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一葦渡河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苯波甲活佛沒有放棄競任,準備繼續跟古茹邱澤喇嘛對抗。對他來說,這是一個必然的選擇,反正已經失敗了,不如再拼一場,說不定還有翻盤的可能。如果第四場‮試考‬還是他失敗,那就是真正的結局了,他就得“回家”離開山南密法領袖的地位,放棄可以轉世的活佛資格,回到童年或青年時學經的寺院,過一種終生不得有任何升遷的低級喇嘛的生活。

古茹邱澤喇嘛知道第四場‮試考‬對方會孤注一擲,幾次來到布達拉宮壇城殿,想從尊師瓦傑貢嘎大活佛這裡得到指教,但幾次他都沒有看到尊師的身影。最後一次看到的,卻是一個木質的蓮花凳和一頁空白經紙。蓮花凳代表觀想,空白代表本尊,經紙代表言說。古茹邱澤理解了,尊師說,觀想你的本尊,你是你本尊的代言。於是他坐在壇城殿的蓮花凳上觀想倉央嘉措,直到‮試考‬來臨。

第四場‮試考‬的方式是,兩個布達拉宮峰座大活佛的競任者居中,圍繞著他們的考官和格西喇嘛們隨意提問,可以問到誰,誰回答;也可以同時提問兩個人,兩個人搶答,或依次解答。最後由考官投票評定優勝者。

布達拉宮持明佛殿再次成為考場。和前三場‮試考‬不同的是,九位考官分別坐在了蓮花生大師的八種神變銅像前和宗喀巴銀像前,似乎他們和神像具有同樣的莊嚴、慈愛與忿怒。兩個答辯經座之間不再有十米的距離,而是靠得很近。代表威嚴的三尺錫杖放在了格西喇嘛座位的前面。大家靜悄悄的,氣氛有些肅殺沉悶。

年長的尼瑪考官首先發問:“佛法是什麼?佛是什麼?”苯波甲活佛立刻搶答:“佛法是成佛救度之法,佛是人所共有、不被客塵染濡的如來之藏。”古茹邱澤喇嘛大聲說:“我認為,佛法即是德,德高,佛法就高,比如四攝法,就是施捨、愛語、善行和利他的本道德。佛即是自,自即是人,人之愛即是佛之愛,人之恨即是佛之恨。”有格西問:“佛會有恨嗎?”古茹邱澤說:“佛恨無愛、無情、無悲憫。”有格西問:“無上密門都是秘而不宣的,說出去就會失效。古茹邱澤喇嘛,你公開宣示‘七度母之門’,難道不怕付諸東?”古茹邱澤說:“‘七度母之門’是最大方便之法門,有可說與不可說兩種。我說的是可說的,它開放坦蕩、光明正大。”有格西問:“那麼不可說的是什麼?”古茹邱澤說:“不可說的自然也是不可問的。”說著雙手撫,半張著嘴不說話,一副執空無聲的樣子。

