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隔岸觀水火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鐵手和小欠再不遲疑,兩人一點頭,由小欠拔出刀身作大齒鱷嘴狀的“狗口神刀”在前開路,鐵手抱著仍在沉睡不醒的龍舌蘭,也從“崩大碗”裡竄了出來。一出來,只覺熱風撲臉。

山洪暴發。

水轟轟發發而下,淹沒低窪之地,瞬間已淹至高坡巖上。

,如同三千萬條在黃泥黑濘中折騰翻滾的萬年巨蟒,卷湧而至,一時間樹折土崩,任何事物,都捲進了這恐怖無限的漩渦之中,遇上即摧,碰上即毀。

更可怕的,是水不只是水。

水上有火。

水上鋪了一層易燃之物,都著了火,似一頭火龍,凡所過處,沾著哪兒,哪兒就起了火;碰上哪裡,哪裡就燒了起來。

本來,水和火是不能並存的,但在此時、此際、此地,水上有火,火下是水,水助火勢,火借水威,加上風助火長,一時間風、火、水併相迫,形成了一場大災大殃,天威一般無可抵擋,天地間已無處可遁。

鐵手與小欠一出店門,馬上據了高處,就遇上了暗箭。

火箭。

但沒有用。

這箭過不了小欠那一關。

他手上的刀,像一隻吃箭的狗,見箭就“咬”了下來。

沒有一支可著他。

也沒有一支箭能越過他,向鐵手和龍舌蘭。

鐵手在他身後,看到他的出手,眼睛亮了。

──也不知是因這水上的火光,還是戰鬥中心裡的靈光。

來了十七、八支,見無功,也就暫止,但不時仍放一兩冷箭,這回連火光也不帶。

但水載著火,已淹近足踝。

回頭望:“崩大碗”已淹沒在火海中了。

小欠道:“敵暗我明,得離開這兒。”鐵手道:“得趕在洪水之前,到下游去發警示,不然,枉死的太無辜。”小欠回頭問了一句:“你不,還是要去?”鐵手反問:“你去不去?”小欠冷然道:“我當然去。一文溪畔有幾戶人家,跟我還算點頭朋友。”鐵手道:“你去得,豈有我不去得!我不識泳術,但或可為你掠陣拒火,否則我這捕頭也白當了!”小欠雙眉一聳,森然道:“你真是個好捕快。’鐵手道:“不敢當,只是救人不甘後人而已。”小欠一面向崖下疾掠,一面冷冷的反問了一句,像作出了一記反擊:“你抓人從不落空?”鐵手也展動身形,緊躍而下,只見麻三斤在斷層虎口高巖上,面對已著了火的殺手屍體,在那兒乾著急跺著腳指罵,一面在應付來矢,就一句話喊了過去:“麻三哥,撤了吧!我看今晚來敵多,屍首都保不住了。我們先趕到下游救命去。”兩人急掠而下,尋落足點,都避過水火,急縱直下,一人抱著龍舌蘭,一人揹著古琴利刃,身形絲毫沒有減慢。

鐵手這才向小欠回問一句:“你的古琴為何不麻三斤?”小欠頭也不回,只在黑風中傳來了一句:“我不信他。”然後反問了一句“你何不把龍舌蘭他?”鐵手沒即時回答,半晌才說“我寧可信你。”小欠乾笑一聲“那麼,就留他在那兒隔岸觀水火吧!”鐵手沒笑,卻盯著小欠的背影,說了一句:“你真是名好劍客。”小欠身形一震。

但沒有回頭。

鐵手緊接著又一句:“你出劍真的永不落空?”──小欠不是一直都說他擅用刀嗎?怎麼鐵手說的是他的劍?

