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仙子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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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玉從來最聽不得別人勸他用功,要是換了別個,只怕立時便要反相譏,不知為何,今兒聽了,卻是滿懷舒服,又道:“這些野雞果然味道極美,但若能有幾口酒來佐,恐怕還會更好吃哩。”尤氏笑道:“就知你想吃酒,早叫人燙去了,只是須得再吃些
才喝,免得等會兒醉呢。”又吃一會,果然見丫鬟送了壺燒酒上來,寶玉大喜,與秦鐘相視而笑,兩人你一杯我一盞,吃得不亦樂乎。
尤氏也吃了兩杯,道:“我眼皮子好沉,先去睡中覺了,你們慢慢吃吧,記著別喝多了。”寶玉笑道:“大嫂子儘管歇息去,我們再喝幾口就罷了。”話雖這般,卻哪有照做,待尤氏一去,與秦鍾更是喝得興高采烈,過不多時,已把那壺燒酒喝得一乾二淨。秦鍾挨著他姐姐道:“不盡興不盡興,再叫她們燙一壺來。”可卿瞪了他一眼,道:“本不該一壺都喝光的,你卻還想要!”寶玉喝得口滑,也幫著說:“還有這麼多,沒酒可難吃下去了。”可卿道:“我瞧你們也該飽了,別哄我尋酒吃呢。”秦鐘有了三分醉意,竟用雙手抱了可卿的
,臉貼到她
脯上去,道:“好姐姐,只再要一壺,反正我們吃完就可以去睡覺,不礙事的。”可卿唬了一跳,雖說他們姐弟早已荒唐有時,但此刻屋裡滿是丫鬟婆子,對面還坐著個賈寶玉,怎可
出這般惹眼綺態,右手正在桌上舀湯,所幸左手還在桌子底下,把秦鍾腿上使勁擰了一下,狠狠地瞪著他道:“你再不聽話,待我回去告訴爹爹,瞧他怎麼跟你理論!”秦鍾這才發覺失態,忙放了手,把身子坐正。寶玉雖然也有些醉意,但那方才一幕卻是清清楚楚地落在眼裡,猛想起秦鍾曾經告訴過的秘密,驀地口乾舌燥,情不自
伸手去握可卿的柔荑,道:“姐姐莫生氣,不過一壺酒哩,我們不喝便是。”***可卿嚇得花容失
,沒等他碰到,手已丟了湯匙,魚兒般地疾縮到桌底下去,心中怦怦直跳:“該死,他竟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亂來!”粉面飛起一抹紅暈,為掩羞澀,卻笑道:“真是饞嘴巴,為了一壺酒,竟連輩份也肯降了。”地下的丫鬟婆子都笑了起來,孫嬤嬤道:“他們兩個爺這麼想吃酒,少
就寬一點兒吧。”寶玉瞧著可卿,只覺其嫵媚絕倫,不
痴了。可卿道:“也罷,你們再去燙半壺來吧,賺了個便宜兒,我也拼著挨婆婆罵啦。”瞧見寶玉眼睛無禮,心裡惱了,風
本
不覺悄
,揹著眾人,美目睜得圓溜,直直地望著他。
寶玉潰不成軍,竟被她那勾魂攝魄的目光得低下頭去,心臟突突直跳,周身血氣翻騰,暗暗自傷道:“這麼一個妙人兒,怎麼偏偏成了我的侄媳婦!”半壺酒很快又喝得
光,其中八九是給寶玉幹掉的,秦鍾餳著眼笑道:“只有這麼點了,寶叔怎麼還搶著吃呢。”可卿柳眉微蹙,不為人知的悄嘆了一下,席罷竟不親送他們,只命眾丫環婆子扶了兩人,仍往自己屋裡歇去。寶玉在
上躺了一會,突地坐了起來。秦鐘關切道:“怎麼了?要吐麼?”寶玉已翻身下
,道:“
。”外衣也不穿,便推門出去。他喝了近壺的酒,發渴又飲多了幾碗雞湯,蓄了一肚子汁水,在廁裡痛快淋漓了一陣,方才出來,乜見月
門那邊火紅一片,煞是好看,不覺信步過去,原來都中位於北地,秋天來得甚早,但見會芳園中紅葉翩翻,景
如畫,一時留連忘返。
瞧得前面一株白柳橫坡,十分得趣,便續往前游去,上了坡,又見一個清碧大池,四周種了許多青垂柳,真謂清怡妙境。
正自賞心悅目,忽見那邊柳陰裡蜿蜒出一條曲折竹橋來,跨水接到對岸的三間小軒,只覺別緻非常,便落坡上了竹橋,直走到那水軒前,抬頭看上懸的小額,楷書著“醉碧軒”三字,品嚼了片刻,步入軒中,但見三面臨水,北面卻有一堆危石疊成的假山,高高低低種了千百竿鳳尾竹,把紗窗都染得濃綠。寶玉只覺五臟如洗,連讚道:“好地方好地方!”又見軒內置有小几竹榻,几上有泥爐茶具,榻上有竹枕軟氈,鋪設雅,纖塵不染,心中更是喜歡,掇了只繡墩倚欄杆坐著,推開一扇紗窗探頭出去。
原來軒頂植有薜荔藤蘿綸組紫絳等藤蔓,錯落有致地倒垂下來,幾遮了窗口,倍添陰涼,不笑道:“會芳園我來過多少次,怎沒尋著這處神仙妙境?”