有格西問:“對可說之法,苯波甲活佛怎麼看?”苯波甲說:“盡人皆知,當初西藏僧人為元朝皇帝傳無上密乘《喜金剛》大灌頂,授予雙身修法。朝廷於民間廣取婦女,踐行戲,男女處,放蕩恣肆,把君臣宣的穢行說成是垢行修蓮、在行禪、事事無礙的境界。在西藏本土,有僧團藉口修習《伏藏密法》,招來婦女做明母明妃,沉湎於的瘋狂,清淨的寺院幾乎變成了男歡女愛的俗世之家。宗喀巴改革宗教,一掃穢腐敗之風,才有了今天的聖教。古茹邱澤喇嘛以男女雙修張揚‘七度母之門’,如果不是希望聖教返歸到宗喀巴以前,那也是愧對我們黃教祖師。一個喇嘛到了背師背祖的地步,他還有資格繼任布達拉宮峰座大活佛嗎?”有考官問:“古茹邱澤喇嘛,你承認你背師背祖嗎?”古茹邱澤說:“我的本尊是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倉央嘉措是宗喀巴祖師的弟子,也是尊師瓦傑貢嘎大活佛崇敬的先世佛。我以祖師的弟子和尊師崇敬的先世佛為本尊,怎麼能說是背師背祖呢?我們知道,佛教的發展先有隻顧自己修煉成佛的小乘,後有不僅自己成佛更要普度眾生的大乘。但不管小乘還是大乘,修煉成佛都要經過漫長的過程——三個阿僧袛劫,一個阿僧袛劫的年數等於1後面加59個零。這就等於成佛無望,處於六道輪迴中的眾生有情不可能達到。所以釋迦佛祖又告訴我們,依照第三乘修行,就有可能即身即世成佛。第三乘就是金剛乘也就是密宗。密宗的出現不僅為修煉成佛帶來了希望,還以‘方便’之說,把男女妙合、世俗情愛引入了救度。於是在古印度和古西藏的佛教裡有了情生活的位置,這是人對佛的改造,是佛教的一場革命和對人類的一大貢獻,一個巨大的演變從此開始,我的本尊佛倉央嘉措便是巨大演變中的一個里程碑。倉央嘉措把情愛本能與極樂生佛、萬法一味與妙合一味融匯起來,追求男女陰陽平等不二、方便與般若平等不二、佛心與自平等不二,以相親相愛的途徑,成就了覺行圓滿的佛道。”有格西問:“可是我們仍然不知道行墮落和雙修成佛的區別?”苯波甲說:“或許沒有區別,‘七度母之門’是混亂的法門。”古茹邱澤說:“在本尊倉央嘉措的灌頂裡,手結印契是身密,口誦真言是語密,心作觀想是意密。大如來因此幻化為代表身密的身光如來、代表語密的悲光如來、代表心密的心光如來。三如來以女神形貌出現,獰厲畏怖,剛猛異常,因為他們既要產生妙合之大樂,又要鎮壓之享樂;她們是斷離自我、斷離塵念、斷離貪慾、瞋恚、愚痴三毒的保證。修雙運,必須先修三如來,不成就三如來,就找不到雙修雙運的門徑。因此‘七度母之門’完全杜絕了走入道的可能,三如來的存在,就是行墮落和雙修成佛的區別。”寂靜出現了。大家都在琢磨古茹邱澤喇嘛的話。

突然有格西問:“如果一個人無從體驗妙合之大樂,怎麼能即身成佛,然後救度眾生?”古茹邱澤莊重地舉起右手,伸出左手,響亮地拍了一下說:“改虎食為羊食,改坐禪為臥禪,改語咒為身咒。”有格西問:“古茹邱澤喇嘛,請詳細說明?”古茹邱澤說:“先說改虎食為羊食:修煉‘七度母之門’者必須吃素,素食滋養陰空,陰空盛而陽實舉。再說改坐禪為臥禪…”他邊說便做動作“平躺,兩膝向外,小腿向內,腳心對腳心,腳跟接觸陰輪,手結禪定印,以髖骨和後腦支撐,懸空脊背。打通任督二脈後,脊背落地,行氣於肝腎兩經,然後推拿。兩手疊,沿任脈推至橫骨,無數下,火燙為止;再用兩掌從肋下往上推,推至兩掌合起,無數下,火燙為止;後用右手掌按於生殖輪,順時針旋轉,無數下,火燙為止。”他不說了,停下來,觀察著大家的反應。

