發急促,讓我繼續着更烈的注治療。那覺猶如漂浮於半空,而我的烈撞擊那翹的啪啪響和她的嬌聲,也迴盪在室內,似是連隔壁的房間都能聽到的聲音。內壁突然緊縮,原本順暢出入的褶皺如生出了盤一般,緊緊地附着我的,愛傾瀉而出,沾潤着我的腿部,如燃料一般讓我更加烈地動着,很快同樣到達了頂點。

「啊……!要注了,把藥全部注進來……!」

「啊,啊啊,請,請把全部的藥都進來……!」

説完最後一句話,我也失去了入戲的餘力,只顧動着部尋求着快。隨後用力近,將針管對準最深處,讓梆硬的前端在跳動中注出大量的白濁,灌滿了狹窄的壁腔。

「啊啊,啊……藥物,好多啊……」

我從最深處將針管拔了出來,就這樣,渾濁的白被一同帶出。凱爾希分開雙腿彎下頭,看着和愛混合在一起的體從結合處滿溢,從股間垂落,順着她的大腿滑落下來。而看着她這副樣子,我體內又湧起一陣熱,手擼着已經有些癱軟的下身,就好像要榨出最後一滴一般,貼着她光滑的腿部,將最後的子噴出來。

「哈啊……」

我們暴地呼着,沉浸在愛慾之後的餘韻中。用盡了全部力氣的我們,就好像診療時長時間的手術終於結束一般,坍塌在了牀上,就這樣抱在一起,默默無言,就這樣傻乎乎地看着對方,沉浸在這一刻的愉悦和幸福中。

「今後,可能見面的次數會少呢。」

我和凱爾希肩靠着肩坐在牀上,她撫摸着我口,低下頭抿着嘴低聲呢喃着。

「不……我自己暫時離開,暫時邊緣化,對羅德島,對你來説,都是好事。而且,我想我也不適合繼續再當最高領袖,就趁着這個機會讓阿米婭好好鍛鍊吧。那孩子……一定能做的比我更好吧。」

「或許吧……」

我們對視着苦笑了一聲。

「……記得平安回來啊,迪蒙。」

她用平裏難以見到的眷戀神情,紅着眼眶低着頭,眼角噙着淚地説道。

這是第幾次了呢。凱爾希在私下跟我相處的時候會變得像是一個照顧小弟的嘮叨鄰家姐姐,又像是想要倚靠他人的柔弱女子。雖然曾經的自己自己會對她的説教到厭煩,但是久而久之,我卻對她的這些關照我的囉嗦到十分安心,那就好似在歸家時廳堂裏的燈光一般。

我點了點頭,凱爾希便用手擦了擦眼角,繼續輕撫着我的前,好似整理衣裝送別兵將出門的子一般。

「羅德島只要有你在,我一定會回來。約定好了。」

「那,拉鈎。」

她伸出纖細的小指,在我眼前晃動着。

「……你多大了?」

「不要,這個時候我就想拉鈎。」

「好了好了……」

無論未來如何殘酷,我也一定會守護着這個約定——我一定會回到,有着你,有着大家的羅德島。

「迪蒙博士的風評我在切爾諾伯格也略有耳聞……薄情的惡魔,救濟的天使,譭譽參半的羅德島執行官,被評為敢犯天下之大諱的雄……不想卻有着這樣的過去。」赫拉格緊了緊夜風中自己黑的披風,用夾雜着同情與憐愛的神情望着我,「那之後怎麼樣了?」

「那之後啊……」我無奈地笑了笑,將那套黑大衣的兜帽戴回了頭上,「光明,總是伴隨着陰影……叛亂分子處理完之後,凱爾希讓阿米婭成為了羅德島的最高領袖,同時讓我在出外迴避一段時間後和她一同在背後輔佐阿米婭——那是最好的選擇了。在那之後,凱爾希又讓我接受了建立特種外部清洗與處決小隊,也就是現在的SWEEP【SpecialWarriorofExecutionsandExternalPurge】的事實……她告訴我,我們需要一支隱秘高效的隊伍,阿米婭也同意了。」

説到此處,我忍俊不:「或許阿米婭知道這支部隊的存在,但要是知道SWEEP是做什麼的……我不想去想象她的樣子。羅德島一定得有這種手段,阻止那種事情再次發生,阻止格羅茨的慘劇還有叛亂的悲劇。」

「將軍。」我轉過身,「我們心懷天下,心懷天下的染者。然而,越是仰望天空便越是要當心腳下的危險。所以,必須有人俯下身子,來為仰望天空的人鋪平腳下的路。」

「所以……?」他頷首,似是已經猜到了我要説的話。

「沒有人想成為惡魔,但沒有惡魔,也便無人能成為天使。總要有人要髒自己的手,來守護其他的人。」

「所以,就給我來做。」再一次抬頭望着漫天的星斗,我再一次,出了笑容。

「這,便是羅德島的博士,惡魔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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