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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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懷仙提著盛飯竹籃,走向夏夜星居住的窯之時,心情異常複雜。
三個多月來,夏夜星幾乎天天待在裡苦練“寒月神功”用功之勤,用心之深,直令一向以苦功自豪的“神彈子”梁興都自嘆弗如,桑仲的評語則是:“那丫頭失心瘋了!”此時已是盛夏季節,山坳內紋風不興,悶熱難當,連聲蟲鳴都聽不見,好象暑氣己將大地蒸
了一般。燕懷仙輕敲幾下木門,將竹籃放下,就待轉身走開,卻聞夏夜星在屋內道:“五師哥嗎?可否請你進來一下?”燕懷仙頗
意外。自從夏夜星來到這兒之後,統共也沒跟他說過幾句話,練功餘暇只和桑仲瞎扯胡拉,連正眼都不瞧他一下。燕懷仙原只當她小女孩心
執拗,並未在意,但近來見她練功愈勤,才開始覺得有點不對勁兒。此時聽她呼喚,便重又提起竹籃,推門走進
內。
只見夏夜星盤腿坐在炕上。內雖比外頭陰涼一些,卻仍酷悶異常,但小姑娘的臉龐
如同透明堅冰一般,甚至可依稀看見絲絲寒氣從她渾身上下透體而出。
燕懷仙不由一怔:“這‘寒月神功’確是厲害得緊,才不過練了三個月就有如此神效。”邊將竹籃放在右側的土桌上。
夏夜星連籲幾口氣,臉逐漸恢復紅潤,抬眼看了他一下,笑道:“五哥,又是你送飯來?這些
子真是麻煩你了。”她說話愈是客氣,燕懷仙就愈覺不妥,乾咳一聲道:“那有什麼?”把手在身上擦了兩擦,硬梆梆的屈身坐在土凳上,又咳一聲道:“
子還過得慣吧?”夏夜星道:“很好啊,大家都對我很好。”步下炕來,立在燕懷仙身前,瞬也不瞬的盯著他瞧。
燕懷仙一陣慌亂,垂下頭去,窒了半晌,方才囁嚅道:“小師妹…嗯,夏姑娘,有句話我一直想跟你說…”夏夜星仍舊立不動,銀鈴也似的笑道:“五哥,大家都是自己人嘛,有什麼不好說的呢?”燕懷仙又被她堵了一堵,掙扎著道:“說錯了你休怪…並不是我小心眼,但我實在明白你心裡在想些什麼…”忽然抬起頭來,眼中又
出往昔慣於嘲
,又易於厭倦的光芒。
“索攤開來說吧,你恨我騙你、欺負你,你想殺我,沒問題,我就坐在這兒,乖乖的讓你殺,你也毋須再練什麼功夫。但你若還想要
回那把刀,我可老實告訴你,想都甭想,師父的能耐你還不太清楚,師兄的心
你也還不太瞭解,只怕你到頭來
不到刀,反而賠上一條小命。”夏夜星又定定的瞧了他一回,驀地轉身坐在他身旁的土凳上,冷笑道:“五哥,你只猜對了一半,我確實想殺你,而且這心意這輩子決不改變。”語中透出一股寒意,恍若剛才由身上沁出的“寒月神功”一般,直鑽人心底。
“但是五哥,你要知道,咱們女真人是非分明,恩仇快意,我縱要殺你,也必等到我能夠殺你的那一天。你坐在這兒讓我殺,對不起,我不能如你的願。”把頭一偏,又回覆了少女天真活跳的樣態。
“至於那刀嘛,那刀幹我什麼事?師父對我好,梁小哥、桑二哥、潑季三、楊麼哥他們都對我好,難道我還不記在心裡,我又怎會跟他們作對?”燕懷仙見她說得快誠懇,心頭便似放下了一塊大石,點點頭道:“你這樣想就好。”站起身子,舉步便向外走。
夏夜星卻又叫道:“五哥,你再等等,該我有話對你說啦。”燕懷仙只得重又坐下。
