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整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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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看到年底的困難補助公佈表後,立即變得心情沉重,手腳發涼起來,她預計是五百圓的特困補助金變成了一百圓的一般困難補助金了,她不明白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往年,這些事情都有連隊車間工會主席、支部書記以及隊長嚴格把關,積極為連隊弱勢群體想辦法,謀利益,不用自己多說,就是特困戶。從上報到張榜公佈,到接受員工群眾的監督舉報,到企業領導集中審查,到工會組織制單造表,再到“兩節”前後,由公司領導上門送溫暖,發紅包,一路都不用心,都不會有變故。

這次是怎麼回事呢?

她獨自一人站在單車、摩托車棚的鐵柵欄前,急得眼皮發跳,心跳失常。她計劃給孤獨的年屆九十高齡的四買一套新衣過新年,答應給略懂攀比的女兒珠珠買一輛簇新的童車,開著滿街跑呢!眼看這些被語言描述過的消費前景就要變成風中的肥皂泡,她心有不甘,她滿嘴含混地對同事小馬待了兩句,就一路小跑起來,她的左腳是被煤火燒傷過的小腳,她的臉蛋是被煤火燒壞過的臉蛋,她邁著細碎的步子,重的氣息,因為著急,所以想快,因為想快,所以臉都變了形,她幾乎是一路跌跌撞撞,一路哭著來到了公司工會。

在上工會的樓梯間時,她摔倒了。彷彿是一片枯萎的樹葉,貼在了大地上。夕陽從西邊透過高高的門窗斜進來,灑在她的身上,她的變形的臉上,她的發涼的心上,她終於控制不住自己放聲大哭起來,冬的寒風把她的哭聲襯托得愈加淒涼…

“憑什麼我不是‘特困戶’?憑什麼我只有一百圓的困難補助金?我從小被煤火燒傷、燒壞,父親又在危房垮塌中喪失了生命,我頂缺參加工作,月月出滿勤,班班幹滿點,我對不住誰了?我為什麼不是‘特困戶’?”花在地上打起滾來…

不遠處的白楊林裡,佇立著幾隻小鳥,它們在冬裡的單薄的叫喊聲,被一輛超載煤車發出的息聲淹沒了。這天,是星期天,工會辦公樓裡沒有一個人,只有一陣接一陣的寒風在樓道里掃來蕩去。

花的臉蛋原來是一張極富生機、極有美韻的臉蛋。她那英年早逝的父親在世的時候,即使是中班出了暈班,時光已至‮夜午‬或者是深夜,也總要來到她的頭,靜靜的端詳她睡的樣子,並用他略為乾澀的嘴,親吻她因睡而紅的臉頰。父親也有不小心的時候,堅硬的鬍鬚將花扎醒了,模糊中,花喃喃自語:“爸爸,我要…”於是,花便被父親抱在了懷裡,父親的懷抱是那樣的溫暖,父親的懷抱是那樣的寬廣,花對父親輕手輕腳地將自己抱在懷裡的那份覺至今還記憶猶新,回味無窮。

花的母親是在生她的小弟時候因產後大出血死在了一張硬板上。這個失去了子和母親的家庭就如一團亂麻子一下沒了頭緒。花那上三班的父親蹲在門檻上,面對兩女一男三個孩子不失聲痛哭起來,哭聲驚天動地,悲傷至極…他一個大男人,一個整天為了祖國的煤炭事業奮鬥不止,奉獻不息的挖煤漢子,如何才能應對這樣的家庭不幸呢?

還是礦裡的家屬委員會發揮了作用。

井邊的四在家屬委員會王主任的帶領下,來到了花的家。四不僅幫助花的父親料理家務,還堅持不懈地幫他照看孩子。花的父親動得不知說什麼好:“四,您這麼大的年紀,還這麼辛苦您,真是不好意思”花的父親伸出大的手掌在自己的工作服口袋裡一陣摸索,他的四個口袋全都布挨著布,沒有餘錢,也沒有剩餘的糧票。他不知道用什麼來謝這位老人,這位被鄰里上下都叫做的四。最後,他說:“就讓孩子們叫您,叫您親,而不是四,好嗎?等他們長大了讓他們好好的孝敬您!”四的雙眼笑成了一條直線:“好好好——這樣最好,你看,多可愛的孩子呵!”四用手輕撫著花的小辮子,接著又在花的口袋裡了幾塊紅薯片:“花,好孩子,聽的話,爸爸要去煤海奪高產,要去生產‘工業的糧食’,你跟著,爸爸就放心了,爸爸做事就有幹勁了…”花的眼裡閃出了淚花,她使勁點了點頭,握緊了口袋裡的紅薯片。

