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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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州路平蜀大軍,未到江陵,先發兵符,調集水軍;既到江陵,劉光乂聽從曹彬的主張,在府城西北十五里的龍山——桓溫重九登高,孟嘉落帽的地方駐札。中軍大帳一立,第一道命令就是約束合營將士,非奉命令,不準入城。都監曹彬,親自執掌軍法;令出法隨,決無通融,沒有哪一個將校士卒,敢於以身試法,所以江陵城裡的百姓,竟有不知道城外連營紮寨,一兩萬軍隊已開到了的。

在行軍途中,劉光乂與曹彬已經商定了水陸並進作戰計劃。第一個主要目標是夔州,破那裡的鎮江敵棚,皇帝已有指示,用步軍奇襲,戰船夾攻,但夔州之前有巫山,不破巫山,到不了夔州。因此,一到江陵立即召開的軍事會議,首先要研究的,就是攻巫山的方略。

除了劉光乂和曹彬以外,參加這個軍事會議的,只有五個人,步軍都指揮使李連卿、馬軍都指揮使張延韜,先鋒都指揮使高彥暉、戰棹部署武懷節、戰棹左右廂部指揮使楊光美。他們是步軍和水師兩方面的首腦,得以參與所有的機密,因而對於情況及任務瞭解得最清楚——歸州路的任務,與鳳州路比較,最大的不利,在於三峽天險,順而一,則朝發白帝,暮到江陵,千里如在咫尺,相反地,逆攻則灘夫牽舟而上,步步吃力就是步步皆險;兼以冬令水淺,所謂“瞿唐大如象,巫峽不可上”循江上溯,越發困難,何況守瞿唐的又是蜀中的名將高彥儔。

然而開國之將,意氣凌雲,越是任務艱鉅,越有躍躍試之意,所以會議開始,一入正題,年逾七十的高彥暉,便掀著白髯,大聲說道:“職責所在,拔巫山,須讓我建第一功!”先鋒的職務,自然是打頭陣。高彥暉的話,理直氣壯,駁不倒他;但事實上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這位白鬚老將去打出師的第一仗。因而彼此面面相覷,作聲不得。

“怎麼?”高彥暉薑桂之,老而愈辣,看大家的神情,頗為不悅“廉頗雖老,猶堪一戰;御筆親點的先鋒,還會錯嗎?”

“老將軍,話不是這麼說。”劉光乂急忙勸:“我們從長計議。”這時曹彬已想好了一番話,不等高彥暉爭論,搶著說道:“老將軍聽我一句話如何?”兩位主帥,口口聲聲稱“老將軍”高彥暉倒覺得自己的盛氣,跡近凌人,未免失態,於是離座一揖,略帶惶恐地答道:“請副師和都監請示!”

“請坐請坐,”劉光乂伸一伸手說:“且先聽聽曹都監的話。”

“我是樞密承旨,常侍御前,官家的意向,我能測度;老將軍可明白麼?”

“倒要請教。”

“御筆親點老將軍為本路先鋒都指揮使,原是借重宿將的威名。”

“喔,喔,”言語動聽,高彥暉氣已平了一半,躬身謙講:“這不敢!”

“再則,官家早已料定,這出師第一仗,人人要爭首功;正望勳業彪柄,秉謙沖的老將軍,來做個榜樣,如何反不容後輩出一頭地?老將軍你錯了!”高彥暉掀髯大笑:“我錯了,我錯了,都監責備得是。”一場紛爭,為曹彬三言兩語,圓滿解消。劉光乂深怕劉廷翰和李進卿又起爭奪,便不容他們開口,先作調停:“立功的機會多得很,各位不必爭。凡所部署,莫非求勝,誰打頭陣,暫且擱下再說。我要提醒各位,”他的臉顯得很凝重了:“巫峽一關,非輕易可以闖得過去,大家先聽一聽曹都監的敵情報告。”於是曹彬據最新的諜報,作了一番簡明扼要的分析,自歸州以西的巴東到巫山,沿峽江北岸的巫山十二峰之間,蜀軍分駐松木、三會、巫山三個窮砦防守,守將名叫南光海,駐三會砦居中指揮,所屬有步軍一萬,其中七千分佈於北岸三暮,三千駐巫山縣對岸的南陵渡。此外有水軍四千,戰艦三百,由“戰棹都指揮使”袁德宏率領,歸南光海節制。

守兼州的蜀軍不算在內,敵方兵力已有一萬四幹之多,而勞師遠征的歸州路,馬、步、水三軍,總計才得兩萬人,前途似乎未可樂觀。但是在座清將雖不敢輕敵,卻全無怯意,每一個人都相信自己部下的健兒,嚴格的訓練加上旺盛的士氣,以一當十。非不可能。

