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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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猛無奈地搖頭，苦笑說：“我知道大師您報仇心切，但此時貿然前去，別說報仇了，我們這千兒八百的人馬想和他們一戰，都是痴人說夢話。俗話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只要逮到機會，我們絕不會放過周雲坤的，將這逆賊碎屍萬段也是遲早的事，您就先忍忍吧。”空名為難地皺起眉頭，滿面痛苦地猶豫片刻。雖然他格耿直鹵莽，但不代表他是個不會思考的傻子。憑這千兒八百個人想和幾萬大軍打，確實不可能，最後還是無奈地嘆息：“好吧，不過一旦有和他一戰的機會，趙將軍一定要在主子面前力我出戰，不親手將他砍了，我不甘心呀！”

“大師放心！”趙猛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關於那個廚子的死，他也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但不管真相如何，空名這分義薄雲天的情誼，值得每一個男人敬佩！

生死之無須慷慨之言，有時不過是一碗濁酒、落魄時的一頓飽飯，都是人間至之一。對於空名來說，每個晚上香噴噴的米飯、每次湊到一起時互相憨厚的傻笑，足以稱得上是人間至。他轉過頭去時，眼裡除了血絲，似乎還有點淚珠在打轉；不是因為傷，而是因為愧疚沒能尋到仇人親手誅之。

空名是第一個走出軍營的人，腳步顯得沉重又特別頹喪。渾身上下沾滿別人的血水，手上的銅這時看起來不像剛才沉重駭人。不知道為什麼，現在一看他的背影覺很是無力，完全沒了剛才殺十足的壓迫。

“唉……”趙猛慨萬千，也不知道該怎麼安。雖然空名木訥且單純，這段時間卻變得陰沉不語、有些壓抑，這份男人間的情誼，足以讓人肅然起敬。

“將軍！”這時候千夫長走過來，一邊處理身上傷口，一邊難掩興奮地說：“末將清點過了，火燒和我們斬傷的叛軍一共有兩千多。現在還有兩千多活口，怎麼處理？”

“您看，是不是……”一旁的副將眼裡寒光一閃，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目前情況特殊，留著俘虜本就是累贅。

“上天有好生之德！”趙猛沉默一會兒，眼裡閃起狡黠寒光，冷笑說：“雖說叛逆是誅九族的大罪，但有人的不是自願從軍的。把他們的手筋和腳筋全部挑斷，注意點分寸，別傷了他們的命！”

“將軍！”千夫長有些不明白，滿面疑惑：“這些都是其罪當誅的叛逆，將軍為何要網開一面？別說斬首鞭屍，就算誅滅九族都不為過！末將想不明白。”

“兩千手腳動彈不得的傷兵，你猜津門會怎麼處理？”趙猛話裡透著幾分陰森的狡詐，話音一落，又問：“他們的糧草呢？”

“囤積在北邊！”副將說話時朝後方指了一下，眼神有點恍惚，似乎在琢磨著趙猛的心慈手軟是為了什麼。

順著他的手指往後一看，小山般囤積的糧草足夠五萬大軍半個月的口糧，而且全是剛調集過來的新糧，還有不少治外傷的金創藥。看數目和品質，比起朝廷下撥的物資也不下分毫。看來周井已經做好長期和天機營周旋的準備，要不然不會貿然調集這麼多的糧草過來。

“這麼多呀！”還在思索中的千夫長一看，眼裡頓時起了高興之。要是繳獲那麼多叛軍的糧草回去，肯定是大功一件。

“全燒了！”趙猛略一沉，斬釘截鐵地說：“我們現在孤軍深入，能不被叛軍發現已經不錯了。帶著這麼多的糧草肯定是累贅，但也不能便宜周井！”

“將軍所言極是！”趙猛的話讓剛興奮起來的將領們一個個面失望之。

喜悅是不可避免的，但他們都明白眼前的處境多麼危險！

“算算時間，援兵也快來了。”趙猛翻身上馬，一邊命人把糧草燒了，一邊嚴聲催促：“以百人為一隊各自分散，暫時躲進密林中潛伏著等我命令。遇上叛軍以後什麼都別想，只要快點逃就好了。能把命保下來，對我們來說就是最大的勝利。”

“是！”其他將領紛紛應聲，目送趙猛和空名一起策馬消失在叢林中。

馬尾林裡火光再次燃起，堆積如山的糧食被無奈地付之一炬。惡鬼營兵馬在火光中迅速集合起來又各自分散，在各自將領帶領下，悄悄消失在密林中，一切詭異得彷彿他們沒有來過。

這時馬尾林除了火焰燃燒帶來的滋滋聲，更加讓人骨悚然的是滿營有氣無力的慘叫。原本有傷在身的傷兵們全被挑斷手筋、腳筋，血稍微了一些，傷不到命。但他們卻沒辦法站起來，只能在血水滿地的泥沙上，像蟲子一樣動，嘶啞的聲音沒多少力氣，即使喊破喉嚨也沒等到來救援的同伴。

地獄般的場景、火焰烘烤得空氣壓抑無比。旁邊除了同伴們一張張扭曲的臉，就是他們一聲聲無力慘叫，這時他們才體會到什麼叫生不如死的滋味。

罪魁禍首惡鬼營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千夫長一邊帶著兵馬尋找可以隱蔽的地方休息，一邊思索著趙猛為什麼要放過這些該死的人。在正常人的眼裡，叛逆之罪就算殺一千次都不為過，只是挑斷筋骨，簡直太便宜他們。