有格西趕緊問:“那麼什麼是改語咒為身咒呢?”古茹邱澤說:“用金剛杵刺痛五官覺悟脈,這是紅度母的身咒;用金剛杵刺痛過失覺悟脈,這是黃度母的身咒;用金剛杵刺痛思維覺悟脈,這是黑度母的身咒;用金剛杵刺痛貯存覺悟脈,這是綠度母的身咒;用金剛杵刺痛先知覺悟脈,這是紫度母的身咒;用金剛杵刺痛鳥腿脾脈和蟻肺脈,這是藍度母的身咒;用金剛杵刺痛蛇眼脈和黑腎脈,這是白度母的身咒。之後,即可進入成佛救度之道。”有考官說:“聽起來鼓舞,但險道崢嶸,不可輕入。”古茹邱澤說:“不,修習中的危險已經不存在了,愛慾的強迫和破壞走向了主動和育成,所有猙獰、畏怖、惡的神都變成了護持佛法的愛慾本身。合而無,空樂而不空,‘大敵’瞬間變成了菩提心,而菩提心便是華蓋之下的一輪太陽和一輪月亮,成為男女兩極的象徵,你是金剛身,她是彩虹身。賜福之滾滾而來,圓滿、純潔、平靜、敞亮,與人為善的心情和溫和的態度顯現出一幅妙不可言的圖景,那就是香巴拉境界,就是抵達了彼岸,完成了’六波羅多‘——你首先是佈施包括財施、無畏施、法施的模範;其次是持戒即諸惡莫為、眾善奉行的模範;第三是忍辱即耐受毀謗、讚譽、寒熱、病痛的模範;第四是進即獻身佛法、勇猛救度的模範;第五是禪定即靜慮、寧和、淡遠、超脫的模範;第六是般若即通曉語言、藝術、醫術、邏輯、佛理的模範。到了這一步,自身的修煉基本完成,就可以進入‘七度母之門’的第四門了。”有格西急切地問:“請說說第四門。”古茹邱澤說:“進入第四門,就算是即身即世成佛。‘七度母之門’的修煉者為救度而利用情慾,但任何時候情慾都不是目的,甚至救度自己和以度母之道成佛也不是目的。真正的目的是利益人群、普度眾生,讓自己通過‘大敵’運行獲得的菩提心最大限量地覆蓋民眾。所以‘七度母之門’的即身成佛有自成和成他兩層意思,既然你能把你的喜樂運行到明妃的覺中,你也能夠僅靠觀想和法施把喜樂融入無邊無際的慈悲之中,把大樂和極樂傳遞給所有鬱悶、悲慼、痛苦、絕望的人群。也就是把佛的歡喜遷移到所有人身上,讓所有人歡喜,讓所有的時刻充滿歡喜,這才叫即身成佛,是真正的極樂,是修煉剎土三昧的本目的。”有考官問:“苯波甲活佛,你對密法修煉有什麼證悟?”苯波甲說:“神境通、天眼通、宿命通、他心通是我修煉的本。在神境通的證悟裡,我和十地菩薩會晤;在天眼通的證悟裡,我迄今已經看到了十六個人的五臟六腑,併為他們醫治疾病;在宿命通的證悟裡,我悉了我的前身後世,二十年以後我將在德格地方轉世。”有個格西立刻用擊掌打斷了他的話,問道:“苯波甲活佛,這是第四場‮試考‬,如果你失敗,你就不是活佛,就沒有轉世的資格了。而你卻已經悉你二十年後將在德格轉世,這是不是說,你已經預知你將是競任‮試考‬最後的優勝者?”苯波甲點點頭,驕傲地說:“是的,我一定是優勝者。”有考官問:“那麼他心通呢?你對他心通是否也已經證悟?”苯波甲說:“是的,我已經證悟,只要我專注一境,就能知道任何人的起心動念。”有格西問:“那就請你說說,你的競任對手正在想什麼,是否正在想他必勝,而你必敗?”苯波甲深深口氣,雙手放於膝蓋,右手向下,左手向上,閉上眼睛,略一觀想,便說:“沒有,他沒有這樣想。”有考官問:“那他是怎麼想的?”苯波甲睜開眼睛說:“他想,他想…”他言又止,側頭盯著古茹邱澤,似乎在徵詢對方的意見:說不說?

