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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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澶州之盟?”金盞用舒緩而好聽的聲音唸了一聲,倒是有點朗朗上口的味道了。

但郭紹還是覺得不夠順口,微微搖頭道:“澶州城東邊有一個古代湖泊,名澶淵。所以這次議和,可稱‘澶淵之盟’。”

“澶淵之盟……”金盞唸了一遍,笑道,“陛下總有奇思妙想,有時候倒像個少年一般執拗。”郭紹笑道:“朕的身體也像少年一般,金盞試試便知。”他趕緊胡說轉移金盞的注意,不然解釋下去說不清楚,為啥名字一定要用一個不太出名的古湖、叫“澶淵之盟”?容易上口的名字多了。

符金盞聽罷臉上飛起兩朵紅雲,呼也似乎比剛才重了幾分。……河北平原上,另一隊向澶州進發的人也在趕路。

驛道兩邊,大片的莊稼地蔥蔥郁郁,河北平原沒有遊騎襲擾之後,彷彿每一寸土地都種上了糧食。原野中飄著寥寥的煙火,那是用石炭(煤)或燒柴在煮“糞”的煙。

戴著草帽的農夫時不時從地裡站起來,手裡握著鐮刀警覺地觀望著驛道上披甲執銳的兵馬。河北初定,這邊的百姓見到甲兵仍舊很緊張;並不像中原那邊的民戶,遇到這種情況只會看熱鬧。

人馬前面,董遵誨騎著馬大搖大擺,身邊的旗手舉的是虎賁軍軍旗。身後一群披甲執銳的騎兵,護著一輛馬車和一隊騎馬的契丹人。那些身在騎兵大隊中的人便是大遼使團。

正使一人,副使三人,都坐在那馬車上。

副使中有楊袞,楊袞十分沉默,但表現得倒很鎮定。車上氣氛沉悶,正副使並沒有急著商議對策;因為正使蕭思溫從離開王帳起就幾乎沒吭聲。

蕭思溫端坐在車上,閉著眼睛,身體順著馬車的顛簸搖晃,彷彿睡著了一般。但他的眼袋比平素更重,顯然好些天沒睡好了。

大遼內部,雖有很多契丹人不願意與南人和談,但沒有用,耶律斜軫等一黨的國策主張才據有決定。耶律斜軫還說服了大多數貴族,因為比起許國來,生女真謀反後侮辱大遼公主、殺契丹人更讓人們的怒火無法忍耐;高麗國趁火打劫也叫大遼貴族惱羞成怒……這種心思,就好像被一個高大強壯的人毆打後還能接受,而被一個自己完全看不起的人扇了一耳光會暴跳如雷!

蕭思溫已無法左右國策,於是此行送上仇敵之門也無從選擇。他若不來,難道耶律斜軫親自來?

“許國人會要求大遼稱臣?”一個副使終於開口了。

另一個副使立刻說道:“那還談個啥?大遼自太祖立國,只有別族稱臣,何時對他人稱臣?如果他們這般無理要求,讓大遼蒙受屈辱,咱們立刻拒絕!”蕭思溫睜開眼睛道:“敵國大軍威之下議和,簡直就是城下之盟,這種時候議和本身就是屈辱。”剛才說話的兩個副使改變口氣陸續道,“北院樞密使的意思,此番前來,應盡力達成和議。”蕭思溫道:“那還得看看究竟是些什麼條件。”說到這裡,蕭思溫不動聲觀察楊袞,楊袞也是副使之一,但並未表態。

“楊副使?”蕭思溫看著他。

楊袞馬上做出恭敬的姿態,說道:“蕭公乃正使,此事還是蕭公作主。不過……北院樞密使認為與許國角逐非長治之道,此時大遼內外困,更得果斷抉擇。”蕭思溫聽罷恍然:“良禽擇木而棲。楊副使本身也頗有才幹,能得樞密使賞識,對大遼也頗有益處。”楊袞隨口說道:“樞密使與蕭公同朝為官,並不是外人。”蕭思溫無話可說,從馬車縫隙裡看出去,一望無際的平原,慘白中帶著屎黃的驛道蜿蜒延伸,就好像一條無法預知前途的不歸路。

第一卷第八百八十九章兄弟之禮“嘩啦!”隨著一聲鐵鏈的拉動聲,上京地牢的木門被打開,刺眼的光線立刻照進這幽暗之處。裡面影子動,彷彿無數的地鬼被驚醒了一般。

一個禿頭的老頭提著兩個木桶一瘸一拐地走了下來。兩邊的監牢欄柵上很快貼上了很多髒得連皮膚也看不到的人。

“飯……飯……”各種口音的契丹語傳來,他們似乎就只會這一個契丹詞。

老頭不為所動,在每個伸出來的瓦碗裡舀一勺黏糊糊的東西。

禿頂老頭走到一間牢房旁邊,不向裡面伸頭探視,因為別的牢房都關了很多人,這間只有一個人。那是個漢人,頭髮蓬亂似乎原來梳著髮髻,並未剃光腦頂。他坐在那裡發呆,也不伸碗出來。

“吃啊?”老頭喚了一聲。

那漢人回過神來,怔怔地看著那木桶裡的東西,還散發出一種陳腐的惡臭,漢人的喉嚨一陣動。他嘆了一口氣,有氣無力地伸出一隻碗來,用嫻的契丹話道:“給點水,多謝。”老頭聽罷冷冷看了他一眼,也不說話,便舀了一勺渾濁的水倒進那碗裡。

就在這時,上面明亮的口微微一暗,幾個人出現在那裡。老頭轉過身望過去:“誰?”守在門口的契丹武士道:“宋王(耶律喜隱)、越王(耶律必攝)駕到!”老頭聽罷丟下勺子,彎下面對著那邊。

