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她會成為他記憶中絕大部分的佟海欣熱情、明媚動人且陽光開朗。
那是十四歲之前的佟海欣,母親尚未離去的佟海欣,還沒緊緊勾動他心絃、扯動他心疼的佟海欣。
然後他想起自己曾經有多麼想一生一世照顧她。
他想起當他知道她與江慎遠往時那份既驚訝又懊悔的心情。
他氣自己人不在臺灣,氣自己沒有早點向佟海欣表白,氣江慎遠是他最好的朋友,氣他只能無奈地要江慎遠好好照顧欣欣。
如果,此時佟海欣身邊的男人已經離席,他很樂意隨時入席。
“欣欣,等我一會兒。”佟海欣還搞不清楚顧斯朋要她等他什麼之時,他便已經旋身走出房門。
半個小時後,顧斯朋回到房內時,手中多了一朵與他畫作上相同的豔紅長莖玫瑰、一個四吋左右的提拉米蘇蛋糕,以及一瓶與她方才喝的一模一樣的伏特加。
佟海欣微微偏首,望著他的美眸盈滿困惑。
“欣欣,為我過生吧!”顧斯朋為僅有一
的蠟燭燃上火光。
他刻意不說為她過生,而是選擇說為他,佟海欣哪裡會不明白他用上的機心?他就是存心要讓她無法拒絕。
今天是母親當年離去的子,是她的生
,也是顧斯朋的。
雖然相隔兩年,她與顧斯朋仍然擁有同一個誕生紀念。
他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一起過生了,是從他們都長大之後?還是從她與江慎遠開始
往之後?
她早就忘記了,為什麼顧斯朋偏偏要挑在這個時候提醒她,他們曾經有過的親密?
“小朋,你好陰險…”是微醺的緣故使然?佟海欣不自覺喚出小時候對顧斯朋的稱呼。
她已經許久沒有這樣喚他了,從她十六歲開始,還是十八歲?
這又是另一個難解的謎,他們兩人的從前好近,又好遠,像一團纏得亂七八糟的線球,她從來都看不清也
不懂。
只要是有關於她與顧斯朋之間究竟是誰疏遠誰、誰撇下誰這些問題,即便是她完全清醒時她都毫無頭緒、無法回答,更何況是意識昏沈,朦朦朧朧要醉不醉的現在?
彼斯朋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熄滅了房內燈光,搞不清楚是惡作劇還是真心誠意地,徑自拍手唱起往年他們年紀小時,總愛學港片中笑鬧唱起的粵語版祝壽曲。
明明應該是個很惹人發笑的場面,偏偏顧斯朋臉上的表情再認真不過,那份得天獨厚的柔煦男嗓徐徐唱來,竟然還有股讓人哭笑不得的萬般繾綣。
她一定是真的醉了,否則她為何想哭?為什麼她有種顧斯朋知道她每年的生都會
到特別寂寞的錯覺?
佟海欣拿著那朵紅長莖玫瑰,怔怔地望著顧斯朋發愣。
“許願啊。”顧斯朋煞有其事地許完了自己的願望之後,輕推了推佟海欣手肘,低聲催促。
佟海欣將視線移到燃燒中的蠟燭燭身,不知道又走神了多久,終於,在看見蠟燭上的第一滴豔紅燭淚落下時,她聽見自己緩緩開口“小朋,你的畫裡為什麼從來沒有女人?”真是醉了,否則她便不會問出如此骨的對白,彰顯出她心中對顧斯朋的太多在意。
有一瞬間,顧斯朋以為自己聽錯她的問句。
他曾以為佟海欣從不關心他的畫,更不知道他的畫裡有著些什麼。原來,她知道,他發表的作品裡,從沒有女人。
心頭忽地急切湧上了一股強烈的情緒,難以言明,顧斯朋偏首靜靜地瞅著她,黑眸一沈,藏起某種深邃情緒。
他只花了兩秒鐘便選擇保持沈默。
他付出太多,無法在一個毫無預期的狀態之下,承受可能被她拒絕的傷害;更怕他此時終於鼓起勇氣說出隱瞞多年的心意,隔酒醒之後通通被她忘記。
他想望了她太久、強迫自己放棄了她太久,久到他笨拙到不知道該如何在此時親近。
那麼多年以來,糾纏了自己大半生的情,他怎麼能簡單用幾句話說明?即使他想向她坦白,也得挑個她神智清醒的時刻。
“北京沒有我想畫的女人。”顧斯朋邊勾起微笑,只能回答得如此不著痕跡,且避重就輕。
是呀!這就是答案,她知道的,北京沒有他想畫的女人,她知道他唯一畫過的女人是誰…
她明明知道的…那她為什麼還要問?