只見小欠身形急掠“一文溪”的三五戶人家已在望了。

然而洪水洶湧而下,一路火球滾動,見草即燒,見樹即燃,勢無可匹,幾乎與小欠、鐵手同時抵達村口。

形勢緊迫。

小欠低叱一聲:“你別一直瞧我,我的背會痛!”語音一落,他已一腳踢開一棟木門,大喊:“大聲婆、豬小弟,你們別怕,山洪炸了,我接你們上高地!”鐵手也不敢怠慢,雙手仍抱著龍舌蘭,以肩撞倒另一家門戶,大呼:“各位父老鄉親,我是衙裡的人,這兒起火了,洪水來了,快起來,走!”兩人扶老攜幼,匆匆在小欠帶路之下,往此地較高的山坡攀去。

這幾戶人家在睡中驚醒,乍聞滾滾雷動,又見人毀門闖入,都以為天崩地裂,又以為強盜搶掠,後才知洪水淹至,水火攻,嚇得五魂飛了七魄,呼天搶地,不知如何是好。

幸有小欠與鐵手協助之下,這幾戶山村人家才有逃出之機。

小欠帶了三四人,還背了個仍在襁褓裡的嬰兒.擇一處高地疾走,鐵手拖了個老的,拉了個幼的,更單手抱了個龍舌蘭,一邊跟著小欠走,一面還不忘問:“把他們擺在這兒可安全?”這時,水衝至,那幾戶人家房屋已開始淹水,讓火焰一沾,立即起火,火起不久,又為更大的水勢淹熄,蔚為奇觀。

小欠走在前面,崖坡奇陡,而灌木密集,他悶鳴一聲,霍然回身。

這剎間,他居高臨下。

鐵手也馬上止住腳步。

小欠在高處,背風。

鐵手人在下鋒,向風。

兩人衣袂飛動。

那些跟兩人逃難的人,望望小欠,又望望鐵手,都不知何故。

因為不明所以,只能看看這劍一般的哥兒,望望這鐵一般的好漢。

小欠忽道:“如果我們是敵,你手中無一人能棄,又落在我的下風,我一劍便能殺了你。”這時勁草忽風,吹得林木沙沙狂舞,腳下洪火海,身畔哀泣呼號,令人觸目驚心。

鐵手卻只哈哈笑道:“好說,好說,小兄弟的背敢情已經不痛了?”小久怔了怔,帶了健壯的,伸手背扶老弱的,往上拔步就走,著風拋下了一句話:“你不盯著我,我就不痛了,你也可以繼續吃我的風了。”可能是走到高處之故吧.那些跟隨著二人在上跑的鄉民,忽然都覺得寒氣和焰燻都沒那麼燻人、迫人了。

剛才他們才不過在半坡停了一停,卻幾乎為之窒息。

上得高處叢林更密。

下面水運火,火焰沖天,卻又因水而滅,時明時暗。終於火光漸減,火勢漸滅。

小欠在這片荊棘地稍停,揩汗道:“這兒叫‘不文山’,勢高,水淹不上這兒來。下面都是堅石,火也一時三刻,蔓延不上來,後有山徑、要退走不難。”他邊清點人數,邊用衣袖揩汗,忽然頓住了。

因為他發現鐵手沒有汗。

甚至沒有氣

他一人背的,抱的、拖的,帶了三人,上這高山,可是卻不一口氣,不一滴汗。

小欠正想說些什麼,忽聽山下有婦人淒厲呼叫“救命”不已,還有小孩嚎哭之聲,小欠立往下張望,只見一位老者掙扎在一棟茅屋前,半身已為洪卷著,一個小女孩用左手竭力抓住門板,另一手緊緊抓住老者不放,那老者才不致讓洪捲去。

小欠倏然變,向緊攏在這“不文山”的一名黑漢鄉民叱問:“怎麼──詹大娘還留在‘一丈溪’這兒!?她不是到佳陽去她兒子那裡麼!?”那黑麵漢子囁嚅道“你這就有所不知:詹大娘去了,可又老又瞎,前天又給她媳婦兒趕回來留在茅寮裡了。”小欠頓足嘶聲道:“那麼,麒叔怎麼沒跟我們上山!?”另一名攀得上山已幾乎支持不住的老頭,息嚯嚯的說:“阿麒那天採藥,給金線頭咬了一口,現在瘸了腿,走動不便,哪,他的女囡就在下邊服侍他呢!”這時滾滾洪,在黑夜裡沾火滾雷似的、摧枯拉朽一般的、天搖地動的轟隆而下,遇上它的,準都給噬、沒頂、粉身碎骨:只見那時苦苦支持著不讓捲走的父女,已快撐不下去了。

小欠看了鐵手一眼。

兩人都點著了對方眼裡的鬥志。

也看清楚了彼此心裡的恐懼。

大家正在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