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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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質跪在那裡,神情時而悲、時而憤慨,良久不語。

一幕幕往事又湧上他的心頭,大雪紛飛之中,躲避在破廟中的範質,被大周太祖郭威找到,郭威脫下自己的斗篷,親手給他披上……深夜的燭火下,先帝(柴榮)與自己對燭夜談,推心置腹……

“士為知己者死……”範質聲音悲切又屈辱,“老夫當年就該死的。”文士神肅然,慎重地勸道:“範公若輕命,亦於事無補。”範質痛苦地說道:“先帝託孤老臣,老臣眼睜睜看著強人欺凌孤兒寡母謀朝篡位,竟投身國賊,他九泉之下,如何面對太祖、先帝?”文士又勸道:“公身居許朝為官,非圖榮華富貴,只是等待時機,太祖先帝若泉下有知,亦體察公之忠心。彼時國賊內外勾結,手握重兵,後排除異己,內外大權皆握其黨羽之手;若輕舉妄動,不過枉送命,何益之有?若大周忠臣都這樣無益送命,被剷除殆盡,復國更無指望矣……”範質被勸,卻忽然更加羞怒,咬牙道:“國賊不僅篡位,竟娶先帝遺孀,此等羞辱,簡直喪心病狂!天怒人怨!”他抬頭望著那副牌位,正道:“臣在先帝面前發誓,絕非忘恩負義,為苟且偷生!苟全命實乃權宜之計,以待時機。當此之時,吾等以命相報的時候到了!”二人再次虔誠地磕頭叩拜,然後站了起來。

文士道:“此時縱是動盪,可咱們實力太弱,前路亦頗為堪憂……”範質嘆了一聲,咬牙道:“此時縱是刀山火海、萬丈地獄,吾等也要縱身蹈之。只因這樣的動盪機會,恐怕再也等不來了!”文士正拜道:“範公所言極是。”範質來回踱了幾步:“那邊起兵之事,準備得如何了?”文士道:“一切照舊,暫時還沒收到消息,應無意外。”範質點點頭,看著文士道:“老夫有一事相求。”文士吃驚道:“範公何出此言?有事吩咐便是。”範質看了他一眼,沉道:“咱們勢單力薄無異以卵擊石,還得拉攏一些舊臣……要受過太祖、先帝恩惠,還得有真正的實權。”文士想了一會兒,小聲問道:“王樸?”範質盯著文士的眼睛,微微點頭。

文士頓時臉大變:“王樸早就被‘國賊’收買拉攏,真正改換門面了。”範質沉聲道:“老夫當然知道,但只要等國賊一死,王樸與郭紹的情誼也便不再了……此人出身寒微,先帝待之不薄。樞密院兵權極大,便是冒死,咱們也要嘗試爭取王樸!”文士緊皺眉頭:“王樸是隻老狐狸,讓他選擇咱們的唯一辦法,便是讓他相信咱們勝算最大!”範質搖頭道:“此言差矣。真正的老狐狸並非選擇勝算最大的一邊。”文士抱拳道:“請範公教誨,那是……”範質冷笑道:“最好的做法,是多方經營,各處留路。”第一卷第八百四十六章如果血郭紹被安頓到了蓄恩殿,皇宮內他常住的小小院子。金盞將那裡的人全部換了,能進出者除了御醫都是她認識的人。

皇帝的狀況依舊很差,每天昏睡醒來都要喝大量驅毒調養的湯藥。

金盞對二妹道:“妹妹要全心照料陛下起居,我平不能留在這裡。若是陛下問起,無論我在做什麼,你都回答我在金祥殿處理朝政。”符二妹剛開口就抹起淚來,淚眼婆娑地看著她,眼睛裡帶著慌亂:“大姐,這樣說陛下不會怪你麼?”金盞咬著牙道:“陛下不會怪我。”她握住二妹的纖手,又道,“陛下怎麼看我不重要,但他一定不能成天苦思費心、不能擔心牽掛,心境對身體也很重要;讓他知道有人在維繫國家,才是最好的。

你告訴他,朝廷諸事很多,我很忙,沒什麼工夫陪他;不過聽我說的,大許內外還算平靜,得益於陛下建立的規矩和威信、以及朝臣對陛下的忠心,李處耘也上書痛心擔憂,在外的大軍正在全速回朝……”二妹哽咽道:“有時候我覺得大姐的心腸硬。”金盞輕輕道:“我心裡的難受並不比妹妹少,如果能用我與陛下換,我定會樂意之至……陛下就如一顆大樹,但是現在大樹撐不起傘蓋為人們遮風擋雨了,總要有人維繫這一切。”就在這時,京娘走到了門口,默默地抱拳。金盞微微側目,拍了拍二妹的手背:“記住我的話,別老是在官家面前哭,哭除了讓他難受和煩躁,一點用都沒有。”金盞看了一眼京娘,走出房門。這院子很小,除了留守禦醫們辦公的地方,沒幾間屋子了。金盞便隨便挑了一間沒人的廂房,招京娘進來。

