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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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種完全矛盾的東西同時在一個女子臉上展現出來,而且非常強烈,著實叫郭紹到很稀奇。

如果被符皇后或二妹的目光觸及,會被那風一般溫暖的觸覺動;那麼被陳夫人看,會覺得渾身充滿了神,情緒會被提起來,覺得萬物都多姿多彩、豐富有趣。

“妾身說過的,要親手用泉水沏好茶,款待郭將軍,以彌補上次在鬧市偶見時的失禮。”陳夫人款款上前,跪坐在几案旁,將木盤、砂壺、小杯一一擺上來。

這時郭紹才注意到,她的聲音雖然清脆溫柔,卻暗裡藏著一股子有力的氣,所以字正腔圓。綿裡帶針,郭紹想到了這個詞。

她和溫柔軟弱如水的楊氏,在氣質上有本質的區別。

郭紹興致地說道:“有幸喝到陳夫人沏的茶,定要好好品嚐。”他一時間忘記了爭鬥、忘記了壓力,興致非常高,心中彷彿有一股勁頭,本能有種想要在她面前表現自我的衝動……就好像一些人裝模作樣,其實要對這世間、這生活充滿了興趣,才會幹那些沒用的;有了那種心情,才會有情調、風度、儒雅等等各種講究。若是人覺得這世上已黯淡無光、生無樂趣,還在意那些東西幹什麼呢?

郭紹暗下嘆:裝,也是一種對生的熱愛和興致的心態。

“咚咚咚……”清澈淺綠的茶水從壺嘴裡成一條美妙的弧線,自高處準確地落到茶杯裡。白玉一樣的手指、描繪過的緻指甲,動作暢而優雅,如同舞姿。

一股薄薄的白煙自茶杯水面升起,憑空給這基調幽冷的廳堂填上了生動的活氣,如霧如煙。

在淡淡的茶香中,郭紹覺得茶本身已不重要,有這樣的姿態,什麼心境都油然而生了。要的就是這樣的覺!

他忍不住微笑道:“此間顏暗淡,沒有任何彩鮮亮的顏,連擺設也是木頭本。本來是個無趣的地方……但有陳夫人在,這一切立刻就有了靈魂,彷彿有種獨特的雅緻和詩情畫意。”陳夫人抿嘴輕笑,左臉頰出了酒窩。她用中指和拇指端起茶杯,另一隻手的手指輕輕託著杯底,雙手送上來,說道:“我只道郭將軍是慷慨正氣的勇武之人,卻不料你也油嘴滑舌。”郭紹輕輕搖頭,讚道:“我非恭維,夫人著實是個妙人兒,能化腐朽為神奇。夫人獨立、柔裡帶剛,不僅能叫人生出愛慕之意,還有些敬佩……”郭紹小心地要去接茶杯,他不想趁機碰人家的手指、做得太輕浮。

二人正旁若無人地打得火熱,不料郭紹還沒摸到杯子,忽然身邊的京娘彎輕輕按住他的手腕,面無表情道:“這第一杯,讓我先喝。”剛剛還其樂融融的氣氛立刻凝固在半空。陳夫人的笑意一點點地消失,冷冷道:“這位娘子,莫不是懷疑我會在茶裡動什麼手腳?”京娘回敬道:“我們與你很麼,我為何不能懷疑?”

“京娘也是好意,她沒有別的意思,還請陳夫人勿怪罪她。”郭紹忙圓場道。

他倒是沒覺得有什麼危險,好人歹人他大概還是看得出來,如果對陳佳麗沒有信任,那他今天來這裡又是為何……如果因為險遭刺殺就縮手縮腳,影響拓展人脈勢力,那便因噎廢食了。

但他畢竟不是個社老油條,圓場圓得不好,這話明顯是隻替京娘辯解,卻沒有打消“懷疑”的意思。

果然陳夫人不高興了,將手裡的茶盞拿了回去,賭氣似的自己喝了一口。那茶壺裡的水溫應該放置到了合適的溫度,加上從高處倒茶時細長的水線、又是一涼,不燙人了。陳夫人先抿一口,然後把整杯茶都喝了。

郭紹一時間尷尬地傻坐在那裡,不知該如何說。京娘沒什麼錯,她也是關心自己的安危、而且拿她自己來試探,不能見了美女就斥責京娘來給美女消氣;但陳夫人也是一番好意,這下莫名其妙就得罪了她,前期的相互瞭解並接觸的準備、逐步建立起的相互信任不是白費了?

陳夫人飲罷一盞茶,拿眼看了郭紹一眼,便不動聲地重新倒滿,再遞過來,幽幽的聲音又暗含挑釁:“郭將軍,現在你敢喝了麼?”這個“敢”字著實很有力道!郭紹接過杯子,忽見邊緣上有個淺紅的印,這杯子是剛才陳夫人喝過的!只是剛才說話沒注意。郭紹愣了愣……卻不知她是無意還是有意。

若是無意,定是被氣急、沒在意疏忽了。若是有意,是為了刻意表示杯子沒換、杯子上也沒毒?或是別的什麼意思?