家屬委員會王主任經過周密的調查研究,並報請礦黨委同意,在五村組織開辦了義務“託兒所”所有有特殊情況的孩子都由四託管。就這樣,花和她的妹妹與弟弟就成了“四託兒所”的成員了。四只圖為職工群眾減輕負擔,四不圖任何回報,她對所有的孩子“家長”除收取必須的生活費用外,不收分文辛苦費。老人一顆紅的心被礦廣播站反覆的加以頌揚。

爸爸上班去了。

花便與妹妹和弟弟住在了四的家裡。四的家雖說是“託兒所”實際上也沒有“掛牌”和“註冊”只是在簡陋的土木結構的平房的正門加上了一道高高的木柵欄。許多孩子盼歸的小臉蛋便經常的鑲在了這高高的木柵欄上。爸爸經常出暈班,妹妹和弟弟鬧著要爸爸的時候,花便常常站立在木柵欄前,望著門前那伸向遠方的鐵路,她在心裡默默數著鐵路上的枕木,一直數到再也看不見枕木的地方…

也有離開的時候,她要去買一些糧油和蔬菜,她要去鐵路邊的水井裡挑水…因此,孩子們就要在她的一再囑咐下自行組合,自行玩耍了。那個年月,礦山家庭一到冬天就用煤火取暖,因為那時還沒有藕煤機的創造發明,所以家家戶戶都燒散煤,散煤要憑戶口本到煤場去挑,挑回來後,要摻上黃泥,攉成“煤粑”放入用磚塊砌成的地爐子裡燒。礦山職工家庭的地爐子,有的大,有的小,四家裡的地爐子是大的,用“煤粑”燒上火,爐膛裡一片紅火,藍的火苗一個勁的躥著,家裡暖和極了。

因為要照看孩子,要洗孩子們溼的衣褲,四家的地爐子上常常放著一個用竹篾編成的大烘罩。這樣不僅便於孩子們的褲隨取隨烘,也保證了孩子們的取暖安全。但四不在家時,這個大烘罩便成了孩子們的唯一玩具。孩子們三三兩兩分成邊,你站一方,他站一方,開始較起勁來,孩子們圍著烘罩推來推去,開心極了。花就是在這種遊戲之中消減了對父親的思念,對回家的渴望。

孩子們對於安全隱患的知能力畢盡是有限的。玩耍時的歡笑讓他們更為放縱,更無忌憚。花為了幫助被擠到屋角的妹妹和弟弟,一把抓住大烘罩,使勁向前推去,對方頂不住花的“牛”勁,紛紛鬆開了手腳,大烘罩像炸彈一般彈了出去,花的身體猛然失去了控制,她一頭裁倒在地爐子上,藍的火焰像無數的舌頭瘋狂地舐著花那張極富生機極有美韻的臉蛋…

花從醫院裡出來後,砸碎了家中所有的鏡片和鏡子,扔掉了家裡所有能夠反光的鐵器和鐵片。她閉門不出,她痛哭涕,她用手指使勁摳著臉上的疤痕,她不相信這是自己的臉蛋,一定是醫生錯了,一定是醫生張冠李戴了…

花又當爸爸又當媽媽地拉扯著妹妹和弟弟,到了應該結婚的年齡還沒有對象,還沒有男朋友,還沒有自己的婆家。花雖然容貌被燒壞了,但心靈卻異常的。剃頭師傅王駝子常常盡其所能地一些糖果給她的妹妹和弟弟時,她就有所領悟。但她不敢面對這一切,雖然她需要關心,需要愛護,需要別人的幫助,需要有人來對她說一些溫情脈脈的話語,但她無論如何也不甘心接受王師傅,她在心裡頭承認,王師傅是個好人,但他是個駝子,一個理髮的駝子,一個年近四十的單身漢。花在心裡是愛美的。眼前的這些事實,與她心裡想象的那一切,出於太大,反差太明顯,她在心裡接受不了,她苦悶到了極點。

強民是以身駕摩托車奔弛在蔬菜販運的征途上的形象進入花的眼簾的。強民長著一張國字臉,白白淨淨像書生。身架也勻稱,隨便什麼衣服套在他的身上都好看極了。花在心裡最喜歡的是強民那白裡透紅有面皮,看著他的樣子,即使他不說話,不做事,只是靜靜的立在自己的面前,花的心也會突突突的直跳。強民除了販運蔬菜外,還在家門口開了一片南雜店。這片小店是他別出心裁將自己家裡的雜屋改造而成的。也就是三四個多平方米左右。白天開門,取了兩塊木板。晚上關門,上兩塊木板。方便至極。花每次走過這片小店,心裡都十分的羨慕。她喜歡這片小店裡整齊擺放的那些貨物,那些糖果、香菸和瓶子酒混合而成的商業氣息。

