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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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這是啥意思?”架著小娘子的男子皺眉道。
錦袍漢子道:“院收幾個錢?”叫李管事的男子道:“二十貫。”錦袍漢子道:“我買了。”眾百姓雖然看那錦袍漢子的姿態也不順眼,但畢竟小娘子賣給他總比在窯子接客好,所以都沒吭聲。
錦袍漢子伸手進錢袋裡摸金子,不料李管事卻道:“這位仁兄,要買可以,二百貫!”錦袍漢子大怒,瞠目道:“你又是啥意思?聽你口音不是晉陽人,我勸你做事還是留點餘地。”李管事道:“晉陽官府的人,咱們也沒一起喝過酒。咱們當然不是存心欺負人,只不過這娘們抵押給咱們時,就是抵的二百貫!”錦袍漢子道:“既然抵的二百貫,你二十貫就賣?”李管事冷冷道:“因為她值不起二百貫。”說罷暴地把小娘子的裙子一
,只見腳很奇怪,是一雙木頭。眾人伸長脖子去看,議論紛紛道:“腳是假的。”
“這婦人沒腳,是個殘疾。”錦袍漢子也是一愣。
“所以如果是二十貫,一定要賣窯子裡。”李管事道,“這位仁兄若是能出二百貫抵債,兄弟一定歡喜奉上!”錦袍漢子沉片刻,灰溜溜地悄悄想走。不料那小娘子頓時就跪伏在地,爬著過去抱住錦袍漢子的腳踝,梨花帶雨、淚
滿面:“公子!公子!您買下我罷……大恩大德,奴家做牛做馬也報答您!”錦袍漢子搖頭小聲道:“二百貫,實在……不是一筆小數。”小娘子道:“公子也是富貴人家的人,肯定不缺二百貫,您就當是做件善事……”楊業把戲看到這裡,覺得事情大概已經合情合理了,也便不再好奇……那叫李管事的人因為收不回債,覺得虧了所以有怨氣,非得把人家小妾賣進
院,也是可以理解的事兒;畢竟在這世上,若是沒有原因非得把事情做太難看的人,太少太少。
這時錦袍漢子已經想身了:“我非沒有善心,可做一件善事就要二百貫,實在有點承受不起。”小娘子緊緊抱住他不放,就像抓住了救命的人一樣,哀求道:“我一定讓自己值得起二百貫!我會琴棋書畫,會侍候人……您就當我是個奴婢,買了也是您的人,奴家只是您的一件東西……”這句話好像是說給楊業聽的,至少他已經有點動心了。一方面,這個小娘子雖然貴了點,還是個殘疾,但人家又不要自己什麼東西,就是吃點飯而已,也不算是什麼拖累;另一方面,一個又美麗又可憐的女子,楊業覺得大丈夫應該保護這樣的人,一種男人的氣概和同情心影響著他。
片刻後,楊業便回頭小聲道:“你把我的坐騎牽過去,問那人願不願意換。”隨從大喜,估計早就想幫幫那可憐的小娘子了。當下便等楊業下馬後,牽著馬過去了,走到那幾個人跟前,隨從就問:“這位兄臺,您看看這匹馬,值不值二百貫?”那人瞪眼一看,又抓住馬的嘴捏開看了一眼,正道:“你的意思,用這匹馬換人?”
“是這個意思。”隨從淡定道。
“成。”李管事雖然故作面無表情,但臉上的紅光已經暴了他的喜悅心情。
隨從把韁繩遞過去:“咱們不喜囉裡囉嗦,那就成。”那小娘子頓時在地上轉過來,哭道:“謝恩公大恩大德!”周圍的百姓見狀,大聲喝彩道:“好!好!”
“賀喜壯士抱得美人歸!”隨從笑道:“我可不敢受此大禮。”這時另一個人牽馬過來了,將小娘子扶起來,倆人合力將她抬上馬背。小娘子嚇得花顏失,顫聲道:“奴家……奴家不會騎馬。”旁邊的漢子道:“小娘子扶著馬鞍就行,腳踩在馬鐙上,咱們牽著走。”兩個人便帶著騎馬的小娘子,向街口走去。轉過一角,才看見另一個魁梧的年輕闊臉大漢騎馬等在那裡。小娘子茫然地看著他。
隨從道:“剛才俺不敢受謝禮,是因恩公不是俺,而是俺們的主公。”小娘子聽罷一臉,便想下馬行禮。楊業忙策馬上來把住她:“小心,你不會騎馬,禮就免了。”
“恩公是奴家的主人,以後奴家定然全心相報。”小娘子道。
“哼。”楊業似乎很冷漠,沒什麼說話,只道,“走罷。”小娘子騎在馬上,被牽著慢行,過得一會兒,便小心翼翼問道:“奴家還未請教恩公高姓大名?”楊業道:“劉繼業。”
“劉繼業……您是楊無敵!”小娘子驚訝地嘆道。
“哼。”楊業又只發出一個聲音來。
小娘子道:“奴家早就聞知郎君大名,乃是聞名天下的蓋世英雄……”楊業道:“不過是虛名而已。”隨從笑道:“俺倒是想起剛才穿錦袍那廝,又說又唱半天,捨不得二百貫。哈哈,倒是咱們主公,這才叫人物!”小娘子羞澀地說道:“奴家叫紅鶯。”第一卷第五百三十九章生存的面具入眼處灰濛濛的房屋,晉陽的房屋和東京、揚州都全然不同,這裡多是硬歇山頂……便是那種屋簷特別窄的模樣。大概是河東少雨、多風的氣候之故。
在紅鶯眼裡,這地方哪怕是北漢有名大將的府邸,可是環境也很差,不過她並不在乎。婦人自然喜歡雅緻或奢華的環境,但紅鶯見得多了,對這種東西並不是特別在乎了;相比之下,在東京更讓她難以忍受的是無趣。一個斷了雙足的人,婦人,成天在屋子裡待著,那種無趣很難熬。
這次來北漢,是她自願的,並沒有人迫她。契丹人給了她一段殘暴的噩夢,把她害成這樣,她心裡當然有恨意;但恨不是她願意來北漢的全部原因,還有一個原因是她純粹想來,那便是在東京實在太無趣。
紅鶯在給她居住的廂房裡呆了一陣,便起身找到一塊布,慢慢地收拾房間……當然她對收拾房間一點興趣都沒有,如果喜歡幹這個,幹嘛要去學琴棋書畫?