郭紹難以揣測,看到這個很淡的印也沒法說什麼,茶盞已在手裡,他只好這麼喝。就在這時,忽見陳夫人臉頰一紅,張了一下嘴言又止的樣子,窘急又羞的樣子頓時生動起來,把剛才的尷尬自然而然地化解,代之以新的難言尷尬。

一時間便有短暫的冷場。京娘站著不動聲,楊氏坐著只是微笑,完全不話。還有那個孫大娘,應該只是替陳夫人效命的手下,更不會管主人的事。

在這冷場時,郭紹倒能仔細品嚐這茶……實話他沒嚐出茶究竟好在哪裡,喝起來似乎是要比一般的茶水順口些、香味也很好,但也僅限於此。他實在是不善此道,沒明白其中的差別。不過他倒是喝出了茶水裡帶著淡淡的花香胭脂味……那上的胭脂。清淡茶味裡夾雜著胭脂,那淡雅的覺已被完全破壞,兩廂攪合,有種說不出的覺。

郭紹終於開口打破了沉默,說道:“這茶不錯,還有花香味。”陳夫人聽罷臉愈紅。

別人喝過的茶杯,但是美女喝過的,郭紹表示一點反都沒有,心絃倒變得起來,就像那剎那時機之間的弓弦。……但郭紹不想再理會婦人們之間的奇怪心思。他總算記起了今天是來幹什麼的,什麼東西才對他最重要。沉片刻,他便道:“實不相瞞,今天我冒昧造訪陳夫人,是有些事想商談,卻不知……”他說罷微微側目看旁邊的孫大娘。

陳夫人也收了茶盞,輕輕說道:“孫大娘在妾身身邊已二十餘年了。”郭紹聽罷,尋思陳佳麗最多才二十出頭,這個孫大娘大概是自打她出生起就在身邊服侍的人。

郭紹沉思良久,卻久久沒有開口。陳佳麗見狀又道:“妾身知郭將軍是武將,不會在意。您不必過於在意那禮節,有什麼事、就直接告訴妾身好了。”

“那好。”郭紹點頭道,“實不相瞞,有一個不算機密的軍機,朝廷裡的人都知道,並未保密;但民間可能還不知情。朝廷已經決策,將北伐遼國。”陳夫人聽罷立刻側耳傾聽,很在意的樣子。若不是事先了解她的底細,見她對軍事那麼有興趣,郭紹還可能懷疑她是什麼遼國間諜。

郭紹道:“我是侍衛司大將,必會率領一部分周軍重要的銳兵力,不敢兒戲。兵法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想趁戰爭還沒爆發之前,多瞭解一些幽州等地的地理、氣候,知道一些遼國的軍政、佈防、兵力構成等詳細信息。但苦於一時間沒有門路,派斥候入敵境很危險,也不容易深入。問一般商賈,可能也只能知道些皮

所以我有個想法,夫人的商行去幽州買賣時,在商幫裡安一些我的人,借個身份去遼國收集情報。當然,為了互利合作,我也想到了力所能及給你回報的東西……”第一卷第一百七十九章那化黯淡為絢爛的獨舞或許因郭紹還保有現代社會的價值觀,他把利益換的話說得很直接。因為在他的官裡,互利和相互利用的行為哪怕不是高尚的行為、至少無可厚非。

但陳夫人一句話、就讓他有點不適應了:“不必了,郭將軍。哪怕妾身沒有任何好處,也願意幫你這個忙。”

“哦?”郭紹正考慮怎麼說,不留神下發出了一個略帶不解的聲音。

雖然,即便他不說、也會在她需要的時候給予一些官場上的方便,畢竟郭紹和朝中宰相是人、要給中央和地方的一些中低級文官施壓還是很容易;但那樣總比不上把這些好處具體化,以具備一些承諾上的約束力。

他不顧禮儀,忍不住又觀察陳夫人的神情,卻讀不懂她。

她那明亮的眼睛,或許還沒有被利益和現實所矇蔽,所以才能保持清澈。又或許她是在放長線,要進行長遠投資?郭紹完全搞不懂她,她那美貌乾淨的臉極具

此刻陳夫人的眼睛出了一些悲憤和傷,還隱隱給郭紹以鐵血味道的錯覺;因為她的聲音清脆好聽,卻很有節奏和力度,帶有鋒芒一樣的力道。

“契丹人目無天理、肆意妄為,認為我們南人(漢)軟弱可欺、更覺得商賈連人都不是,不顧道義、濫殺凌辱無辜,我唾棄他們、恨死了他們!”她仰起頭道:“是,商人把遼國那些自認貴族的契丹人沒辦法,妾身一介婦人更不能為夫報仇。但大周鐵騎兵可以讓他們付出代價、叫他們後悔!

妾身心甘情願花錢資助北伐,哪怕傾家蕩產。更願意投入物力財力為北伐盡力。這不僅是周軍將士的事,而是天下人懲戒不道。將軍率戰士兒郎上陣與我仇寇浴血廝殺,如果我們卻吝嗇一點錢財,那便連我也看不起自己。”陳夫人轉頭看向郭紹,又道:“郭將軍要打探遼國軍情,我不要任何回報,必將盡力資助。郭將軍若缺軍費,妾身也會盡力讓幾個家族捐贈,不需什麼換。只想在你們攻滅遼國的功績中、有我們江南商人的一份力,也算是報了仇恨。”郭紹聽罷動容,拱手拜道:“陳夫人真女中豪傑!比那鬚眉不知要大氣多少。”他確是打心裡佩服這婦人的見識和氣魄。商人為了利益本來就不用顧什麼大義的,想那明末商賈鉅富,在國家危亡之際大批向敵國輸送緊缺物資;比起陳夫人,他們真該無顏。

陳夫人彎執禮道:“妾身力所有限,只待郭將軍北伐凱旋大勝而歸,不負庶民盼望。”郭紹一時間情緒昂,脯道:“郭某敢不戮力殺敵報國?”二人再度打得火熱,因為話裡投機,一時間相談甚歡。哪怕席間只有清茶,沒有美酒,但有酒也許不能醉、無酒亦能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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