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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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關星大可以換個名字,稱為“準點星”早在古老地球時期,黎明時代的人類天文學家便觀測到了它的劇變週期。一顆被劃分為“褐矮孤星”的恆星,其亮度在不到八百秒的時間內便會發生天翻地覆的驚人變化:從黯淡的二十六等一躍而為光芒萬丈的四等。三十五年之內,它的亮度會逐漸減弱,直至地球上眼觀測不到的程度(同期還會在地球上催生出一大批博士)。從那以後,這顆星星一直處於人類密切注視之下,其神秘也愈加難以索解。它的峰值亮度可以出現上下高達百分之三十的變化,但從整個週期來看,開關星的亮度變化曲線規律得讓人難以置信。開、關、開、關…二百五十年一個輪迴,預測可以確到秒。

黎明時代之後的數千年間,人類文明從地球所在的太陽系不斷向外穩步擴張。對開關星系的觀測越來越細緻入微,觀測距離也一步步縮短。

最後,人類終於進入開關星系,在這裡注視著時間一秒秒走向開關星又一次重放光明的一刻。

托馬斯·勞作了一番簡短的演說,以這樣一句話結束:“這個場面一定很有意思。”大家聚集在青河營帳最大的一間大廳裡觀看重放光明這一幕。大廳裡擠滿了人,由於岩石龐雜體的輕微引力,房間稍許有些朝著那個方向塌陷下去。易莫金人的技術專家正在哈默菲斯特上密切監控著這次行動,各艘飛船也都留有最低限度的作人員。除了這些人以外,伊澤爾知道絕大多數青河人和沒有值勤的易莫金人都在這間大廳裡了。兩夥人似乎很融洽,差不多算得上很友善。那場戰鬥已經過去四十天了,有傳言說,開關星重放光明之後,易莫金人會大大放鬆對青河人的控制。

伊澤爾鉤在靠近天花板的一個支撐點上。沒有頭戴式顯示系統,他只能透過牆紙式視窗看到外面的情況。從這兒倒掛下去,只要不被飄來飄去的人擋住視線,他可以看到三個最有意思的視窗。一個視窗顯示著呈碟狀的開關星全景,另一個取的是圍繞開關星旋轉的一顆低軌道微型衛星的視角。那兒的高度只有區區五百公里,從微型衛星的視角看去,恆星表面似乎沒有任何嚇人的地方。乘飛行器在一塊反著紅光的雲層上方飛過,向下看到的景象大致就是這個樣子。如果那片雲層是塊實體的話,人類在它上頭著陸都不成問題。可是“雲層”在微型衛星鏡頭前慢慢滑開,出下面的熊熊火光。是暗紅,褐矮星特有的顏,一團帶黑的紅。沒有絲毫驚人變化的跡象,但劇變即將來臨,就在…六百秒後。

勞和他的飛航管制人員來到伊澤爾身邊。大廳裡見不著布魯厄爾的人影。勞什麼時候想用懷柔手段是看得出來的:只要瞧瞧裡茨爾·布魯厄爾在不在就行。統領大人抓住文尼身邊的另一個支撐點,臉上的笑容活像某個客戶文明中的政客。

“哎,艦隊主任,還在擔心這次行動?”文尼點點頭“我的委員會提出的建議你是知道的。在開關星點亮初期,我們應該把揮發礦轉移到一塊單獨的鑽石巨巖背後,再推動它遠離恆星。這個階段,我們應當後撤到星系外圍才是。”兩支艦隊的所有船隻目前都泊在最大的鑽石巨巖後面,隱蔽得很好,重放光明的開關星照不到。但如果出個什麼意外…

勞的飛航主任搖搖頭“我們這兒已經有太多東西接地了,重新調動很不方便。再說我們的資源不富裕,撤到星系外圍會耗費大量揮發礦。”這位技師名叫喬新,看樣子幾乎跟伊澤爾一樣年輕。喬新倒是討人喜歡,但缺乏伊澤爾知的青河高級別人員特有的明強幹和專業技能。

“我真佩服你們的工程師。”喬新衝著幾個視窗點點頭“瞧他們怎麼對付那一大堆石頭,比我們乾的強多了。我真不明白,他們怎麼會這麼能幹,你們又沒有聚…”他突然打住了。對方還是有秘密啊。不過,秘密也許很快便會揭曉,比易莫金人設想的快得多。

勞巧妙地接上喬新的話頭“你們的人確實能幹,伊澤爾,真的。我看,正因為能幹,他們才對這個方案這麼不滿意:他們追求的是完美。”他望著顯示開關星的視窗“想想看,人類的各個分支走過了多麼漫長的歷史,最後終於聚集到這裡來了。”在他們四周和下方,眾人分成一個個小群,青河人和易莫金人互不相混,但彼此之間仍不斷對話,談得很熱烈。大廳另一端的視窗顯不著巨巖龐雜體暴的表面。吉米·迪姆的工程隊正將一張銀遮篷罩在冰塊上。勞皺起眉頭。

