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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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嵐一番勸說安,又問徐二孃,趙虎已經死了,她要不要回家鄉。
徐二孃只顧傷心,一時間不知何去何從。這樣回家,她不敢想象回家後該怎麼度……失去了一切,很絕望。
其實,被契丹人搶走後,她就沒有了希望。但如果一直都沒有希望,也就不會有絕望。
徐二孃忽然覺自己無依無靠,萬分孤單。她不想回家面對,只想逃避。想躲到一個誰也不認識她的角落裡,不想面對指責,也不想被人寬
……死得又不是她的男人,寬
有什麼用?
…
…中軍大營內,坐在上位的郭紹整個人都憔悴了一頭。
這時,一個文官快步走了進來,先執禮,雙手捧上一封書信,說道:“稟陛下,韓將軍急報。”郭紹抬起頭,等盧成勇接上來。拿在手裡一看,上面寫著捷報的字樣。
韓通從左路得到消息,整軍而來。正遇到想從得勝口(西山)路線遁走的遼軍,兩軍大戰,遼軍方經大戰、軍陣混亂,大敗。
韓通部兵馬比遼軍少,卻大獲全勝;但正因人少,無法圍剿遼軍,雖斬獲不少,卻讓大股遼軍主力潰散向西山方向騎馬逃走。
此時李處耘等部也沒來得及投入西山戰場。
及至傍晚,中軍大營才收到李處耘的奏報。溫渝河大戰獲勝……先是李處耘部與遼軍戰,略佔上風。北面羅延環部馬軍靠近之後,遼軍主力輕裝向東遁走,被李處耘部掩殺後軍,損失不少。
王樸看到了奏報,急忙當眾大聲道:“此役,戰勝者仍是大周軍。”郭紹知道他是在試圖鼓舞士氣。
王樸見眾人反應不太熱烈,又闡述道:“三處大戰。幽州城步兵大戰遼軍突襲、西山之役、溫渝河之役,都是遼軍敗退!”王樸說得是事實,但郭紹還是高興不起來。
只論戰役的勝率是沒有意義的。防禦戰勝利,沒能殲滅遼軍主力,起不到決定的作用……真相是周軍處處被動,被襲擾了攻城士氣;最重要的失利,是痛失大將、皇帝的結義兄弟!
戰隕大將,會失大軍之氣……這也是當年史彥超被圍,先帝要嚴令晉陽北路軍救援的原因。大周第一猛將若戰死,會被“奪氣”;大致原因是會對軍心造成心理影響。
這回也一樣,皇帝的結義兄弟,一死、一重傷生死未卜,對軍心影響很大。
郭紹既沒有說要嘉獎李處耘,也沒責怪。
王樸進言道:“遼軍援軍潰敗,一時難以再威脅幽州。臣認為騎兵可先回大營休整;明一早,攻城諸部照部署繼續攻城。”郭紹開口說道:“就依王使君所奏。”樞密使王樸,才能威望是被
軍將士認可的,而且一向被皇帝倚重,生病了還要皇帝親自尋醫問藥,地位可想而知。郭紹在這種時候必須維護王樸的威望。……此前,郭紹一看到楊彪羅猛子,當時就已經醒悟了。在這場戰役中,各處場面雜亂,亂局之中仍有其本質:攻城的周軍被遼軍襲擾。
遼軍援兵本質是一次大規模襲擾,從兵力規模上就很難真正擊敗郭紹麾下的周軍銳。郭紹錯就錯在損失了大將。
郭紹一肚子鬱氣,絞盡腦汁總結教訓。
首先是喪失主動權,百戰百勝的大周軍,還不太適應與遼國的戰爭模式。遼軍作戰並不像諸國一樣寄希望於一場決戰,甚至似乎並不計較勝負。襲擾、奔跑才是他們的策略。
其次他對兩個大將兄弟的傷亡無法釋懷,認為是自己的責任……佈局仍有疏漏。
郭紹不斷翻看著地圖和奏報,從頭到尾仔細推論戰局,情緒十分焦躁。
以往他打過很多大戰,雖然也勞心勞力,但整個佈局十分暢……戰爭節奏在掌控之中,有種隨
果斷的自信,哪怕很多時候風險很大,自信也能讓他奔放進取。
比如在攻滅南唐之戰時,讓李處耘孤軍在一個偶然的戰機下孤軍深入,風險還是很大的;卻也是奇招膽識。
而現在,失手讓他失去了節奏,反而有種束手束腳的顧慮。
郭紹翻閱厚厚的幽州之戰筆跡,回到了最初的戰略目標:攻下幽州城。
現在,他質疑是否還能攻下幽州城。
大周軍先期到達幽州城後,修圍城工事就花費了半個月,然後攻城不太順利……火炮沒能有效地壓制守軍干擾,導致現在護城河沒能快速地填平;挖地道想埋火藥,卻滲水。
火藥必須要埋在地下並且加固密封才能產生足夠的爆炸力量,畢竟黑火藥是快速燃燒的原理,因為在密閉的空間氣壓驟然變大、壓力得不到釋放才會爆炸。這個郭紹很清楚,當年趙匡胤支持“二李”造反圍攻晉州,挖了地道但密閉不好,結果什麼用都沒有。
就在這時,王樸求見入內。