有格西好奇地問:“想什麼?”苯波甲說:“他想…”古茹邱澤擊掌制止:“不要說了。”忽地站起,看了一眼尊師,抬腳走向持明佛殿的門外。

格西喇嘛們鬨然議論起來。

苯波甲大聲說:“古茹邱澤喇嘛也已經證悟天眼通和他心通,他看到了他的妃寶,他的心在哭。”一片寂靜。有格西問:“他的心為什麼哭?”沒等苯波甲回答,瓦傑貢嘎大活佛就說:“投票吧。”投票的結果是:八票對一票,苯波甲活佛勝了。

大家都知道,投給古茹邱澤喇嘛的那一票是瓦傑貢嘎大活佛的。瓦傑貢嘎大活佛沉默著揮了揮手:大家可以離去了。投票的結果在他的預料之中,以尼瑪考官為首的另外八個考官,至少有一半並不具備公正的態度,他們只想讓古茹邱澤把修煉“七度母之門”的結果一點一點端出來,然後,然後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一種十分奇特的預讓瓦傑貢嘎大活佛腦子有些麻木,麻木得有些可怕,那是大事件的預兆、天機不可洩的預兆,驚心動魄之前,總是這樣的。

現在是三比一,‮試考‬又得繼續,至少還有第五場。

第五場‮試考‬會怎麼樣?古茹邱澤喇嘛能是優勝者嗎?瓦傑貢嘎大活佛憂心忡忡。他發現有一種陰影老在眼前晃動,它遮擋起一片空白,就像烏雲遮擋天空那樣。是什麼,是他心中的惘,還是不可測知的未來?

2拉薩市公安局各級刑偵領導參加的緊急會議是在早晨召開的。會議只有一個議題,通報香波王子和梅薩的情況,部署抓捕行動。

重擔仍然壓在重案偵緝隊的碧秀副隊長身上。

局長就坐在他身邊,小聲說:“對你來說這是一錘子買賣,破了這個案,你篤定就是市局負責刑偵的副局長兼任重案偵緝隊隊長,破不了這個案,我就不好給你說話了。”碧秀說:“我知道,我知道我在賭博,我和罪犯一樣,賭的都是命運。”會議一開完,碧秀第一個走出會議室,拿出手機打給了偵緝隊的值班員:“通知大家,馬上趕到偵緝隊,開會。”二十分鐘後,在拉薩重案偵緝隊的辦公室裡,碧秀副隊長給自己的部下說:“案情重大,案犯重要,一開始大家都知道,但現在看來我們對重要仍然估計不足。香波王子和梅薩是兩個十惡不赦的連環殺手。他們在北京殺害了自己的老師邊巴之後,連續作案,北京的姬姬布赤之死、甘肅拉卜楞寺的仁增旺姆之死、青海塔爾寺的伊卓拉姆之死、我們拉薩的吉彩丁、措曼吉姆、秋吉桑波大師之死,都跟他們有關。更要緊的是,他們還會繼續殺下去,如果不能立刻制止,就等於兩個殺手抹殺了我們重案偵緝隊全體警察的存在。”碧秀最後說了三個“一定”:“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結束這一對惡魔的行動,一定不能讓他們跑出拉薩去,一定不能給我們重案偵緝隊丟臉,有沒有問題?”全體警察齊聲回答:“沒有。”然後碧秀把重案偵緝隊的人分成了四組,第一組會同各個派出所的警察前往拉薩市的大街小巷和各個寺院,在所有來來往往的人中尋求發現;第二組會同拉薩武警支隊,排查所有的酒店旅館;第三組會同警和機場、車站的警察,把守和監視機場、火車站、汽車站以及所有拉薩通往外界的公路要道和加油站;第四組也是最重要的一組,由碧秀親自帶領,聯絡、利用、監視所有已進入重案偵緝隊視線並和香波王子以及梅薩有關聯的人,比如智美和索朗班宗、王巖和卓瑪、阿若喇嘛和鄔堅林巴等等。碧秀認為,這些人比重案偵緝隊更有辦法接近香波王子和梅薩,在偵緝隊找不到線索的時候,他們就是鷹犬,他們走到哪裡,偵緝隊必須跟到哪裡。

四組人馬立刻行動起來,重案偵緝隊的全體警察只為一個目的而奔波:抓住或擊斃香波王子和梅薩。

碧秀是最後一個離開偵緝隊辦公室的,他想對留下來值班的瑪瑙兒說:“你終於來上班了?”瞪了她一眼,又沒說。

3唐卡上的尸陀林主和尸陀林母就像威猛的瞭望哨,堵擋著所有的嘈雜。烈士陵園內、荒涼的公墓裡依然保持著肅靜,沒有人來打擾他們。他們全神貫注在梅薩剛剛翻譯出來的“光透文字”上。

