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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左右,穿著也十分富麗,大約也是一位闊人,後頭跟著幾個跟班走了進來。高慌忙到院子裡,說道:“金大人、劉大人,請到對過房裡將坐一下罷。”金大人登時站住,臉上放出一種不願意的神氣出來,說道:“怎麼?房間裡有客麼!”高連忙陪笑道:“是個過路客人,來打茶圍,就要走的,好大人先在三寶房裡略微坐坐,已叫人催雙鈴去了。”這金大人似乎還有不悅之,幸虧同來的那位說道:“蔚翁,我們就在三寶房裡坐一坐,讓他趕緊就去收拾房間罷。”那三寶也立在對過房間門口,親自打著簾子喊道:“金大人、劉大人,請到我房裡坐一坐罷,雙鈴妹妹也就回來的。”這金大人卻不過情,才勉強走進去。

趕緊進房拿了茶缸子過去,一面又叫打雜的快些到隔壁去,催雙鈴回來,說金大人來了。一面跑進房裡,向著賈端甫道:“賈老爺,對不住,只好請你讓一讓房間裡。”賈端甫望他愣了一愣道:“我們有酒呢,這回子讓了房間,回來酒在那裡吃呢?”高道:“這金大人來了,那是沒法的,不但此刻要請諸位讓讓,就是回來吃酒,也只好在對面客廳裡罷,實在是對不住。”賈端甫還在不肯答應,這高又說道:“諸位老爺是外路來的,大約不知道這位金大人是公子哥兒的脾氣,說聲翻了臉,不但我們吃不住,就是你老爺面子上也要下不來呢。”賈端甫還要說話,達。治軒是隨遇而安的人,就說:“我們讓讓又何妨?同是一樣的吃酒,又何在乎這間那間,免得叫他們為難。”那馮舟聽見是金大人,更是早已嚇酥的了,也在旁苦苦相勸。賈端甫只得忍著氣把房間讓出。高把他們讓到下手堂屋旁邊一個姑娘房裡。這房裡,一個姑娘頭上貼兩張頭風膏藥,躺在榻上。高向他說道:“鳳仙姑娘,這裡有幾位吃酒的老爺,借你房裡坐坐。”那鳳仙慢慢的抬起身來說了聲。

“請坐!”又一位一位的問了尊姓。看那鳳仙,有二十五六的光景,一臉的煙氣,又黑又瘦,雖是搽了些粉,也掩不住那一層的黑光。開出口來,喉嚨又又啞,那高把他們引到房裡就匆匆的走了,去招呼金大人。

約有五分鐘的時候,聽見高底小腳聲音咭格咭格的從外頭走進,料是雙鈴回來,只聽才到對面臺階,口就喊道:“金大人,你怎麼這時候才來?”一面說著一面到那邊房裡去,以後說些甚麼便聽不見了。賈端甫滿望雙鈴到了對面應酬一會必要過來,誰知竟如空谷足音,不但雙鈴不曾見面,就連高也不過來。達怡軒同那習師文談些近來新出的書籍,馮舟同那鳳仙在炕上燒煙閒談,倒也不甚覺得。只有賈端甫意往神馳,有個一等也不來,二等也不來的光景,真個焦燥異常,卻又不好發作。又等了一會,只見打雜的領了一位客人進來,卻是安小齋。賈端甫連忙起身讓坐,安小齋說:“舍間有些事,來遲來遲,勞候勞候。”又同大家招呼。賈端甫一看鐘上已有八點,就問打雜的說:“我們的酒擺罷。”打雜應了一聲:“是!”,走過去告訴了高。那高才過來說道:“對不住,雙鈴就過來了。”又問;“各位老爺就有相好的姑娘罷?”賈端甫也跟著問了一問,達怡軒自然是月紅,馮舟是向來叫劉琴家瑞雲的,習師文是叫王二家的翠寶,只有安小齋沒人,高就薦了這房裡的鳳仙,他也就點頭答應。酒已在堂屋擺好,大家推遜著入坐。雙鈴才過來敬了各人的酒,在賈端甫旁邊坐了不到五分鐘的工夫,就架等出席,叫小金子來陪著。上了幾道菜,局也陸續到齊,琴師上來,也就是小金子代唱了一技小東人。各人叫的姑娘也都照例應酬了一枝,就是那個鳳仙也還啞著喉嚨唱了一枝小調。各人的局或是初叫,或是不大出來玩耍的,所以這些姑娘都不過敷衍門面,不甚親熱。還是習師文同翠寶彼此咬著耳朵,說了幾句體己的話,也不知他們說些甚麼。只見上頭房裡又來了幾位客,都是鮮衣華服,僕從如雲,在房裡擺了一桌便飯,而歡呼謔之聲與這邊席上冷熱大不相同,尤觸耳的是那雙鈴又嬌又媚又圓又脆的聲音,叫著金大人,這個聲被那不知趣的風吹到賈端甫的耳朵裡頭,真個叫他難於排遣。賈端甫向那習師文低低的問道:“這位金大人是誰?”習師文還未回言,那馮舟道:“你不曉得麼?這金大人就是現在第一位軍機大臣金中堂的孫少爺,才從湖北督銷卸回省,現在當的是籌訪局的總辦,還兼著武備學堂”,早晚就要放缺的,就是制臺諸事也要將就他些呢。”賈端甫聽了這話,也就默然不語。不一時局已先後散去,菜也陸續上完,大家見主人無甚興致,也未十分鬧酒。賈端甫又讓了兩杯,大家都說酒已夠了,吃飯罷,於是吩咐上了幹稀飯,大家胡亂吃了些,一齊散去坐到鳳仙房裡。馮舟又吃了兩口煙,賈端甫叫人叫高來,把酒錢當時開銷了他,高微微的推了一推也就收了。達怡軒說:“天已不早,我們走罷。”大家穿了馬褂,高忙叫雙鈴、月紅過來送了一送,說了句:“明兒來。”這裡幾位才走出房門,那雙鈴已跑過那邊,仍舊陪著金大人去了。

賈端甫出得大門,看見街上擺了幾對官銜大燈,也有欽加二品銜、江蘇特用道的,也有某某局總辦的,也有某某學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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