王樸示意郭紹身邊的侍從退避,一臉愧疚道:“老臣有負陛下信任。”郭紹道:“做決定的人是我。”王樸嘆了一口氣,沉默片刻道:“遼軍援軍潰敗,但兵力未收到致命打擊。雖然他們需要時間重新整軍,但遲早還會形成襲擾威脅。”郭紹點頭,無法否定這種可能。
王樸道:“周軍馬軍若過分向幽州城收縮聚集,遼軍會控制外圍活動區域,並且極可能會襲擾大周軍後路糧道。所以老臣以為馬軍依舊要在前方展開部署,得到縱深。
幽州步軍各營,得重新加固防禦工事,在圍城工事之外修建營寨溝牆防禦,防止這回的意外再次發生……”郭紹丟下筆,忽然說道:“王使君認為,照現在的形勢,在遼國主力南下之前、咱們真能攻陷幽州城?”王樸聽罷臉
微微一變,沒有馬上答話。
沉默許久,王樸才沉聲道:“陛下向來百戰百勝,不少人甚至相信您是天神轉世。攻幽州之前,朝廷內外都認為大週一定能收復失地,若因折損大將無功而返,恐怕輿情不利……”不僅是天下人,王樸也有點難以接受的樣子:“遼國要聚集主力,尚需時,兵曹司臥底、樞密院細作、
軍暗哨都在敵境有所部署,咱們此時主力也未有損傷,還有時間和機會。”郭紹道:“若是判斷無法速攻下幽州城,拖延下去會加大風險。何況咱們攻城有大量步兵輜重,臨時跑不掉,不能不未雨綢繆。”王樸默然。
郭紹道:“勢已不在我方,攻城難度加大,士氣又受到影響,我直覺戰機已經失去了。”想著變成死屍的羅猛子、昏不醒的楊彪和傷亡的上千將士,他艱難地輕聲道:“世間最難的事,是輸得起……”第一卷第六百一十七章天
幾天過去了,白天的炮聲依舊轟鳴、並開始構築新的防禦工事,攻城進展速度比晉陽慢很多,郭紹詢問楊彪還沒醒來。
太陽漸漸落下西邊的地平線,天地間也黯淡、沉靜。郭紹走出中軍大帳,看到天空一片灰黑,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依稀記得剛到幽州時,自己也在晚上出來走過,但那時的心境不可同而語。
此時此刻,將士們已經回營,曠野上篝火點點,隱隱有草叢裡的蟲子叫聲傳來。守營的將士紛紛站直身體,側目注意著郭紹。身後王樸等幕僚依舊站在帳篷門口。
天空灰濛濛一片,雲層好像壓得很低,讓人產生壓抑之,風雲在黯淡朦朧的地方隱約在湧動,神秘而模糊不清。
天上或許有神靈,郭紹依舊站在地面上。但是,世人認為他是戰神,神當然是無所不能、必須能勝利。
郭紹清楚地認識到一旦退兵的不利影響,他有種下不了臺的覺。
這是一次艱難的抉擇。
郭紹面臨的壓力主要不是被遼軍第一波援軍襲擾,而是攻城不順利。遼國主力將會到來……幽州城周長達一二十里,除了五萬多機動騎兵,十餘萬人包圍城池、兵力非常分散,無法在城下與遼軍決戰;除非離開幽州城,在沒有攻陷幽州的情況下深入幽州地區與遼軍對陣,那樣的話顯然已經違背了這次戰爭的戰略預計。
這幾天他想了很多。此次北伐本身就是一次戰略的冒險。
如果沒有讓虎賁軍騎馬步兵攻擊遼軍宮帳馬隊、進而影響了士氣,如果挖掘地道選擇的地點正確一點,如果守軍不是把投石車大量放在火炮盲區,如果……運氣再好一點,沒有那麼多細微的因素一次次影響攻城的進度,或許可以及時攻陷幽州城。
那麼戰略冒險就是正確的決策,郭紹也就不會再想這些東西了。國家之間對決主要靠實力,但只是一兩次戰役的結果便存在很大的不確定,甚至要靠運氣。
王樸說得對,到現在為止依舊還有機會和時間。……郭紹卻覺自己不敢再冒險。這場戰役從一開始就是一次戰略冒險,容錯很低,存在很大的失手風險;而現在的風險驟然變大。
後果更是變得十分嚴重,萬一損失了主力,郭紹將面臨不可挽回的滅頂之災;軍
銳在短期內幾乎不可再生,一旦損失,郭紹將沒有實力維持國防和統治。
這樣的嚴重後果下,就算風險很小、也會叫人提心吊膽,何況現在拖延下去風險並不小。
恍惚之中,他彷彿回到了前世的高考,那時候所有人都告訴他是人生命運的轉折點。他做過了無數的練習、準備得非常充分,但臨場依舊擔心出現意外、擔心失敗,哪怕那種風險比較低,但只要成績沒下來就無法踏實。
而現在,他面臨的風險和失敗威脅大得多,後果也嚴重得多。大周軍一旦遭遇戰敗,關係的不止是他一個人的命運!
郭紹心裡的憂慮難以言表。
他也不得不權衡:在收益和後果之間,這種冒險是否值得?
…
…郭紹又不甘心放棄。他想規避嚴重後果,但並非要放棄幽州,遲早還會來。但是,這次一退,等待下一次的時間漫長,是難以忍受的煎熬。
退兵也會造成別的風險和後果,主要來自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