夏夜星道:“五哥,你可有什麼仇家?”燕懷仙愣了愣,道:“沒有,你問這個幹什麼?”夏夜星道:“有人在暗地裡想殺你,你曉不曉得?”燕懷仙大奇怪,歪頭想了半天,始終想不出自己曾與何人結怨。
夏夜星道:“那天晚上你們搶了刀跑走之後,我獨自一人追出營盤,不料路徑不,竟在山區
了路…”燕懷仙又覺一陣愧悔翻上
腔,暗忖:“那夜她可真是吃足了苦頭。”夏夜星續道:“後來我就
糊糊的趴在一塊大石頭上睡著了…”燕懷仙奇道:“睡著了?你居然還睡得著?”夏夜星咬著下
,半天不說話,忽然踢了他一腳,道:“人家哭累了嘛!”燕懷仙不由尷尬萬分,卻又被那嬌憨模樣
得雙眼一花,竟盯盯的望著她愣住了,邊自尋思道:“她口口聲聲的說要殺我,這卻那是對仇人的態度?真是小孩子辦家家酒嘛?”夏夜星白了他一眼,又道:“結果,恍惚中聽見一個聲音對我說:‘小姑娘,你是不是想殺那個姓燕的?我倒可以幫你。’我驚醒過來,只見一個人就站在我面前…”燕懷仙忙問:“那人怎生模樣?”夏夜星搖了搖頭道:“他用一塊白布包著腦袋,身體非常非常的胖,看樣子恐怕是故意撐出來的。”燕懷仙腦中愈亂,直猜不出這人蒙面假扮的用意何在。
夏夜星續道:“我那時真想馬上就把你殺了,當然連聲說‘好’,那人就把我帶到一處絕崖邊上,又替我來了一塊幾百斤重的大石頭,用
大木杆支住,然後告訴我說,幾天之內,你們一定會經過這裡,到時只須把木杆一翹,將大石翻下山去,你就…”作了個扁扁的手勢,摀嘴笑個不住。
燕懷仙苦笑道:“這人的行徑當真不可思議,既想殺我,又何必假手於你?他既搬得動那塊大石,顯然功夫不低,又何必用這種笨法子?還有一點,他又怎知咱們會經過那地方?”夏夜星笑道:“就是嘍,你猜猜看嘛。”燕懷仙道:“他大概對咱們非常悉,曉得咱們的老窩在那裡。但他蒙起臉來卻又何為?怕你認識他不成?”夏夜星道:“你這一猜,也對也不對。怎麼說呢?他如果是你們的
人,怎會不曉得你燕五郎輕功天下無雙,用這種笨法子又怎能傷到你一
汗
?除非…”冷笑兩聲,不再繼續往下說。
燕懷仙瞪眼道:“除非什麼?”夏夜星又把頭一偏。
“你再猜吧。”燕懷仙知她難纏,便也不再多問,聳聳肩道:“世間多的是希奇古怪的人,他若真想殺我,也隨他的便,再猜他的意圖更是無聊。”夏夜星不笑道:“五哥,我發覺你真有點怪怪的,好象對什麼事情都提不起勁兒一樣。”燕懷仙搔搔頭道:“怎麼會?”然而多看了小姑娘幾眼之後,卻又嘆口氣道:“我也曉得我這個
病,但我實在不知該對什麼事情上勁。師父從前就常罵我說,如果我能多給把勁兒在武術一道上,進境當不止於此而已。但我…我也不是不喜歡練武,卻總是練著練著就…唉,誰曉得怎麼回事?”夏夜星沉默半晌,淡淡道:“人還是單純一點的好。像梁小哥、潑李三他們,一輩子就只認定了追求一樣東西…”燕懷仙悚然一驚,不知怎地,沁出一背脊冷汗,腦中更加混亂不已:“她這話不錯。
我呢?我在追求什麼呢?我活在這世上為著什麼來的呢?”只覺一陣茫然無從,好象走入了一片黨莽無際的白霧中一般。
卻聽夏夜星道:“五哥,不說這些了。師父教我的‘寒月神功’,你們當真不曾學過?”燕懷仙迴轉神來,笑道:“連聽都沒聽過哩。”夏夜星眉頭微蹙,似有不少困惑。
“我從未學過內功,基太差,師父雖將口訣細細傳授,但我還是有許多地方解不通…”眼波一轉,一股溫柔的情懷輕靈靈
瀉而出。
“五哥,請你幫幫忙好不好?幫我趁早練成這門功夫,也好早點殺掉你。”燕懷仙啼笑皆非,卻覺一種從未經驗過的新奇刺湧上心頭,當即笑道:“好哇!
