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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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成勇道:“末將謹記主公的吩咐。”郭紹與一眾將士隨從走出中軍行轅,遠遠看著營寨門口,那裡有一群士卒在聚集,有的連兵器都沒有拿。左攸循著郭紹的目光看了一眼,說道:“這些人是大營內的雜兵,將隨咱們前往採石上船。早上在中軍大帳內聽到王使君和李將軍在說這事,李將軍預防初九那天風向不對,需要人划槳又怕人手不夠,便請王使君從陸營調人過去;王使君找了一些民壯,還有各部尚可作戰的雜兵。估計這事兒不大,沒有告訴主公。”

“原來如此。”郭紹點點頭。……營寨門口聚集的一幫人,正是從殿前司諸部召集的雜兵。周軍兵裡,普通士卒的地位高低不是看資歷,更不看年齡。恰恰相反,那些勇武的青壯才是主戰兵,在戰陣上衝前面的,地位也更高;也有一些在軍中混了太久、一直沒升官的士卒,軍資很高,卻是地位最低的雜兵……他們原本該被淘汰去屯田,不過這些人對軍中的各種活兒很練、經驗豐富,軍隊裡也需要一些平素幹照料馬匹煮飯等活的雜兵,這些老卒就幹這個。

李老漢就是其中之一,他其實才四十多歲,不過長期風餐宿,滿臉溝壑皺紋,加上雙鬢斑白,所以看起來更老,人稱“李老漢”。李老漢是虎賁軍第三軍第二指揮的雜兵,從軍的時間長達近三十年,為人和善,與將士關係很好,所以一連幾次淘汰冗兵都留下來了。

戰兵姚二牛也是第二指揮,正幫李老漢提著東西過來,送他。

“回去罷,回去罷。”李老漢揮了揮手。

姚二牛道:“您可得小心點。”雖然嘴上沒說什麼,他倒是看起來捨不得。

都是識字不多的武夫,二人的離別沒有官員那麼多講究,話也很樸素。李老漢道:“俺就是划船的,躲著箭矢哩。”姚二牛也是個木訥的人,摸了摸腦門,轉身走了幾步,又回頭道:“那事兒,還沒多謝李老漢哩。”

“嘿嘿。”李老漢笑道,“那種事你自個不好說,從別人嘴裡傳到張指揮耳朵裡就不一樣了。沒事,回去罷,回去罷。”他們說的就是姚二牛在當塗戰場上想躲後面的事。後來姚二牛常被將士們嘲,上報自己在戰場上斬獲過敵兵,也沒人信……那李老漢便在人前把姚二牛的家事給說了出來。

原來李老漢在東京租借的房子離姚二牛家並不遠,大概知道點他家的情況。只不過姚二牛在軍中的時間不長,人也木訥,和同指揮的將士結不多,和李老漢本來也不……士卒們得知姚二牛家那麼口人就一個青壯男丁,多少有些同情,之前不願為他作證斬獲敵兵的人也改口了。

指揮使張建奎聞之,也對姚二牛的態度有些改觀。

所以姚二牛李老漢的。加上他平素飯量很大,李老漢做火夫時常給他多一塊餅,所以倆人年齡差距很大,倒關係不錯。

李老漢見姚二牛走了,便把自己的包裹背到背上,和周圍的雜兵一起列隊,這時有武將過來帶兵,一眾人便跟著武將離開軍營到大路上去。

天上的小雪時斷時續,周圍白茫茫的,只有中間的大路泥濘呈現黑褐,一直向遠方延伸。新的征程,便在這條路延伸的遠方。

第一卷第四百五十九章京口之役(二)臘月初十,東風。天上飛著雪花,在空中斜斜地簌簌往下掉。哪怕在冬季,長江下游的江面依舊寬闊,鉅艦在乘風破,好似在浩瀚的星空之中飄蕩;而那高空的雪花,就是漫天的點點星光。

郭紹正站在船頭的甲板上,分開腿穩當地站立望著江面。面的寒風吹在臉上有些刺骨,他的肩巾、斗篷都被颳得在輕飄飄地飛舞,唯有高壯的身軀按劍立在那裡十分穩固。極目望去,前後左右全是戰船,大船數百、小船不可妙算,佈滿了整個江面,場面極其壯觀。

但是,同樣的場面,不同的心境看到的就不太相似。前陣子觀江上的艦隊,郭紹被起的是野心;但現在,他忽然有種洪難轉方向、難控制的覺……何時才能實現心中夢想之事?

“外面風大,主公站太久了。”左攸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郭紹微微側目,沒有回答他的話題,只道:“今天是逆風,好在順水。”左攸道:“此地近東海,常有東風。”郭紹又道:“咱們是逆風,韓通他們就是順風了。”二人說了幾句話,郭紹又眺望左前側的一艘大船,朦朧之中船樓上彷彿站著一個大將。如果是大將,應該就是李處耘;主持這場水戰的主將是李處耘,副將是高彥儔。郭紹雖在船上,但並不負責指揮作戰,他就是來鼓舞軍心的,因為他並沒有水戰的經驗,所以全權放給了部下。

遠遠看李處耘等大將的座艦,連上面的人都看不太清楚,因為水面有一層白汽;天上的雲層也很厚,光線有點陰暗,空中還飄著雪。雪片掉在霧騰騰的水面,迅速消失不見,船隻穿行其中,真有種在雲層裡航行的錯覺。今天這種天氣,確實不太適合作戰;但比天氣更要緊的,還有湖口的南唐軍水軍從背後不斷近,於是天氣也不是戰事考慮的唯一因素。

