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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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非坐在寬闊的辦公桌後，看著秘書快速打掃房間。這是一件不能說小的辦公室，茶几、沙發、書櫃應有盡有，然而卻不能說奢華，除了書櫃稍顯大而且破舊之外，與辦公和接待無關的東西幾乎完全沒有。所以秘書打掃得很快，幾乎可以稱作敷衍了事。

這也難怪，駱非名義上是副局長，然而基本不參與什么真正的管理事務，主管刑偵這一塊基本限制了他的活動範圍，每天依舊是跟一些錯綜複雜的卷宗打道。說起來這幾天卻又並沒什么大案可以請得動駱局長，他培養起來的一批年輕幹警個個能力超群，基本上不需要勞動他這個警界傳奇。

警界傳奇？駱非苦笑了一下。他想起了多年前，見過的一位老前輩，那個老刑警頭上頂著無數的光環，卻也承擔著無法想象的壓力，在最後一次大案破獲之後，www.maomaoks.com他再也沒有那位異人。不管常人如何地景仰膜拜，駱非卻知道，那位老人的心裡，盛滿了說不出的痛苦，以至於很難再參與任何偵破工作了。

在鮮血淋漓的教學樓下，老人孤獨的背影漸漸走遠，駱非想起他慨嘆著說過的一句話。

「陽光背後，必有黑暗。否則陽光還有什么存在的意義呢？」多年前，聽到「收割行動」的那一刻起，駱非對這句話又有了更加深刻的認識。那之後，雷厲風行的行動席捲全國，落馬身死之人不計其數，有人開玩笑更改了戲詞說:眼看他宴賓客起高樓，眼看他從樓上跳下。駱非就親自認識一位這樣的高官，有能力，夠果斷，為地方經濟做出了巨大貢獻，然而僅僅因為與兒媳有染，最後落得家破人亡血滿地。聽到他的死訊，駱非不勝唏噓。

在那之後，駱非回到虎城擔任副局長，從此再無升遷。

所以，秘書打掃他的辦公室只是做做樣子，也就不難理解了。駱非苦笑了一下，看著嫋嫋婷婷的秘書關門走開。他緩緩拉開右手裡側的屜。

裡面放著一支蝴蝶髮卡。當初它曾是淡淡的藍，然而現在已經面目全非，多年過去，那些碳化的痕跡仍然觸目驚心，訴說著它的主人曾經經歷了一些多么恐怖的事情。這個重要證物，在原著小說中曾經多次出現，作為那個從未正面出場的女主角化為飛灰的鐵證。

然而事實呢，駱非淡淡地微笑著，看著這隻曾經振翅飛舞的蝴蝶。事實和真相永遠沒有那么詩意和複雜，不可否認小說非常彩，駱非自己也很喜歡。他盯著這隻髮卡看了許久，關上屜。

拿起內線電話，駱非撥了一個號碼，接通後，說道:「小曾，來一下。」片刻，一個懶散的年輕人走入辦公室。他鬆垮的警服隨意地套在身上，倒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子。他進來就快速坐到駱非對面，翹起二郎腿懶洋洋地說道:「駱局，又怎么啦？」駱非看著這個認識了十年的老夥計，低頭笑了下。掏出一支菸:「小曾，你還這副樣子。」年輕人晃晃腿:「不是小曾啦駱局，我也是眼瞅著就四十的人了。」的確，儘管這傢伙已經有著不低的地位，樣子也還是和十年前幾乎沒有變化，但不可否認，眼前的小曾已經三十多歲了，不再是以前那個愛衝動愛表現的頭小夥子，也不會眾目睽睽對自己老婆大獻殷勤了。儘管在和自己的競爭中情場落敗，似乎對他也沒什么太大的影響。

「嗯。老曾？」駱非戲謔地點上煙，了一口。

「我靠……別別，還是小曾吧。或者喊我曾化同志都行。」年輕人打了個靈，「你這要把我喊老了，我還怎么等著接受未亡人呢？」

「呵呵，你個臭小子。」駱非無奈搖搖頭。他娶沐劍雲那天，輪到曾化敬酒，這傢伙站起來大聲祝福道:「報告駱隊長！請您保重身體長命百歲，趁年輕儘量給嫂子幸福！我在八十歲那年的時候會娶嫂子，到時候請您放心！」惹得沐劍雲一陣羞罵，罰了他好幾杯才肯罷休。

