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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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捷軍左廂約步騎二萬,沒有水軍,並不沿永濟渠(漕運)走。行軍路線也是樞密院定好的,若無必要,還是遵照朝廷的安排行軍比較妥當,一則表現得比較規矩,二則既定路線沿途的州縣會提供糧草補給。

他們先到滑州,從黃河渡口搭浮橋渡過黃河,然後向正北方向行軍。沿路經過相、洺、邢、趙,然後到達目的地祁州。

經過洺州時,距離大名府只有幾十裡,但郭紹手握兵權不能在中途隨便離開軍隊,只得派人把自己的信送去大名府。正道是過老丈人家門而不入。

軍中沒有婦人,連可以近身保衛郭紹安危的京娘也沒有隨軍。不過文官左攸、周端等人倒是隨行組成了一個簡單的幕府。一路上比較太平,在內地行軍,道路平坦糧秣充足、什麼事都沒有。眾將士也很遵守軍紀,左廂跟著郭紹東西南北縱橫的路都有萬里之遙了,大小戰役數十計,大夥兒已習慣他的作風,反正平時規矩點、打贏了便準備分贓發財……人們很容易從多次經驗中形成習慣。

剛過黃河不久,郭紹沒有搞任何動作,每便帶領部將幹些行軍紮營的事。晚上休息時,也和左攸、周端等人一起聊聊,聽聽文官的建議,不過大部分時候只是閒扯。

駐紮之後,眾大將和兩個文官在中軍大帳聚集,天氣已經有點冷了,大夥兒晚上便圍坐喝酒聊起來。此時已進入河北,眾人都知道北伐在即,話題少不得說遼國的事兒。

周端道:“在下於東京聞周軍大將史彥超嗜殺,不過似乎有點冤枉他了。”楊彪估計想起了史彥超在攻北漢時濫殺無辜的事,當下便忍不住說道:“哪裡冤枉了他?”周端坐正了身體,說道:“你們難道沒聽說過契丹主耶律明(璟,避諱大周信祖郭璟)的事兒,史彥超和他比起來,簡直就是心慈的活菩薩。”郭紹一聽也不好奇起來,和周端相處了一段時間,他發現周端吹牛的口才比左攸高了不止一個檔次,這廝一開口總是很容易引眾人的注意力。

果然大夥兒都忙追問,想知道史彥超怎麼會變成活菩薩。

周端賣了個關子,這才說道:“在下只是說相較之下。我去了一趟幽州,暗裡聽了一些事兒,這便說來與諸位聽聽。那耶律明乾的事,嗜殺已是不足為道,他喜歡的是食人。”眾人面面相覷,楊彪卻冷冷道:“咱們啥事沒見過?”周端不理會,淡定地說道:“天下總不缺這等人,我見識了不止一個兩個了。就說那耶律明,傳言不能生育,有女巫進了仙藥,吃人的腦子可以讓那活兒有用。那廝便把人捉了來吃腦子……你們以為是怎麼吃?把人綁結實了,拿鐵錘敲開天靈蓋,然後舀燒燙的油澆進去……”周端忽然喝了一聲“嗤”!眾將也聽得身上一顫,個個臉變白。

他又像他親眼所見一般,描述道:“那白煙就冒了起來,然後放上藥引子進去。巫女把人腦子舀出來,進獻給耶律明食用。那被綁的人在被害前、淚滿面,掙扎嚎叫也是無用。”周端說罷,從烤的魚上撕一塊下來放在鐵盅裡遞過去:“楊將軍,來吃,這白白的和腦子似的,受一下。”楊彪忽然一陣乾嘔,罵道:“!”董遵訓聽罷大罵道:“那被抓的人,怎生不反抗,乾脆一起拼死算了,讓遼人這麼折騰!”周端冷笑道:“董將軍這便不懂人了。那些被抓起來的人,被關在一起,巫女上去選;被選中的人就被同伴推攘著出來,別人一點力都不費。反正沒選中自己,剩下的人幹嘛要為馬上被害的人拼命?

就好像河北幽雲十六州被蹂躪了幾十年,此前誰願意去拼死?那晉朝皇帝還白送出去,反正禍還沒落到他們頭上……又說現在遼人在河北,若是哪天打到黃河以南來了,你看更南邊的人會顧你們不?”周端又道:“呵,對了,我倒是南邊來投郭將軍的人。”眾人聽罷皆盡沉默。

第一卷第二百零一章控弦百萬主將郭紹及客省使昝居潤率軍自東京出發,行軍一千多里,臨近十月間才到達祁州地界(今石家莊市東北)。

“看吶!滹沱河。”周端遙指前方一條靜靜的河,秋冬之際荒蕪的平原上,那河十分顯眼。

郭紹見周端神情有些動,便心有詫異,忙問滹沱河有甚典故不成?周端卻道:“典故倒是沒有,不過這滹沱河是河北三大河之一。幽雲之地,一過燕山南北方向便是一馬平川無險可守,但也不盡然,三條東西縱橫的大河實則便是河北的三道屏障。一曰拒馬河,遼國控制中;二曰滹沱河,便是這條了,是拱衛河北中路的屏障;三曰漳水,是河北最後防線,失漳水則中原幾無險可守,(後)晉朝失貝州,則身死國滅,實則失漳水也。”這些地方的戰略位置,不是看出來的,而是歷史上無數次戰爭中總結出來的東西。郭紹讀史書少,那有名的史書都只記載大事件,具體的地方語焉不詳,要不是聽周端解釋,還不知道這滹沱河有什麼要緊的。