船隊已經傾巢而出,現在郭紹就只能等著結果,他期待的自然是勝利……刺殺事件後,郭紹更加受到了李煜深深的敵意。

郭紹一時間忍不住琢磨李煜對自己的仇恨。

一個男人最怕的,是有別的人盯著他的權力、財富和女人,尤其是後者;這樣他會受到極大的威脅,臥榻之側寢食難安。郭紹要南唐國的土地,自然就對李煜擁有的一切造成了嚴重威脅。李煜對自己有敵意是可以理解的。

不過關於這些事,郭紹沒覺得有什麼過分之處。統一九州,本身就是大勢所趨,李煜不能一統河山,自然就有別的強國出來做這件事。這也是對世人有好處的事,不容抗拒。

最直觀的敵意,恐怕還是出在周憲身上。在這個時代,女人地位低下,對於一般人來說、相比權力真的不算什麼,偏偏這才是人們的軟肋,彷彿是一種尊嚴的象徵……假如有人盯著符二妹,郭紹就很難容忍,會立刻認定此人有取而代之的野心,所以才會有那樣的膽量;這便是任何人都無法逃脫的弱點。

但是李煜卻主動派周憲過來刺殺自己,就算是古人,郭紹也實在難以捉摸其心思。難道對方已經認為女人完全不重要了?

郭紹想了半天沒想通……唯一想通的是,仇恨已經結下。當有人對自己恨之入骨時,唯一的辦法自然就是徹底消滅,剪除其反抗的實力!此次一定要完全消滅李煜的力量,免得自己背脊上不適!

…就在這時,忽然聞得前面的戰船上鼓聲大噪。

“咚咚咚……”郭紹驚醒,循聲望去,很快發現朦朧之中,前方遠處的江面上風帆如雲,正面而來!

後面有將帥大喊大嚷:“敵船來了!”周圍瞬間變得噪雜。

這邊周軍的船隊因為是逆風航行,沒有掛帆;但南唐軍那邊順風,全都張滿了風帆,在寬闊浩瀚的江面上,偌大偌高的船帆比船本身更加顯眼,更容易被發現。郭紹眺望遠方,只覺得掛著帆的南唐軍水師更加有氣勢。

戰船上已經忙碌起來,弩炮、投石車、弓弩紛紛被準備好,穿上火把亮晃……這不是熱兵器時代,但是各艘戰船上都黑煙騰騰,那是準備好的火把和燃燒物。戰船全是木頭做的,雙方都十分注重火攻,投石車、箭矢能投火油的全都作了準備。

郭紹在將士的勸說下離開了船頭,到了船樓上觀戰。旗艦位於船隊的前中部,前面還有百艘大船,郭紹也不必做任何決策,饒是如此,氣氛也叫他心情緊張。……整個船隊分作三個梯隊,前方直接戰敵船的將士,受和後面的人便大不相同。

李老漢運氣非常不好,就在最前面的一艘戰船裡。而且他還在甲板下面的船艙裡,正爬在一臺水車的踏板上,聽監頭的命令蹬水車。旁邊還有一群人,一部分蹬水車,更多的坐成兩排,在“嘿嘿”地吆喝著搖船槳。

頭頂上的甲板被凌亂的腳步踏得啪啪直響,腳步聲和喊叫聲中,李老漢知道已經要開戰了。他什麼都不用做,只需要蹬水車,身上連盔甲都沒有,旁邊的地上放著一杆梭槍;上頭髮的,並下令他們萬一被敵兵衝進船艙了拿這麼杆短細的梭槍拼命。

李老漢以多年的行軍打仗經驗,覺得這梭槍用不上,如果都敗到那種程度了,很難有人會負隅頑抗。

“譁”地一聲水響,李老漢從伸槳的船孔裡看了一眼,只見是一隻小船從甲板上用繩子放進了水裡。然後他從船孔中看到有三兩人抓著繩索上小船。

“幹嘛的?”旁邊一同蹬水車的漢子悄悄問了一聲,北方口音。顯然也是臨時拉來幹苦力的人,極可能只是民壯。

李老漢軍旅生涯很長,卻一直在北方,因為這些年來中原王朝還真是第一回打到長江江心裡。不過他畢竟年紀大了見過不少人、也聽過不少事。當下便好心地回答道:“大船不靈活又高大,周圍要小船幫忙幹一些活。還有,這麼冷的天,有人掉水裡不得凍死?小船還能幫忙救人。”那漢子聽罷脖子縮了一下。但見外面還飄著雪,要是船沉了,掉進水裡真不知是啥滋味,李老漢想到了這事,兩人面面相覷,不再吭聲。

就在這時,忽然見前方的頭頂上出現了半張臉和一張嘴,那嘴張開大喊道:“指揮使令,全速前進!”船艙裡有兩個監頭,立刻開始破口大罵,叫罵著讓大夥兒使勁賣力。剛才還在慢的李老漢等人拽著扶杆,趕緊猛蹬踏板,他們只管快慢、不管方向,船艙裡鬧哄哄一片。少傾,頭頂上鼓聲大作,擂鼓的聲音似乎要把船壁都震散架一般;船體外面的水車也在江水中“嘩嘩”直響,木頭磨蹭的聲音叫人聽著牙酸。

旁邊的壯漢猛蹬了一陣,就氣如牛,滿額大漢。轉頭看李老漢時,只見李老漢瞪得不快不慢,卻是氣不一口,十分穩當,那漢子立刻出了欽佩之。畢竟李老漢歲數有點大了,滿臉皺紋,不過只要不比爆發力,他並不比青壯的氣力差。

“停!停……”剛才頭頂那張嘴又大喊起來,“全部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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