我一定幫你幫到底!”想了一想,又道:“怎不叫小哥他們幫你?”夏夜星睨了他一眼,道:“你忘了,那天我說如果我將來煉劍煉不成,你就要給我跳到爐子裡去?嗯,燕五?”故意把“燕五”兩字說得極重。
燕懷仙想起那些天與她同行的種種,心上不由一陣盪,更不知這丫頭的心意究竟如何,七想八想竟想得怔住了。
夏夜星盤腿坐回炕上,笑道:“這門功夫確實適合女人修練,你小心不要走火入魔了喔?”燕懷仙一聳肩道:“就算走火入魔,也隨它去吧。”夏夜星便將疑難不解之處,一一提出,燕懷仙悟本高,內功
底又厚,不消多久就已摸著深入“寒月神功”的路徑,邊聽夏夜星將心法口訣從頭到尾唸誦出來,邊將自己的心得仔細告訴給她。
從此之後,燕懷仙天天助她練功,簡直比自己練功時還要認真幾分。兩個多月下來,果覺“寒月神功”奧妙非常,一個教,一個學,不但提撥得夏夜星大有進步,連自己都逐漸受到神功影響,經常會在盛暑天氣裡不自的連打幾個寒顫。
一中午正提著竹籃往夏夜星那兒走去,忽見葉帶刀匆匆忙忙的走入谷內,邊道:“五郎,跟我走。”不由分說,一把扯住,又將梁興、桑仲二人一齊叫來,也不多作解釋,只一徑催促大家快點動身。
葉帶刀十幾年來的習慣,都是每年只有一半時間待在谷中調教徒弟,另外半年則外出遊蕩,誰也不知道他到過那些地方或幹過什麼事,而且從不帶徒弟隨行,此次破天荒之舉,自令梁興等人大意外。
“潑虎”李寶怔怔問道:“師父,怎地只帶小哥、老二、五郎三人,大夥兒一齊跟去不好麼?”葉帶刀不耐道:“莫問,我自有道理。”又吩咐“翻江豹子”張榮:“那個小姑娘就給你督促,千萬則讓她荒廢了練功。”幾句話的時間裡,梁興、桑仲、燕懷仙俱已收拾妥當,葉帶刀卻啥也不帶,只揹著那把“大夏龍雀”當先領路,馬不停蹄出了太行山區,直向西行。
梁興終於忍不住問道:“師父,咱們要去那兒?”葉帶刀道:“北京大名府。”望望徒弟,嘆口氣道:“大勢不妙了,朝廷兩次往援太原府,都被殺得大敗。上個月粘罕、斡離不又兵分兩路,夾擊而來,這回東京還守不守得住,只怕難講得很了。”梁興憶及今年年初金兵剛退,滿朝文武便又嬉遊無度的景況,不咬牙切齒,破口痛罵。桑仲道:“大宋覆亡只是遲早的事。年初運氣好,逃過一劫,年尾就算再躲過,也只是苟延殘
罷了。”師徒四人長吁短嘆,不數
來至大名府,只見滿城人心惶惶,都在作逃命打算。
梁興眼見這些人一心為己,全無禦敵抗侮之意,自是老大看不慣,走一步罵一句,又忍不住道:“師父,咱們不上前方打探消息,卻來這裡作什?”葉帶刀乾咳兩聲。
“莫問莫問,到時自見分曉。”東拐西彎,卻來至一所氣派異常豪奢的大宅之前,門口僮僕方才哈著過來,葉帶刀便急聲道:“老爺在不在?”只見那幾名僕人立刻面現困惑之
,遲疑著道:“老爺…”葉帶刀忙不迭大啐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