看到他們的自信的臉,劉光乂和曹彬都覺得十分安,兩人換了一個眼,曹彬在取得默契以後,宣佈了作戰計劃。

“照當前的形勢看,以智取為上。不戰而屈人,固然懸的太高;不過出一支奇兵,先破三會砦,使其首尾不能相顧,則松木、巫山兩砦以及對岸南陵渡的敵軍,甚至他們的水軍,聞風投降,應該不算如意算盤。”曹彬略停一下又說:“果真能做到這一步,我們的實力不但不致減低,而且可以大為增加。”一聽這話,請將無不興奮。

“都監,”李進卿昂然陳言:“既稱奇襲,自然是含枚疾走,掩其不備。巴東到巫山,一百八十里羊腸小道,不宜於馬軍馳騁。請示,我何時開拔?”劉光乂和曹彬都看著馬軍都指揮使張廷翰笑了。

“張將軍!”李進卿向他拱一拱手:“到得成都一片錦繡平原,那時才是足下得意之時,此刻讓我拔個籌吧!”張廷翰連連還禮:“你說得太好了。預賀旗開得勝,首建大功。”就這樣順理成章地,由劉光乂認可了李進卿的任務。接下來便展開進軍序列的安排,和攻擊巫山細部作戰計劃的研討。決定由李進卿率領兩千人,第二天由水路到巴東,起岸自間道繞道松木砦,遂行奇襲;戰棹左右廂都指揮使楊光美,率領戰艦,隨後支援,預計第四天進西陵峽,第八天到秭歸,第十天到巴東,第十四天深夜破三會砦;然後水陸兩軍,夾擊巫山一帶的蜀軍水師。

兵貴神速,而奇襲的成敗,關鍵又往往繫於是不是能夠確實保密,以及後勤支援的能不能配合?這兩大責任,當然落在身為都監的曹彬身上;於是留下劉光乂在中軍大帳執行調兵遣將的軍令,曹彬帶著負責戰艦及水路運輸調度的武懷節和隨軍轉運使,還有四名採辦供奉官,策馬進城去拜訪江陵知府呂餘慶。

呂餘慶原是皇帝的舊部,是個能夠實心辦事的忠厚長者,荊湖一平,出知襄州,頗得地方的愛戴;不久升為兵部侍郎,調知江陵府,這年四月,更加了“參知政事”的榮銜,成為副相,因為前方用兵,特地趕回任所,曹彬一到江陵府衙門,以堂參的大禮,向他謁見。

這是國家的儀制,呂餘慶不便辭謝;等行過了禮,就不妨隨便了,執著曹彬的手笑道:“在京面奉敕令“大軍所過,地方官一律不準送,所以不敢奉揖軍門。我已備了兩個柬貼,明奉屈足下與劉將軍光降小酌,不過略具杯盤,聊申敬意。”

“不敢當,不敢當。請呂公不必費事。”

“費什麼事?不過幾尾長江的鮮魚,不中吃!倒是我這個地方可以看看:這裡是關壯綴帥府。來,來,國華,”呂餘慶一面拉他,一面又說:“我領你看看關壯繆那匹赤免馬的青石槽。”軍需緊急,片刻耽誤不得,曹彬那裡有空去看這一個“古蹟”?說不得只好實言相告了。

“且慢,呂公。赤兔馬的石槽,放在這裡七八百年了;再放七八個月也不得壞,且等成都班師回來再看吧!”

“怎麼?軍務倥傯如此?”曹彬點點頭:“請囑從人迴避。我還有兩個同事要謁見昌公,有事奉商。”

“好,好!請到後廳來。”在僻靜的後廳,曹彬引見了武懷節和隨軍轉運使。不須寒暄,便談公事,他把第二天便有部隊要出發的話,告訴了呂餘慶,隨又深深一揖:“呂公,拜託之事甚多,務乞賜援。”

“說那裡話?都是為國家辦事,何分彼此,只是,”呂餘慶獨有訝異之:“事機真有如此急迫麼?”

“不但急迫,而且要絕對機密。此刻就要通知歸州,封鎖水陸兩途往西的通,以防洩軍機。”

“這倒容易。拿軍令來,我派驛馬飛遞。”以寧江軍節度使劉光乂具名的密令,是早已備好了來的;到呂餘慶手裡,立即找來兵曹參軍,選派可靠的專差,用輕舟星夜投遞歸州刺史。

另一項要求可就不容易辦了。曹彬拿出一張長長的單子,開列著軍需的項目,第一項是“螳螂頭柏木船五十艘,縴夫一千名”下注:“即要。”

“且慢,”呂餘慶問道:“這五十艘枯木船到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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