面陣陣微風拂來,肚裡的酒也鬧了起來,只覺神餳目澀,便軟身躺下昏昏睡去…可卿席罷,不知因何,心裡竟悶悶不樂起來,失魂落魄地在園中四下游蕩。
路過那隻百孽於端的鞦韆,遠遠地望著,居然不敢靠近前去,呆了半響,擰首走開,心海卻不可遏制地思念起那個人來:“口口聲聲答應要來瞧我,怎麼這許多天過去了,卻連個影子都不見!”她雖然仍以那顆觀花琳琅安自己,但心底深處已開始慢慢動搖:“小鐘兒說他府中姬妾無數,個個皆有花容月貌,而我不過是那殘花敗柳,又豈能真的讓他放在心上?”想到心痛處,幾把
兒咬出血來。可卿滿懷鬱結,長嘆短籲地想著念著,眼前忽又浮起了寶玉方才的神情,一時不覺痴了,走到竹橋上,踏到腐蝕處,發出“咯吱”一聲,這才猛然驚醒,不
十分害怕:“我怎麼又想到這人身上去了?該死該死!”強行收斂心神,瞧瞧四周,原來已到了醉碧軒面邊的竹橋上,她素有午睡習慣,此際已微覺睏倦,心道:“軒中長年備有枕蓆,我便在此處胡亂打個盹罷。”可卿懶懶地步入軒內,猛見竹榻上睡著個人,定睛一瞧,不是寶玉是誰。怔道:“他不是與小鐘兒去我房裡歇了麼,怎麼卻在這裡躺著?”忙轉身要走,又看他只穿一件大紅棉紗小襖子,下面綠綾彈墨袷褲,散著褲腳,身上也沒蓋被子,心道:“好糊塗的人,這麼冷的天怕不一下子便凍著了。”踟躊了半響,終鼓起勇氣,躡手躡足地走過去,悄悄從榻上拿起一條芙蓉氈,方
幫他蓋上,忽一眼瞥見懸於他
間的荷包,頓覺十分眼
,心中一跳,湊近仔細瞧去。
只見其上繡著一朵嬌豔滴的綠牡丹,針線功夫獨一無二,分明便是自己親手所做之物,賈蓉天天都貼身戴著的,不
又驚又羞,略微一想,霎已明白了幾分,惱恨道:“想不到他絕情於斯,竟將此物胡亂送人!”剎那間按捺不住,遂一手摘了那隻荷包。寶玉
糊中只覺
上一緊,伸手摸去,發覺已不見了荷包,張眼一瞧,矇矓見有個女人從前面走開,心中唬了一跳,平
裡常有清客小廝胡搶他身上的東西,原也不奇怪,只是那隻荷包裡藏著
風酥,見不得光的,慌忙從竹榻上跳起來,追過去拉住,叫道:“還我來。”那人轉過身來,手藏背後,裝做不明道:“還你什麼?”寶玉此時酒仍未退,見那人鮮豔嫵媚,似乎寶釵,風
嫋娜,則又如黛玉,不正是曾經夢中會過的仙姬,心中大喜,連聲音都顫了:“仙子姐姐,真的是你麼?”那人道:“什麼?”寶玉一把抱住,續道:“那回夢中一別,我便
夜夜都盼著再見到你哩,仙子姐姐,難道這又是在夢裡麼?”可卿猛記起曾經的綺夢來,心裡驚疑不定:“難道他也做過同一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