“在哪裡?”當前一個鬍鬚硬得豎起不少的大漢問道,那漢子正是耶律阿保機的其中一個孫子耶律喜隱。走在他後面的是越王耶律必攝,面相和袍服打扮就溫和了不少。

“王爺這邊來。”一個官兒道。

一行人走過去,裡面的漢人正放下盛著渾濁水的碗。外面的官兒又道:“此人便是範忠義。”範忠義坐在地上愣了片刻,忽然爬了起來,一巴掌抓在木頭上,神情動,眼睛發紅。侍衛嚇了一跳,趕緊擋在貴人們的前面,大喝道:“你發啥狂?”範忠義用沙啞的聲音喊道:“宋王、越王,我有重要的事要招供,楊袞是叛徒!不要信他,契丹人並非比漢人更值得信任……”耶律喜隱推開前面的侍衛,冷笑著打量著範忠義。範忠義又瞪眼道:“我要見蕭公,讓我見蕭公!”不料耶律喜隱本不理會他,轉頭問越王:“怎麼還留著這賊?”越王想了想道:“據說範忠義這等人物,扛不起河東之敗的重責,收監後便沒及時處斬,怕還有指使者。”耶律喜隱不悅道:“把他出去,還有他的全家,一併活剝了示眾!”越王忙勸道:“宋王最好不要那麼大陣仗,上京南城住著很多漢人,都為大遼效命……”範忠義也猛然跪倒在地上,急道:“王爺饒命!饒過我的兒女,讓我幹什麼都行,我還有用!”

“狗都不如,有啥用?狗至少不會害主子。”耶律喜隱又是怒又是鄙夷。

範忠義忙道:“求王爺讓我見蕭公一面!”越王也沉聲勸道:“咱們先不必顧這事兒,還是準備對付王帳那邊的人為要。聽說蕭思溫已前往許國議和,一旦他們騰出手來,肯定會回上京對付咱們。”

“剝了!”耶律喜隱道,“找剝羊皮的手,別讓他們死得太痛快。”說罷甩手就走。

越王逗留稍許,對範忠義道:“宋王已和王帳決裂,如何能見得?”範忠義拼命用瘦弱的身體撞木欄柵,大喊大叫,痛哭涕,聲音在黑暗的地牢裡迴盪,彷彿鬼哭神嚎。……黃河南岸澶州城。蕭思溫等遼國使者沒有馬上被正式召見,接待他們的人是禮部官員盧多遜。盧多遜要先和蕭思溫等人私下談好條件。

此時蕭思溫正十分不滿,他拿起一張紙,指著紙面問盧多遜:“兄弟之邦是什麼意思,為何大遼皇帝要屈居為弟?”

“稍安勿躁,蕭公稍安勿躁。”盧多遜十分淡定,側目先用緩和的口氣說道:“大許此時收兵言和,顯然會讓高麗國陷於不利之地。若許遼兩國不化敵為友,以兄弟相稱,大許朝廷如何對高麗國解釋?”盧多遜的語氣逐漸加重,神也變得嚴肅:“兩國並未稱父子君臣、亦或叔侄輩分之禮(曾經遼國和北漢國),而是平輩的兄弟之禮。蕭公與遼國君臣都應該放下舊的念頭,看看現在的強弱之勢,究竟是誰在進攻、誰在苦心支撐?遼國不稱弟,敢情還要繼續做大哥?”蕭思溫忽然站了起來,“這等盟約,本公不敢答應!”盧多遜收住凌厲的目光,又勸道:“蕭公還是多權衡思量才表態的好。遼國不過只是在虛名上吃點小虧,大許並沒叫遼國進貢……這等時候遼國還想便宜佔盡,那還談什麼,蕭公不如帶信回去,叫遼國主繼續聚兵打唄!”蕭思溫深一口氣,彷彿是將惡氣強壓了下去,說道:“且容吾等商議。”

“送客!”盧多遜果斷喊了一聲。

蕭思溫等回到行館,他立刻惱道:“這盟約老夫要是答應了,豈不是罪人?”楊袞不動聲道:“盧多遜有句話倒是說得對,形勢如此,大遼要是一點虧都不吃,好像說不過去。當然咱們寧肯送些財貨,但進貢之實,與承認兩國地位高下又有何異?”蕭思溫依舊不鬆口,他完全明白自己會擔什麼責任……其實是黑鍋!議和並不是他的主張。

四人在行館連晚飯都顧不得吃,一直爭論到半夜。後來說得累了,幾個人都靠在椅子上沉默不語。

就在這時,忽然外面“啊”地一聲!蕭思溫等人驚起,都坐直了身體側耳聽外面的動靜。叫喊聲繼續傳了過來,似乎還有打鬥。

一個人起身道:“下官去看看怎麼回事。”蕭思溫道:“當心有詐。”話音剛落,外面響起了“砰砰砰……”的拍門聲。接著“哐”地一聲巨響,門閂斷裂,一個披堅執銳拿著櫻槍的武夫踉蹌撲了進來,接著又進來了兩個人。

楊袞已起一條圓凳拿在手裡,用漢語叫道:“來者何人?”拿櫻槍的武夫倒退著進來,轉頭道:“有刺客!咱們守門,爾等看著窗戶!”蕭思溫正疑惑地觀察著突如其來的事,突然“砰”地一聲,便見剛才說話的武夫仰面倒地,額頭上正著一枝弩矢,羽尾因猛力還在抖動,一攤鮮血從那武夫的頭盔下面浸了出來。剩下兩個武夫急忙關上房門,嚴陣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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