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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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樹、枯木齊聲怒罵:“姓夏的,你幹什麼?”夏紫袍哈哈大笑。

“我不是幫葉帶刀,我是在幫我自己!我若要袖手旁觀,等你們這兩個鬼東西收拾了葉帶刀之後,還放得過我麼?”葉帶刀嚷嚷道:“我不要你幫!你滾到一邊去!”夏紫袍大呸一口。

“咱們的帳,等下再算!”又“咻咻”兩刀,截斬斷了兩名敵人。

西夏武士厲嘯震天,前仆後繼,照樣爭先圍攏上來。葉帶刀、夏紫袍、燕懷仙三人各據一角,手不停砍,但覺壓力愈來愈大,簡直連呼都沒了縫兒。

燕懷仙手腳漸軟,氣如牛,眼前金星直冒,各種聲音更漸漸湮沒,只剩蜂鳴一般的“嗡嗡”之聲充於耳鼓內。

“這回真的完了!”心底彷佛只有這一個意念。恍惚中,夏夜星的聲音卻似在天邊響起:“那個‘替天行道’的又來啦!”驟然間,壓力頓減,燕懷仙勉強透過汗霧黏糊障蔽的眼球望去,只見岡下黑龍翻滾,團團灰黑煙塵在全黑的天幕底下,開出蕈狀的花朵。

大樹、枯木嘀咕不休:“那路子的貨?”已聽“九級龍”史斌扯著嗓門叫道:“葉帶刀,識相的快把刀出來,‘大宋’趙家給了你什麼好處,值得你這樣替他賣命?”葉帶刀、燕懷仙俱皆一楞,心忖:“卻又幹大宋朝廷何事?”岡下馬蹄迴旋雷動,忽左忽右,忽前忽後,早把一座被土埋掉了大半個的“統萬城”團團圍困起來。史斌倒提鋼刀,領著四、五十名手持火炬的壯漢子,徒步搶上城頭,四下裡頓時一片透亮。

史斌本以為只有葉帶刀師徒幾人而已,不料岡上竟雜七雜八的立著一大堆人,反把他得楞住了。

葉帶刀冷冷道:“史兄弟,這兒可不止宋、金、蜀三國而已,還多了個‘西夏’呢。”史斌畢竟久經風,即刻便恢復鎮定,笑道:“喲,這是在幹什麼?開秋大會哪?”葉帶刀眼珠骨碌碌的一轉。

“史兄弟,你們都是明白人,唯獨我一個在這兒當傻瓜,你說,這刀到底有啥個寶貴之處?”史斌眼珠也同樣骨碌碌的滾了幾轉,笑道:“你當真不知,便說給你聽也無妨。此刀乃東晉時的‘大夏’國君赫連所造,一直都是匈奴族長的標記。後來‘大夏’一敗於北魏,二敗於吐谷渾,乃也不見了,國也滅亡了,但匈奴族人卻始終在此地區活動,任誰的號令也不聽——‘統萬’已成了匈奴族人的聖城,尋常人等本接近不得。再後來呢,不知怎地,匈奴族人之中竟有了一則傳言,說是八百年後,會有一名長髮披肩的白衣天人出現,手持‘大夏龍雀’,率領匈奴人南征北討,重建‘大夏’——‘大夏’滅亡迄今雖只有七百年,但在蠻人眼裡,七百跟八百又差得了多少?”燕懷仙恍然大悟。

“原來擁有此刀之人,便可號令匈奴曉騎,怪不得大家搶著要。”這則傳說,邊陲民族俱有耳聞,唯獨宋國不知,竟將這相當十萬大軍的寶貝胡亂棄置於深宮之內。前年年初斡離不兵臨汗京城下,便向宋廷強索了來。因金國西路軍人攻“太原”不破,斡離不就派完顏亮將寶刀送過太行山,到西路軍元帥粘罕手裡,以便粘罕能引匈奴兵助攻“太原府”未料途中竟被燕懷仙等人搶走。

葉帶刀懵懵懂懂,全不明白此刀價值,這一年半來,空抱著寶刀,成天瞎想什麼金銀財寶“大金”、“西夏”兩國與史斌這等懷野心之人,可早急得眼睛都紅了。

葉帶刀點點頭,苦笑道:“難怪那天‘青面夜叉’一直盯著刀,跟著咱們走,想必心中兀自拿捏不定。可惜我沒穿白衣,又沒長髮披肩,否則今晚叫你們一個都跑不掉。”轉眼瞥了瞥夏紫袍,見他倒是一身白衣,不挖苦道:“原來你早準備好了嘛?”夏紫袍哼道:“金人尚白,我久居金邦,二十年來每天都穿白衣,你又在那邊亂猜什麼?”葉帶刀想起夏夜星平常果然也愛穿白衣,如他所言不虛,便不再多說。