周端這傢伙能把北方的情況說得清楚,恐怕是讀過不少一般人見不到的書籍,那世家大族出來的人,就算自家窮困,似乎可以到族中親戚家借閱,果然是比一般人多幾分見識。左攸在旁邊側耳聽著,沒有言語,估計他就搞不清楚這些玩意,臉上頗有些羨慕之情。

“難怪樞密院叫咱們‘巡邊’,選了祁州。”郭紹這時才恍然道,“我之前心裡也有點納悶,什麼祁州好像不太有名、沒聽說過,怎會恰恰選這地方,原來是滹沱河之故!按照先生所言,最北的拒馬河在遼人手裡,那這滹沱河倒成了河北防線的前沿了。”

“正是,不過前面還有節鎮重城防守,為前沿據點。”周端道,“定州不就在周軍手裡。”郭紹聽他說得頭頭是道,言語間便更加尊重,稱呼起“先生”來,而不是像之前那樣直呼其名。

這時,李處耘策馬前來,說道:“這河上沒橋,得派人去祁州找地方刺史,叫他們拿東西來搭建浮橋,大軍才好過河。”郭紹以為善,便叫左攸寫諮文加蓋印信,送過河去聯絡地方官。

他與周端正說得興起,剛才被打岔了,便再次提起話題,想多聽聽文官的見解。他便隨口道,“外寇於東北興起,中原失了幽雲,只有靠這點屏障防禦,好在咱們人多……”不料周端壓不給郭紹面子,一臉嗤之以鼻的表情:“人多?”旁邊的同伴見狀也是饒有興致地看那周端怎麼收場,一路上大夥兒似乎有點受夠了,這傢伙什麼都沒有獨身投奔過來(其實一開始是被逮住的),卻總是一副十分高傲的樣子。

但郭紹並不生氣拿周端怎樣,反而一副謙虛的樣子,好奇問道:“難道漢人不是最多的?”周端冷笑道:“要是單以部族血統比,大概還是漢人最多。但是,蜀國、唐國、北漢等地的漢人,東京能統率麼;就是吳越、南平這等地方,也不見得想用就用。而遼國的幽雲、渤海舊地等地方也有不少漢人,那些人究竟是幫誰的?

我沒有說錯的話,淮南之役前,周朝全國才九十餘萬戶,就算有些人沒造冊在檔,但也多不到哪裡去……唐末混戰了百年,唐滅之後又是幾十年,天下丁口只有這個數了。當今周朝皇帝文治武功,朝政清明,但皇帝和諸臣也變不出丁口來、反而連年征戰消耗壯丁與諸朝代無異。”郭紹沒有反駁,因為他不瞭解具體的數據,也沒有專門通過朝臣去打聽。他就是個武將,那些事暫時與他關係不大……而且以他想當然的直覺,從來沒覺得漢人人口是什麼問題,現代社會還嫌多計劃生育;在這古代,人口不足倒是大問題了。

周端又道:“又說那遼國,不僅有契丹人,還有奚、渤海、漢、達靼、女真、五國、達魯虢……許多部族,大部分部落都臣服於遼國併為之效命。單比契丹人數量可能還比不上漢人;但若是比遼國和周朝,顯然遼國的人更多,多得不是一點半點。只說渤海國舊地應該就有幾百萬人(東三省、俄羅斯沿海、朝鮮北部)。幽雲十六州也是人口稠密的地方,地盤比得上週朝控制的河北地區;但大周有幾個河北?

傳言遼國常備的軍隊立刻就能調集三十萬,若是長期作戰就可以動用部落兵、徵集兵,遼國控弦百萬怕不只是吹噓。周朝能有百萬軍?軍才多少人馬?”楊彪聽罷喝道:“這廝南唐國來的,南唐以往就勾結契丹,莫不是細!長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

“哈哈……”周端卻仰頭大笑,指著楊彪嘲笑不已,“我剛還說什麼來的,蜀國、南唐都是漢人,東京大梁的朝廷能用得上嗎?”郭紹便道:“二弟,不得信口胡說。”他轉頭又對周端道,“上次你回來倒沒說這些。”周端收住大笑,淡定道:“上回說幽州的事兒都說不完,自然沒說渤海國等地。”郭紹道:“依周先生之言,我周朝進攻遼國,實力其實比遼國弱?”

“不言自明。”周端毫不客氣道,“郭將軍乃皇帝麾下大將,難道不知周朝皇帝的威名為何那麼大?他敢和遼國打,就是以弱擊強。想那高平之戰,遼國人楊袞率偏師五萬、加上北漢軍,便比周軍人多了;饒是如此周皇帝還打到了晉陽……這次北伐,周朝總共堪戰的銳才十幾萬,再也變不出更多了,沒人、國力更養不起;而遼國控弦百萬。大周皇帝敢進攻,這便是威名與強勢。”郭紹聽到這裡,不到不寒而慄,他被提醒,中國的生存壓力在這時代已然到了這樣不堪的地步;周邊敵對部族的崛起已經有勢不可擋之氣。他以前沒注意細想這些問題,現在聽周端詳盡道來,才幡然醒悟,強弱實力早就轉變,只是幽州以北離得太遠一般人見識不到、有見識的人不願意說而已。

想來能混到如今的境地其實也是國運,若是運氣再稍微不好一點,走到五胡亂華那般地步也不是不可能。

後面的宋王朝,一直被動捱揍,本無力控制周圍各個部落的輪番崛起,便是處在那種擋都擋不住的下……契丹、女真輪番稱霸,後來蒙古人甚至洗劫世界,大概都得怪中原王朝在這時代對局面無能為力;否則那麼多遊牧民族是沒有機會和空間崛起的,沒有發展空間自然無法坐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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