兩千傷兵……千夫長思索許久以後，終於突破傳統思想和皇權至上的錮，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心底頓時對趙猛的心思佩服到不行。誰說這個新上任的將軍是個不入的土匪，他的中有細，比起某些文人都差不到哪去。

用狼煙把整個津門外圍的叛軍騷擾得幾近崩潰，又用火牛衝拷馬尾林的大門和殘餘的防守工事，以最小代價打了個漂亮的勝仗。雖說手段奇詭，但在實用上確實找不出可挑剔的地方。

這兩千多個傷兵等於丟了一個難題給周家軍，如何處理是一個燙手山芋。要是不管他們，勢必會寒了其他將士的心，要管的話就麻煩，不僅要有大夫和大量藥材治傷，他們吃飯的問題也難以解決0讓本就缺糧少物的津門拿那麼多糧食去喂這些已經打不了仗的人，這種吃虧的事誰都不想幹。就算周井肯出糧食，這些人去哪養傷？在前線養，不僅得派人保護，還得派人照顧，就算送回津門秘密處理，也得費不少力氣，更得調人馬運送他們。

這種負面結果比起殺了他們更好，等於給一向注重聲名的周井留了一個極大難題！

“哈哈……”千夫長想著想著，不由得大笑。腦海裡出現周井滿面愁容的樣子，心裡得都要開花了！

兩千多名不能動彈的傷兵，除了傷口染死去的以外，苟延殘的還有一千多人，如趙猛預期的，給周家製造很大的難題，拋棄不行，救治的話又不划算。

但目前是非常時期，失了人心簡直就是自毀城樓。周井最後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又氣又恨地派人將這些傷兵接回津門休養。雖然不知他們回去以後會不會有各種“理由”傷亡，但這段時間付出的物資和人力就夠他難受了！

馬尾林漂亮的一個勝仗讓周家上下恨得咬碎牙，尤其周雲生帶兵過去時，眼前是還沒燒完的硝煙和滿地動的傷兵，更氣得他六魂出殼，口一疼，差點從馬上摔下！

趙猛孤身在敵軍腹地繼續麻雀戰、襲擾戰。惡鬼一營連續兩天潛入的人馬已經高達四千，卻分化開來各自為戰，延續他咆哮山林時的作風，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擾得神經錯亂時再來捅上一刀，雖然不會帶來毀滅的打擊，但這種無休止的騷擾足夠讓周家的人頭疼萬分。

行軍打仗那麼久，他們還是第一次碰到這麼卑鄙無恥的人。做事不僅不按常理出牌，而且本不在乎叫罵還是邀戰。剛有點線索時，他們就跑得沒影，連面都不和你見，更別說大戰一場！這哪是朝廷的正規軍，簡直是一群先火上澆油，再趁火打劫的土匪。

馬尾林大捷後，周家不時派人搜索這些分散開來的散兵遊勇。雖說抓獲一些兵將，確定這夥無恥之人的來歷，卻審不出任何有價值的線索，氣得周雲生腦袋都快炸了，逮一個就殺一個。後來連審訊都免了，直接手起刀落送去投胎，才勉強發洩了一點惡氣。

周雲生不客氣，趙猛連連被他生擒不少兵將也是然大怒。雖然無法明刀明槍為手下報仇，但他有的是手段可以報復！沒過幾天就玩了另一個陰謀，不僅大搖大擺殺了蛇尾坡駐紮的兩千兵馬，還留言怒罵周家，從祖宗到子嗣洋洋灑灑罵了幾千字，讓第一個趕來的周雲龍看到氣得吐血。

蛇尾坡依著小河，沒有天險也不是什麼兵家要地，所以只有兩千駐軍起銜接作用。雖說惡鬼營投入游擊戰的人馬不少，卻很難在第一時間秘密集結起來。趙猛查看地形時，興奮地發現一個特殊的地理情況：附近只有一條小溪是方圓十里唯一的水源，駐軍駐紮的地方卻是下游。

更加讓人興奮的是，上游有大片野生的曼陀羅花，這種妖嬈的花又稱為楓茄花，含有強烈的鎮靜效果，藥量過大就會讓人神錯亂，意識模糊產生錯覺，昏麻痺都是中毒後的過反應。這種花劇毒無比卻又特別實用，正是製作蒙汗藥的第一材料。

趙猛長期盤踞山林之中，有時候兄弟受了傷，不能進城看大夫，只能自己醫治，積月累下對於這些草藥的比起普通大夫都不遜。他查看地形後，馬上命人摘採這些曼陀蘿花，在石頭上磨成漿後入罐儲存，一直等到駐軍埋鍋造飯時再全部傾倒溪水順而下，掐算時間讓他們用這些含了花漿的水做晚飯。

雖說被水稀釋毒，但水緩慢再加上趙猛分量下得重，蛇尾駐軍雖沒有馬上出現中毒反應，等發現時，一個個已是頭重腳輕，整個人昏沉沉的，連站穩都是難題。

趁著這個機會，趙猛帶著一千多兵馬從上游殺出。雖說有強烈的抵抗意識，但叛軍渾身軟得像沒了骨頭，哪還有作戰能力，沒多久就被惡鬼營不費吹灰之力拿下了。

這次趙猛沒有客氣，為了報一箭之仇，屠刀之下無一活口，既出一口惡氣又報了仇。這場大勝也讓本來不屑於游擊戰這種鬼祟作風的將士們閉嘴，反而喜歡上這種付出代價最小的作戰方式。

屠殺兩千兵馬，自己死傷兩百多。這種比例上的差距讓人不難不興奮，也不得不佩服趙猛那些卑鄙的高強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