“為了保護水凝冰和氣凝雪,先生。”文尼道“冰塊頂部暴在開關星的光芒下,隔熱篷可以降低蒸發率。”

“哦。”勞點點頭。

巨巖表面有幾個人影。有的繫著安全繩,其他人則自由浮動著。巨巖表面的重力可以說不存在。這些人把繩結在冰山頂端拋來拋去,那份輕鬆自如,只有終生在太空活動的人—加上青河人積累數千年的經驗—才辦得到。伊澤爾望著那些身影,極力分辨誰是誰。但他們都在工作服外套著隔熱外套,文尼只能看到飄浮在岩石深表面的一個個人影。伊澤爾不清楚秘密行動的細節,但從吉米給他辦的事上,他也猜出了幾分。今後也許再也青河與易莫金兩族中有許多人的姓名很像中國名字。不會出現這麼好的機會了:他們現在掌握了布里斯戈裂隙號上那些電子噴式推進器,幾乎不受任何限制便可以出人營帳,進人沒有易莫金人監視的地方。開關星點亮之後一段很短的時間內,這裡的場面肯定很混亂,負責保持站臺穩定的青河人可以混水摸魚,亂中得利。可我偏偏只能站在一邊,和托馬斯·勞在一起扮演好自己的角

伊澤爾朝統領出了微笑。

奇維·利索勒特憤怒地衝出氣密門。

“該死!該死!他媽的真該死…”她一邊破口大罵,一邊扯下隔熱外套。她在腦子裡記下一筆,一定得跟岡勒·馮好好算算這筆賬。事情糟到這個地步,到時候,她能罵的比現在多得多。她把隔熱外套朝衣櫃裡一扔,連帶兜帽式頭盔的工作服都沒脫便一頭扎向中央通道。

貿易之神啊,他們怎麼能對她幹出這種事?把她哄進一間小屋,像個傻子似的呆坐著。本該她做的工作卻被吉米·迪姆搶走了!

範·特林尼飄浮著。他下面三十米處,大家正忙著把隔熱篷罩在冰山上。按說這次穩定空間站臺的工作由特林尼正式負責,但他發佈的命令全是不著邊際的瞎起鬨。他是有意這麼幹的。所以,實際負責的是吉米·迪姆。出乎大家意料的是,小丫頭奇維·利索勒特居然拿出了一整套方案:在哪兒安置電子推進器,如何運行這些恆定推進器。只要依照她的建議辦,大家便可以順利度過開關星重放光明的階段,不會出任何問題。

這可不是件好事。

範·特林尼參與了“地下活動”只是其中一個小角,任何大事都不會告訴他。這正合範·特林尼的心意。他又兜了一圈,背對開關星的光芒(目前和月光差不多),讓那一大堆岩石位於自己上方。岩石龐雜體投下的陰影中還密密麻麻藏著許多東西:泊定繫緊的飛船、營帳、揮發礦的提煉加工設施。它們躲在這裡,避開即將噴湧而出的強光高熱。哈默菲斯特便是其中的一座營帳,不止接地,連都扎進了巖堆。如果不是周圍亂七八糟的其他設施,這東西頗有一種奇異之美。青河貿易者的營帳現在已經不在軌道上了,它被系在巨巖表面,像一隻大氣球。所有沒有冬眠的青河人都在裡面,易莫金人也有一大批在那兒。

營地遠處被一號鑽石巨巖部分遮住的地方停泊著附式飛船。真是好一幅悽慘景象。星際飛船不應該像那樣緊緊繫在一起,更不該離鬆散岩石那麼近。腦海裡浮起一幅記憶中的場景:一堆堆纏繞在一起的鯨魚腐屍。碼頭可不是這麼管理的。但這兒與其說是個碼頭,還不如說是個廢品堆積場。為了他們發動的那場偷襲,易莫金人同樣付出了慘重代價。薩米的旗艦被消滅之後,範龜縮在一艘破破爛爛的通艇裡,東躲西藏過了幾乎一整天—同時切入所有剩餘的自動化作戰系統。估計勞統領一直沒明白究竟是誰在組織協調青河人的戰鬥。只要他稍有懷疑,範早就一命嗚呼了,或者和僥倖逃生的其他戰鬥員一塊兒被凍在遠方寶藏號上。

雖說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青河還是隻差一點便贏得了勝利。要不是那些該死的易莫金蝕腦菌,我們本來是可以打贏的。那場戰鬥足以使雙方從此不敢輕舉妄動。對易莫金人來說,那次代價慘重的勝利極有可能成為雙方同歸於盡:還能借助磁場附式推進器實施星際飛行的飛船隻剩下了兩艘。拆下遭到徹底破壞的飛船上的零件之後,或許還能再修復一兩艘。目前,任何一艘飛船都沒有足夠的氫,無法達到磁場附飛行的高速度。從揮發礦提煉設備的運行情況來看,哪怕只驅動一艘,也得經過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才行。