走到房內,便見裡面的光景與皇宮陳設格格不入,有許多鐵匠用的砧板、錘子、殘渣等等。在皇宮裡的這種東西,除了紹哥兒用,沒人用。

可是,物是人非。

金盞心裡一痛,咬緊貝齒沒出聲。

京娘沉聲道:“官家設內廠後,咱們最先盯的是範質等人……看他不像忠臣。果不出其然,最近發現了蹊蹺。”金盞聽到這裡,冷冷道:“何以知之?”京娘道:“壽州防禦使郭進的人與範質有過來往,因範質為宰相,與地方官書信往來並不稀奇,但短短時間內便接連兩次送信,實屬非常。內廠請旨大皇后,若再發現,便將其信使半道拿下!”金盞卻沉聲道:“暫且不要輕舉妄動,為防打草驚蛇,這一黨人,真的只有範質和郭進?”京娘想了想又道:“政事堂小官給事郎韓達,常出入範質府邸,故內廠專門設二人盯哨此人。昨政事堂送公文去樞密院,卻是韓達前往,平素並不是他的事兒。但是咱們人手有限,沒能跟進去看他與誰見面,事後打聽,送公文這事兒,一般能見到樞密使王樸……”金盞聽罷沉思許久,只道:“我知道了。”她在雜物凌亂的房屋裡來回踱著步子,顯得有點不安。樞密院算是整個朝廷最要害的衙門,可以下達調動軍隊的命令!雖然現在要調集軍不止樞密院就行,但整個過程中,最關鍵的還是這個衙門。

符金盞很快離開了蓄恩殿,到了外廷。

她在金祥殿辦公的地方是西邊的幾間殿室,不過郭紹好些子沒去東殿了,內閣輔政也在東邊辦公。金盞便去了東殿,郭紹常常呆的地方。

她很快就下旨,派人去請王樸到東殿覲見。

金盞坐在養德殿裡,注意力被擺在几案上的圍棋引……只因郭紹把玩過的東西。她便一邊摩挲著棋子思慮,一邊等王樸。

不多時,宦官的聲音道:“稟皇后娘娘,樞密院王使君請見。”

“讓他進來罷。”金盞端坐在几案旁邊。

王樸入內,親眼見到金盞,並未隔著簾子,神情微微有點詫異,上前執禮道:“王樸奉懿旨拜見大皇后。”

“王使君請坐。”金盞道。

“臣謝恩。”王樸拘謹地走到對面,小心翼翼地坐了一點。

金盞開口道:“官家以往接見大臣,常在此對弈?”王樸不動聲道:“據說官家好博弈,不過臣倒從未與官家博弈。”金盞聽到這句話,若有所思:“王使君說話頗有意思。”她把手裡的棋子放回罐子裡,也無心思與王樸下棋,她仔細觀察著王樸,忽然說道,“本宮雖是皇后,卻是一介女子,王使君服本宮攝政麼?”這句話有點刺耳了,王樸更是個說話不順耳的人,符金盞早有領教。王樸淡定道:“宰相範質派人找過老臣,也問過這句話,差不多的意思。”符金盞一怔,眯起眼睛,“王使君如何回答的?”王樸道:“老臣含糊其辭,想看看他們想幹嘛。”符金盞道:“那王使君想怎麼回答本宮?”王樸道:“老臣若對大皇后表忠,您信麼?不過臣服不服大皇后,都不要緊。官家若不能視朝,掌握朝政最好的人選,只有大皇后,也只有大皇后可能維繫大許。

兩位皇子尚幼,往後真正執政的實際是符家或李家。臣不會評判哪家更忠心,忠心這玩意,隔著肚皮,除了他們自己誰也不知道。

不過李家是軍大將,基在東京,取代大許郭家更容易。符家是藩王,其本遠在河北,實力在外,與軍裡的人是兩碼事。

若必須選擇,老臣選符家……”王樸的小眼睛光,光從眼神,金盞相信他此刻的誠摯與情懷。他聲音異樣道:“官家救過老臣的命,這都算小恩。老臣不是在報恩,最願意忠的也不是官家,更非大皇后,老臣忠的是大許皇朝給天下人帶來的希望!這個國家的子民,想要安定不再自相殘殺,想要吃飽飯,想要光宗耀祖不受異族奴役,想要抬起膛雄姿發開拓進取,大許朝的國策為的就是這個。如果為了這大抱負,必定要血,必定要拋卻命,老夫願意用全家命為代價。”符金盞覺一股暖從咽喉默默地往下淌,她不是被王樸動,她是被紹哥兒的一腔熱血動,王樸不過是理解了皇帝的夢想。

她彷彿看到那強壯高大的身軀,看到他堅毅卻又溫暖的目光,聽到他低沉又時常充滿的歉意的噓寒問暖……

王樸口氣冷靜地說:“官家將國政託付給大皇后,老臣相信他識人的眼光,因此願意效忠大皇后,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他說罷跪伏在地,向符金盞叩拜。

金盞端坐在榻上,好不容易才讓翻湧的情緒稍稍鎮定,她緩緩說道:“陛下委重任予王使君,凡事詢問信任,他確實沒看錯人。王使君,請起罷。”王樸爬了起來,沉道:“範質不是一個人,是一些沒清乾淨卻被冷落的前朝遺臣。大皇后不必擔心,以老臣之見,他們早就沒有機會了。

強弱已明;這些年來,得到重用的人已經認同大許。有實力的人不可能再為了復辟前朝,去扶持一個已經弱小的勢力。人往高處走,大多數人會選擇最有實力和強者,而不是搭上自己的一切去同情緬懷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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