史斌道:“葉飛龍,如果你先前當真不知此刀用處,那我倒是錯怪你了,我還以為你想當那趙官家的奴才呢。如今,我倆倒可好好商議一番,咱們手掌匈奴曉騎,再加上兩河‘忠義巡社’,慢說蜀地,席捲中原也非難事。事成之後,我當皇帝,你當一字並肩王,如何?”葉帶刀哈哈大笑。

“既然這刀已無關寶藏,我一個人霸著也是沒用,史兄弟,你這話正合我意,先殺光了這些真假番狗再說!”大樹、枯木臉齊變,罵道:“姓夏的,都是你壞事!剛才早殺了葉帶刀,還會落得這條尾巴?”夏紫袍沒料到形勢轉變得如此之快,一時間也楞住了。

只聞角落裡一聲嬌叱,數十縷勁風打向史斌部屬手中所持火炬,卻是夏夜星當初閒來無事向“九頭鳥”桑仲學來的“滿天花雨”手法。夏紫袍與西夏武士立即反應,兵刃齊揮,頓將火炬打滅大半。

史斌喝道:“葉飛龍,快過來!”夏紫袍、大樹、枯木三人此刻卻像心思相連,那會讓葉帶刀有絲毫退路,分從三個方向夾擊而上。好在城頭又是漆黑一片,葉帶刀身如泥鰍,亂滑亂溜,將三名絕頂高手的殺著全數躲掉。

大樹罵道:“姓夏的,又是你那寶貝女兒出的餿主意,沒了火,怎生找人?”揮刀亂砍,差點砍中枯木的禿腦殼。

夏紫袍哼道:“若還有火在,你那些寶貝部下早都沒命了。”黑暗裡,史斌人馬仍然進退有序,嘴中不停打著忽哨,以便互相辨識,決不錯砍一刀,漸漸將西夏武士到了城頭西南角上。

燕懷仙左逡右巡,正不知師父人在那兒,忽見一道光柱貫破夜空,使得天上地下全都亮了起來。光柱的那頭,是剛剛臉的月亮;光柱的這頭,不消說,自然就是“大夏龍雀”了,刀身反映出織錦也似繁複的光紋,鋪蓋在整個城頭之上。

葉帶刀忽然大笑一聲,拔腿奔向城頭西北角。

夏紫袍離他最近,喝道:“那裡走?”如飛躍到他身後,一刀劈下。只見人影一閃,燕懷仙已從頭頂搶至,硬遮下這一刀,又一個跟頭,落在葉帶刀旁邊。

葉帶刀竟全不理會夏紫袍的追擊,連頭都不回,身子沿著西北城角疾走“大夏龍雀”連連劈砍,把每一塊雉堞都砍了一刀不止。

夏夜星飛步趕來,揚手又是兩塊石頭。燕懷仙振刀格去,怒道:“他好歹教了你一年半的功夫,怎地如此翻臉不認人?”夏夜星尖嚷道:“他教我功夫?你曉不曉得他教我功夫是安著什麼心…”一語未畢,只聽巨響連聲,緊接著整座高岡都劇烈晃動起來。

夏紫袍愕然頓住剛要下劈的第二刀,大樹、枯木正雙雙趕到,也不張大了嘴巴。

西南角上史斌部屬與西夏武士的混戰更齊地打住,刀槍兀自舉在半空,眼珠卻驚恐的望著腳下地面。

葉帶刀斷斷續續的大笑幾聲,掂起腳尖,腦袋飛快前後扭轉,彷佛想要覺身周空氣那般的半張著手臂。

“有了…有了…哈哈!有了…誰說沒有…”眾人正打不定主意,到底該往城下跳呢,還是就地仆倒,拱地滾龍以的聲響卻像發時一般驀然歇止,山岡立刻又回覆了平靜。

枯木抹了一把額頭冷汗,罵道:“有了什麼?有了你娘個狗臭!”

“沒有?”葉帶刀翻著眼珠,又笑幾聲,忽然狠命一腳跺在地下。

“你看有沒有!”只聽腳底“崩”地一個大雷,西北城角竟整個塌陷下去。

燕懷仙只覺身體迅速下沉,眼前漆裡一片,土塊石屑飛雪般落在自己頭上。

“生命裡是否充滿了荒唐?”燕懷仙腳落實地之前,心頭說什麼也擺脫不了此時此刻顯得更為荒唐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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