離開關星重亮只有不到五百秒了。範緩緩地向上飄行,朝巖堆飛去,直到視線被隔熱篷擋住,看不到那個龐雜體為止。他的人就分散在那堆岩石表面:迪姆、杜和帕蒂爾。奇維不在,小姑娘被騙進了營帳中一間屋子裡。按理說,這些人這會兒應該在巨巖表面最後一次檢查恆定推進器。工程隊頻道里不時傳來吉姆鎮靜的聲音,但範知道,這些只是事先錄製好的錄音。在擋住視線的隔熱篷背後,迪姆和其他人已經從岩石另一側消失了。三人這時都已經重新武裝起來。用一臺電子噴器—尤其是青河的型號—可以做出來的事,不懂行的人是想像不出來的。

範很高興被留在後頭。毫無疑問,吉米同樣巴不得甩掉他。他們相信他,這倒不假,但只放心讓他參與最不起眼的小事,比如留在後頭,維持工程隊正在施工的假象。特林尼飄來飄去,時時出現在哈默菲斯特和青河營帳的視野中,不時說點什麼,與通訊頻道里迪姆的錄音配合。

離重亮只有三百秒了。特林尼飄到隔熱篷下。在這裡可以看見崎嶇不平的冰山,還有心管理的氣凝雪。越靠近隔熱篷邊緣,雪堆越小,漸漸變為暴在篷外的鑽石巨巖。

鑽石。在範·特林尼兒時生活的地方,鑽石是財富的最高象徵。小小一塊鑽石便足以讓人謀殺王子。但在一般青河人看來,鑽石只不過是另一種形態的碳而已,不費多大事便能造出幾噸。不過眼前這些鑽石巨巖的重量實在太驚人了,連青河人都不敢小覷。從理論上說,這麼大的鑽石是可能存在的,但僅僅存在於理論中,從來沒有任何人親眼見過。這些巨巖不是單粒大鑽石,而是許多巨型結晶體按一定規律粘合在一起。它們曾是氣體巨星的內核嗎?是許久以前爆炸的行星殘餘嗎?這是開關星系的又一個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謎團。龐雜巖堆的工作一開始,特林尼便深人研究了這裡的地形。他的動機和奇維·利索勒特不一樣,甚至不同於吉米·迪姆。一號巨巖和二號巨巖之間有一個缺口,裡面填著冰和氣凝雪。奇維和吉米都覺得這個情況很重要,但他們關注的只是這個缺口會對巖堆的維護產生什麼影響。範·特林尼卻··一稍稍加點工,這道缺口就成了一條從他們的主要施工地點通往哈默菲斯特的小徑,一條可以避開飛船和營帳視線的秘道。他沒有把這個情況告訴迪姆,反正迪姆也用不著。密謀者的計劃是佔領遠方寶藏號,進而奪取哈默菲斯特。

特林尼沿著v字形的小徑偷偷向前爬行,一步步接近易莫金人的營地。範·特林尼並非生來就是遨遊太空的青河人,這一點要是讓迪姆和其他人知道了,他們準會大吃一驚。但他確實不是。像這樣爬來爬去,有時他會產生行星定居者才會出現的喪失方向的眩暈。如果他放任自己的想像…他不是在一條窄溝裡用雙手爬行,而是正向上沿著一道僅容一人的裂隙攀爬山壁,裂隙越來越陡,先是垂直壁立,然後向他彎折過來,漸漸壓過來、壓過來,直到他失手墜人深淵。

特林尼停了一會兒,一隻手死死摳住石壁。他渴望著帶釘爪的登山鞋、登山繩,還有能夠結結實實釘進山壁的巖釘。這種渴望讓他整個身體都顫抖起來。行星定居者的本能。老天,上一次被這種本能猛然攫住已經是許久以前的事了。他繼續向前移動,向前,向前,_而不是向上。

雙手替爬行。按臂長計算,他應該已經到了哈默菲斯特之外,接近它的通訊部門。如果他這時跳出來,很有可能被哪臺攝像機發現。當然,大變動前夕,也許沒人注意這裡的畫面,也沒有哪個程序盯著這個角落。這種可能相當大。但特林尼還是低低地伏下身體。如果有必要,他還可以爬得更近些,但現在他只想先在這兒窺探一番。特林尼縮進裂隙,雙腳抵住冰面,背靠鑽石山壁,解開一臺小探測器的線狀天線。自從戰鬥結束,易莫金人扮演的角一直是和善的統治者,只在一個方面發出赤的威脅:不得私藏未經許可的輸人一輸出設備。範知道,迪姆和密謀活動的核心成員都藏有青河的頭戴式顯示系統,利用私設的密碼在本地網上互相聯繫,就在易莫金人鼻子底下完成了抵抗活動的準備工作。還有許多通訊沒有采用任何自動化設備。這些年輕人很多都懂得古老的由點線組成的代碼①,稍加變動之後,這些代碼就像過去的閃光信號,古老,但一樣管用。

身為抵抗運動的外圍成員,範·特林尼卻深知內情,原因就是他暗中藏下了不少違電子設備。像他手裡這種微型探測器,即使在和平時期也是居心不良的鐵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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