她做這些賢惠的事,是因為楊業快來了。
如果楊業對自己毫無興趣,捨得一匹價值二百貫的好馬?紅鶯從未做過娼,但她以小妾身份並不是沒見識過男人,太懂男人的心思了。楊業這種人,明顯帶著官宦之家、名利場的作風,他很謹慎;但他又很年輕、強壯,熱血方剛,一般不可能對美人沒有熱情。
要是在陳佳麗府上,讓紅鶯幹這種擦桌的活,她得覺多沒意思得事,因為有奴婢幹。但現在,她並不覺得無趣,而且很耐心,因為有期待。
人都在作戲,只不過有時候作戲是刻意安排的,就像偶遇楊業。那是一場事先準備的戲,不過戲演得確實很真……若非紅鶯親自見識,也對這種方法聞所未聞;一般派細作,或是美人計,都是直接送,哪會搞得這麼細緻?反正紅鶯是沒見識過,恐怕楊業也想不到。
就因為太真,紅鶯自己都入戲了。在院門口,她被人賣來賣去、苦苦哀求,忽然
到女子很悲哀,那眼淚倒是有好幾分真。紅鶯嘆了一口氣,想到自己不會真遇到那種事,這才稍稍寬
……陳佳麗還是對自己人很厚道的人,不可能把她賣
院,況且這次是為朝廷皇帝做事,皇帝更不可能一點功勞都不計。
就在這時,果然見楊業推門走了進來。紅鶯臉上一喜,動而羞澀地急急忙忙轉過身來,然後才低著頭款款作了個萬福:“妾身見過楊將軍。”楊業面無表情道:“在這裡還住得習慣?”紅鶯忙道:“能在楊將軍府上,是妾身的福分,再沒有比這更好的地方了。”楊業臉上依舊不動聲
,但紅鶯能
覺他十分受用。這種有地位的人,別人若是崇拜他擁有的東西,大概都不會不高興;反而若去說那些他沒有的,那便是沒事找事了。
楊業又道:“你以前在商人家,要做這等家務事?”他特別強調商人這個詞,就算錦衣玉食、還是商人。
紅鶯全然不計較,當然也不會抬槓。當下便柔聲答道:“若是阿郎喜歡的時候,我就不用做;冷落的時候,我就和一個奴婢一樣的。不過在楊將軍府上,我是很情願為您端茶送水的,想盡自己的一點力氣,報答恩公。”
“哼。”楊業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紅鶯又滿心歡喜地給他沏茶。
楊業坐在那裡,拿著杯蓋撫著水面,正
說道:“我今天來,是為了問你的來歷。”
“請恩公垂問,妾身定然不敢隱瞞半句。”紅鶯剛聽到這句話時心裡直覺有點緊張,畢竟心虛。但很快就釋然,明白啥意思了……其實楊業本不懷疑自己了,但他急著見自己,得找個由頭。審問身份,就是很拿得上場面的由頭。
這等男人,在紅鶯看來、還是比較實在的,他不是那種看到喜歡的貌美女子就花言巧語的人;那等人喜歡時就好得發膩,通常厭倦後就會棄之如敝履。楊業顯然不是,這裡沒有外人,他還如此遮遮掩掩放不開,看起來好像很少近女,還有點害羞……楊業的害羞,是找藉口掩飾。
但楊業這等男人並非就靠得住了,他更在乎自己的羽,女人在他心裡的位置同樣不重。
只不過楊業還算很好了,他本身是個善意有同情心的人,才會出手相助;這一點,已經比世上大多數達官顯貴好。實際上,這世上有幾個務實的男子認為女人很重要呢?除非聯姻,雙方有共同的東西捆綁在一起。紅鶯若是涉世未深的小娘子,估計還會信,但她不是。
楊業這樣的人,雖然條件很好,但與紅鶯有什麼關係?他不屬於紅鶯……而且不懂怎麼討婦人歡心。人們最在意的,還是自己,哪怕是地位很低的紅鶯也是如此;這楊業老是想表現他如何有地位、如何正人君子,卻忽視紅鶯的受,怎能得到紅鶯的心?
紅鶯卻一門心思想捧著他,讓他高興……因為現在是她需要楊業,不是楊業放不下她。
楊業很快問出了第一個問題:“你的雙足,是怎麼殘疾的?”紅鶯頓時一臉悽苦,嘆了一聲道:“妾身的主人是揚州商人,姓沈,有一次帶商幫去幽州,被契丹人劫掠了。以前好幾次去那邊都沒事的,那一次買賣很大,主人就親自前去,還帶著妾身等兩姐妹……姐姐已經被契丹人折磨而死。妾身則被他們趕到燒紅的炭上取樂,雙足被燙傷幾乎烤,只能鋸掉才活下來。”她一面說,一面搖頭,臉
都白了。因為那不是編造,卻是真事,如同一場噩夢深深刻在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