她沒有醉到完全人事不知,理智卻遠遠無法駕馭情,想也不想的問句莽撞撞地便衝口而出。
佟海欣突然到十分沮喪。
沮喪到足以令她想起,上次同樣也到如此灰心的時刻。
於是她終於想起她與顧斯朋的從前了。
那段她總是因為工作忙碌,或是任何原因不願意回想的從前,在她倍脆弱、且又被酒
侵蝕了大半神智的此時,朝她狠狠反撲。
她十四歲,而顧斯朋十六歲時的從前,緩緩迴。
佟海欣清楚地記得,那年的冬天一點兒也不冷。
十一月初的臺北,天空蔚藍澄淨得一望無垠,金燦燦的陽光從整片未掩上窗簾的落地窗外灑入,在屋內黃澄澄地閃蕩。
十四歲的她剛考完期中考,百無聊賴地慵懶趴臥在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背誦著方才書中瞧見的文句。
“…毫端蘊秀臨霜寫,口角噙香…口角…”才剛讀過的,怎麼就忘了呢?
留著清湯掛麵髮型的少女才正想打開書本尋求解答,寫著“紅樓夢”三個燙金大字的封面,便被一隻從旁伸來的無禮大掌迅速合上。
“口角噙香對月啦!笨蛋!”不知道何時出現,才剛放學的顧斯朋站著由高處俯睨她,端出鄰家大哥的架子教訓道:“佟海欣,你明年就要升國三了,不去好好準備升學,讀紅樓夢這些風花雪月的書做什麼?”爺爺
真是寵這個鄰居小妹寵到無法無天了!他還沒放學,爺爺
竟然就開門讓她進來撒野!
而佟海欣這傢伙也真是越來越超過了,每天窩在他房間像窩她自個兒的一樣,隨便吃隨便拿隨便躺,悠遊自在到顧斯朋簡直都快懷疑起這裡其實是佟海欣的家了。
“幹麼?你看曹公雪芹不順眼啊?”佟海欣一翻,坐起身子,笑嘻嘻地將書本朝顧斯朋身上一丟。
“這書還不是你的?你都能倒背如了,我為什麼不能看?”彼斯朋不偏不倚地一把接住那本紅樓夢,往書架上隨手一擱。
“我不一樣,我學畫畫的,術科比重高,學科過得去就好,我當然有時間讀閒書,你呢?你未來要拼公立高中前三志願的,要是佟伯伯”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臭小朋,你別拿我爸來壓我了!”佟海欣翻了個白眼,又懶懶地往後一躺。
她的爸爸佟震是學術界赫赫有名的權威教授嘛!
身為長女的她自然不能丟爸爸的臉,這句話她從小聽到大都會背了,就是因為很煩,不苟言笑的父親對她又很嚴厲,她才一天到晚往父母親在大陸工作,家中只有爺爺與管家僕人坐鎮的顧斯朋家裡蹭嘛!
可惡欸!越想越氣不過,佟海欣又不拿了個抱枕,往已經在書桌前落坐的顧斯朋的背後砸。
“學畫畫了不起啊?你有本事把剛剛那口角噙香什麼鬼的畫出來啊!”佟海欣一舉跳下。
她從背後狠狠勒住彼斯朋脖子的幼稚舉動,令十六歲大男孩啞然失笑。
“口角噙香怎麼畫?你倒是說說看,你說得出來我就畫得出來。”那只是一句詩好嗎?佟海欣真是太強人所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