小店地理位置也好,學生、家屬、上下班的挖煤漢子,都喜歡到這個小店來買東西。強民忙調貨,強民媽忙賣貨,母子倆配合得天衣無縫。特別是節前後,這家小店就更加忙了。花做過統計,強民和他媽,在這期間,幾乎天天都要忙到晚上十二點鐘左右。那盞只有六十瓦的白熾燈,在花的眼裡就成了熱力四的“太陽”她看見強民在燈下座著時,心裡就到特別的溫暖,她聽見強民媽嗬嗬笑著的時候,就彷彿聽見了自己的母親在與自己說笑。

花姑娘雖然是不好看一點,但她人實在,心眼好。父母去逝早,看似沒有什麼依靠,但也沒有什麼負擔。一妹一弟馬上就要成人,馬上就要自食其力,也不要她再心了。更為重要的是,她是國營煤礦的工人,正式工,收入穩定,工資按時開,生老病死都由國家管著,不用多心。花姑娘的臉蛋是煤火燒壞的,不是天生就是這個樣子,她天生的樣子水靈著呢!對後代絕對有好處。這個龍生龍,鳳生鳳,花生的孩子怎能不象花呢?呶——你看看,這是花姑娘小時候的照片,你看,漂亮不漂亮?水靈不水靈?”這是四的聲音,同時,也是花姑娘的心聲。四愈說愈動,雙眼牢牢地盯著強民媽看照片的表情。強民媽眯起雙眼仔細瞧著花小時候的照片:“嗯——是個蠻水靈的孩子”強民媽在心裡嘆息:“可惜就是被煤火燒壞了!”四見沒了下文,就緊盯了一句:“強民那小子是不是要求太高?是不是看不上花姑娘?

“這個我不太清楚…但是現在不講究明媒正娶了,只要他們倆同意、願意,我是沒話說的…”強民媽表了態,四也就放心了。

花姑娘與強民小夥子的戀愛經歷簡單而又幸福。強民選上一個有電影看的晚上,換上乾淨整潔的衣褲,買上兩大包壯壯實實的葵瓜子,一人手持一包,步入礦上的俱樂部,憑票往大廳裡一座,一邊觀看銀幕,一邊嗑著瓜子…在愛情故事片的召下,他倆走出俱樂部,再到田間地頭、鐵路上、石橋邊走一走、瞧一瞧、座一座,花姑娘就到很滿足了,因為她喜歡強民,因為她愛著強民,只要與強民在一起,幹什麼她都很高興、很願意…

花姑娘的身體其實發育得很好,前加小腹都有著難以言表的女魅力。花第一次在鏡子中看見自己的身體時,還不敢相信呢?這是自己嗎?自己有這麼美嗎?她戴著假面問自己。而此時,面對著自己的戀人,她有些害羞,她不敢把這一切告訴強民。

強民宛若在月光下闖入了一片西瓜地,看到滿眼都是大得驚有的西瓜,於是俯下身去,一陣猛啃起來。花不敢正視強民的眼睛,她知道,那裡面充滿了情,充滿了憧憬,充滿了探秘的猴急…她扭開頭,用手遮住了自己的臉,她在心裡非常的清楚,自己的臉雖然燒壞了,但自己做女人的權力沒有丟失,自己愛美的心情依然存在。然而她又害怕這個時刻的到來,她在內心深處有著一種原始的害羞和自悲,特別是與強民在一起的時候,這種害羞和自悲始終都折磨著她,讓她的思想、情和語言以及細微的動作都失去了自信的光彩。強民隨手拉下了門簾,他向花提出要求時,語氣堅定,不容拒絕。花緊緊地閉上了眼睛,那一刻的進入永遠的烙在了她的記憶深處,那一刻的顫慄,那一刻的‮女處‬紅讓強民到世界的奧秘就是這樣被捅破的。

花的幸福生活不是一勞永逸、永無止境的,而是限時供給,富有期限的…

花不停嘔吐時,強民把造成這一現象的原因全都歸結到晚上睡覺時沒有蓋好被子。他要個時間,他陪花到醫院去開些冒藥,打打吊針,這樣冒就會好得快一些。

花放下飯碗,第四次往廚房跑去時,被強民媽毅然截在了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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