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八章結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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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突降大雨,長龍似的閃電在天邊炸出一道又一道藍森森的波紋,雷聲轟鳴,震耳聾。因為已經是秋末,這一場大雨突如其來,梁都的氣溫一下子降了許多,空氣中溼涼一片,明明是青天白
的午後,卻因為這場雨似陷入了黑夜、昏暗幽沉。
文王府。
冷雨敲窗,不知從何處鑽進來的風搖曳著桌上昏黃的燭火。
梁敞坐在桌前,靜靜地坐著。
桌上鋪著陳舊破爛的白絲絹,絲絹上的血跡因為年代的久遠,早已經模糊得不像樣,暗沉一片。如果不仔細看,
本辨別不出上面書寫的到底是什麼。用血
書寫出的字跡歪歪扭扭,儘管不容易分辯,卻依舊能夠從凌亂的字跡上
受到書寫者撲面而來的強烈恨意,刺目,冰冷,令人心驚。
梁敞靜靜地望著白絲絹上的血跡。
他不記得他的生母,他也沒見過他的生母,生母生下他之後就去世了,他被寄養在丁成妃的名下,所以對外他是成妃的兒子,而不是鄧嬪的兒子。小時候,他以為生母是病逝的,後來因為稀稀疏疏的傳言,他隱約也聽說生母大概是做了什麼壞事被處死的。不過他從來沒有放在心上,後宮中的女人,為了爭風吃醋爭權奪利所使用的手段他看的太多太多,沒有一個人是乾淨的,沒有一個人是無辜的,生母對於他來說只是個模糊的概念,他沒見過,也沒被養育過,沒有任何情,只是知道有這麼個人罷了。就算是和丁成妃之間,也只是虛假的母子情分,不是親生的,雙方不過是互惠互利,真要講深厚的母子情太可笑。丁成妃並不喜歡他,她想要的不過是一個能傍身的皇子罷了。
他三歲起離開丁成妃身邊進入德仁殿讀書,德仁殿中全都是皇子,全都是皇子的德仁殿氣氛比任何一間學塾都要詭異。年幼的皇子,卻不是孩子,就算是孩子,身後的大人也不會讓他們單純地做個孩子。大家都不是傻瓜,儘管太子哥已經是太子哥了,可誰會對至高無上的權利沒有嚮往,那可是能夠讓所有人都臣服在腳下的權利,可以剝奪所有人生命的權利,這樣的權利沒有人不想要,這樣的權利也不會有人敢放心地將它拱手讓給其他人。每個人都想要高高在上的權利,同時,每個人也都懼怕這項權利被其他人奪走,因為被奪走就意味著自己的生命將多一份風險。按照歷史,新皇登基最先處置的就是自己的兄弟,因為他的兄弟們手中握著的權利是僅次於他的,這對任何一個帝王來說都是威脅。
梁敞自然也想過,丁成妃沒被打入冷宮之前可是比他還要焦急的。可是梁敞僅僅是想一想,早在很久之前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他比不過二哥。梁敞非常清楚,因為他清楚,所以其實他才是皇子中最無慾無求的一個。他有自知之明,他明白自己坐不上那個位置,文不如太子,武不如武王,在太子哥和二哥面前他就是個半吊子,並且還拖泥帶水,婦人之仁,二哥總是拿這兩個詞罵他。
他嘗試過改變,可是他改不過來,他做不到利益至上心狠手辣斬草除,即使努力壓抑著愧疚
去做了,過後他卻覺得自己一團糟。因為做了自己最不擅長或者說自己並不喜歡的事,所以他一團糟,這樣的糟糕會持續很久,這種糟糕
對他來說是一種折磨。
就是因為這樣他才做不了帝王,就是因為這樣,上了戰場他才會一邊狠辣地征戰一邊默默地體會著那種從心底深處冒出來的恐懼,那時候他非常清晰地明白了他不過是個普通人,生在皇族中的普通人,他永遠變不成父皇,永遠做不成二哥,甚至連太子哥的聰
博愛他都做不到。
這樣的他選擇了去輔佐二哥,說真的二哥是否需要他他並不知道,但他崇拜二哥。
二哥是兄長中最疼愛他的人,在進入德仁殿前他只遠遠地看過二哥幾次,可是進入德仁殿後,他和二哥是最要好的。二哥教會他許多東西,在德仁殿的子是他這輩子最開心的
子,也是那段
子讓他在
後無條件地追隨了梁敖。
梁敞認為梁敖比梁敕更適合做皇帝,他比梁敕能狠得下心,這並不是說他的手段多麼卑劣可惡,而是說他更能看清狀況,能夠在正確的場合做正確的事,而不會像太子哥那樣固執己見,據理力爭。很簡單的例子,與梁敕好的都是朝中清貴,所謂的清官賢臣。可朝堂上不可能只有這一種人,這天下也不可能只有這一種人,朝堂是需要平衡的,只有這個平衡把握好了,朝廷才能繼續運作下去。為了掌握這個平衡,偶爾的縱容和忽略是必要的,這一點二哥非常擅長,所以他才能結
所有黨派,在其中周旋,遊刃有餘,所以儘管太子哥賢明在外,二哥卻沒有輸給他。
統治者,即使權利再大,許多時候也不得不妥協,非黑即白的世界不存在,即使是帝王,單憑一個人也不可能治理一個國家,同樣,也不可能把一個國家變成全都是和自己一樣的人。
二哥明白這一點,所以他很圓滑,關於懲治和縱容,他知道該如何利用,讓自己變得更有利。很長一段時間,梁敞覺得這樣的二哥很厲害,他也認同二哥這樣的做法。
可是…
“說到底,人都是把自己作為中心…”他今天聽到了這樣的話。
需要圓滑處事的道理梁敞很明白,他也一直認為這樣做是無可奈何,可是,身為皇子的他們,為什麼要去縱容和妥協呢?
原來啊,不過是想讓自己的親王位坐穩,將來啊,也不過是想讓自己的皇位坐穩,為了坐穩自己的地位,犧牲一些無關痛癢的人,這不是很平常麼…
手肘撐在桌上,梁敞用雙手託著額頭,深深地嘆了口氣,頓了頓,自嘲地笑起來。
還真的是普通人啊,原來他們也只不過是生在皇族的普通人,念著“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錦繡文章,卻做著“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事情,所做的一切看似迫不得已的到頭來也只不過是為了自己…
“殿下,做自己想做的,而不是別人認為正確的…”皇家人,或許是血統的關係,他們天生就會將維護利益作為正確的處世方式。
可是梁敞忽然有點厭倦了。
他到底在幹什麼呢?
作為文王到了現在,他究竟想做什麼呢?
“白梟。”沉默了半晌,他突然輕輕地喚了一聲。
書房的門被推開,白梟走進來。
梁敞沒有回頭,他將燭臺上的蠟燭取下來,慢慢地拿起桌上的絲絹,他停頓了片刻,毅然點燃了一角。那絲絹易燃,遇火忽地燃燒起來,燃燒起來的火光映紅了梁敞的臉。他漠然地將燒著的絲絹扔到一旁的火盆裡,沒有再去看一眼。
火光燃燒產生的溫度動著他的褲腳,沉默了半晌,他開口,輕輕地對白梟說:“楊林的那個丫鬟,送去大理寺吧。”白梟皺了皺眉,為他的決定
到擔心:“殿下,這樣好嗎,二殿下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