「廢話不說啦。你這個技術彙報材料得改改，太直白了。」駱非點開終端，一張張圖片文字浮現在空中。

「技術就是要直白嘛，我講複雜了領導也不懂啊。」曾化梗著脖子，一臉的不以為然。

駱非哭笑不得:「你講簡單了領導也不懂啊。誰告訴你要讓領導懂技術了？

別的不說，你這開場白謝領導總得有吧？這結尾請批評指正總得有吧？你看看你這是什么開頭:哦——模擬環境在刑偵供中的應用——嘶——」駱非嘬了一下牙花子:「這是什么？你這是要一網打盡公檢法嗎？」敲了敲桌子，駱非繼續往下說:「這實例又是什么？哪一張能看得下去？」

「實例一:在注意到犯罪嫌疑人有妹控情結之後，使用催眠手段和vr技術結合，讓其以為在與妹妹的過程中進行誘供，終於落實了所有犯罪細節，最終成功收齊證據，破獲此案。嚯，這配圖……這配圖是什么？你幹嗎不直接擺東京熱的截圖上來？」

「我這不是告訴大家我的虛擬技術有多真么？你看這子一跳一跳的，哪個男人控制的住？」

「我去—好吧，這個呢？實例二:犯罪嫌疑人極其疼愛子，所以使用影像技術安排5名幹警對其配偶—你丫是故意用配偶這個詞嗎—進行了輪姦。最終案犯實在無法忍受子受到的，主動招供了所有犯罪事實，並咬出了所有同夥，使得一宗惡案件罪犯全部落網。這情節我都不說了——你一定要安排五名幹警是個什么意思？」駱非一口濃煙噴在曾化臉上。

「小曾啊小曾，我知道你小子有惡趣味，但這是個什么場合！何況這五名幹警的肖像有必要這么真嗎？那個禿頭大肚子的是怎么回事？你用了宋局的照片嗎？你丫擔心他不肯用大耳刮子你？」駱非說得自己都笑了，「而且這宋局的傢伙也太短小了，當人面打臉吶你這是—我的小曾同志！」曾化也嘿嘿笑了起來，自己掏出一香菸點上。「這段是得改改，我回頭把這傢伙大點，畢竟現場還有女同志，要注意領導形象。」

「滾！你這人面獸心的東西！」駱非笑罵道。「雖然實際確實都是這么乾的，但你不能這么寫，這絕對不行。開玩笑呢你這是。換幾個實例，實在不能換也得改說法，讓人一看都成什么了這都。」駱非搖搖腦袋按滅菸蒂。「不是我說你小曾，你現在也是科技處領導了，別隔三差五就站大街上手，不太合適。」

「我靠駱局，你太損了。」小曾一副氣憤的樣子。「當初這兩個突破口還是你發現的好不好？提示來提示去的就不肯明說，我這做出來了你還說我下。簡直無恥之尤！」曾化也敲著桌子憤憤地說道。曾化與駱非是十多年過命的情，兩個人私下在一起大多是直來直去。

「不無恥怎么當你領導呢。」駱非淡然摸出一菸。「要是來個君子管著你，還不得天天讓你拿陰泡茶喝。」駱非用一種漠然的口氣說道，「要不是我警醒點，沐老師那杯子都得讓你進去多少回了你個衣冠禽獸。」

「好吧好吧。我改。」一說這個曾化立刻蔫了。「不就是因為這個報告會請了沐老師參加么，犯得著小題大做，比這更下的彙報宋局也不是沒看過。」

「你說的沒錯。」駱非態度突然變得嚴肅起來。「正是因為劍雲要對這個手段究竟有多大的神傷害進行評估，所以你一定要嚴謹。小曾」，他又掏出一支菸，點點了桌面。

「你不把我當回事沒關係，你不能把工作不當回事，否則你我都對不起這十年的情。」小曾耷拉著腦袋，沮喪地說:「好好好，我都改。不就十分鐘的事兒么，有什么呀。」他嘟嘟囔囔站起身開門要走，卻正好差點和準備敲門進來的秘書撞個滿懷。

「唉喲劉秘書這是幹啥？投懷送抱的嘿嘿嘿……」曾化一見美女就要暴英雄本。

劉秘書側身掩嘴而笑:「我可不敢。耽誤了您八十歲娶嫂子誰承擔的起。」曾化哈哈一笑，伸手在劉秘書前虛抓了兩下，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那我八十之前也不能閒著丫，總得預熱什么的罷……」意著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