大昭寺“光透文字”的“授記”仍然是倉央嘉措情歌:杜鵑從門隅飛來,大地已經甦醒,我和愛人的相會,讓身心變得舒暢。

繁茂的錦葵花兒,若能做祭神的供品,請把我年輕的玉峰,也帶進佛殿裡面。

“兩首情歌?”這一次,香波王子沒有模擬當年倉央嘉措的音調唱出來,他愣愣地望著,憂鬱地說“倉央嘉措就要離開西藏了,前一首情歌是他最後的情愛記錄,說明即使危難來臨,他也沒有放棄和女人的約會。相反,危難往往是動力,越是深重就越會把他推向女人,儘管他也知道,所有他必須面對的危難都和女人有關,所有他必須奔赴的約會都意味著訣別。但我一直搞不明白,這個時候和倉央嘉措約會的是哪個女人?她肯定不是瑪吉阿米、姬姬布赤、仁增旺姆、伊卓拉姆、吉彩丁、措曼吉姆,因為他對她們的稱呼一直是‘情人’,而現在‘愛人’出現了。‘情人’是多元的,‘愛人’是唯一的,這在倉央嘉措時代的西藏,也是如此。我的結論是,倉央嘉措以達賴喇嘛的地位和生命為代價,經歷了那麼多生死不渝的愛情之後,又有了一次更加深刻難忘的情愛邂逅。”梅薩說:“作為詩人和歌手,倉央嘉措未必是經一事寫一詩或唱一歌的,他可以想象,可以虛構,文學本來就是一種以假亂真的東西。”香波王子說:“但我還是相信,所有進入‘光透文字’的倉央嘉措情歌,都有真實的事件作為依據,不然,涉及到的人物怎麼可能重現於三百多年後的今天呢?”梅薩說:“往下說,後一首情歌怎麼回事兒?”香波王子瞪著“光透文字”沉思著,半晌不說話。

梅薩著急地問:“很費解嗎?”香波王子疑惑地說:“兩首情歌不是一個時間一個地方創作的,怎麼會合起來作為‘授記’呢?‘繁茂的錦葵花兒’這首情歌是倉央嘉措在後藏喀則的作品,那次他在攝政王桑結的陪同下,前往扎什倫布寺五世班禪額爾德尼洛桑益喜大師座前接受比丘戒,最終雖然被他拒絕,但他卻不能拒絕走進堅贊團布寢宮,他的寢宮就是佛堂。這首情歌就是在扎什倫布寺的寢宮裡唱出來的,不明白為什麼會用在這裡做‘授記’,難道‘讓身心變得舒暢’的這次情愛相會,發生在扎什倫布寺?不可能啊,這時候蒙古和碩特部首領拉奘汗已經奪取西藏政權,倉央嘉措一直被軟在拉魯嘎採林苑,雖然他有可能離開林苑,走向原野,不顧一切地去跟愛人約會,但卻無法走向遙遠的需要騎馬行走半月之久的喀則。”梅薩說:“但想象是無處不在的,離開了想象和虛構…”香波王子拍了一下身邊的樹說:“別嘮叨了,我再次提醒你,我們面對的不是一件普通的文學作品,而是開啟‘七度母之門’的鑰匙,是發掘最後伏藏的前期伏藏。你靠那種想象啦虛構啦等等一般文學創作的規律,解釋不通。”梅薩生氣說:“是你在給我嘮叨,我是出於禮貌回應你。”香波王子說:“我給你嘮叨了嗎?我是在給我自己說話,在給我的影子說話。”梅薩忍讓地說:“我就是你的影子嘛。”香波王子說:“影子不會干擾我,影子總是悄悄的。”這一吵,亮了,香波王子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似乎更亮了:“對啊,悄悄的,他去了,作為一個密法修煉者,一個‘明空赤’的擁有者,他為什麼不可以用‘遷識奪舍秘法’,悄悄地讓自己的靈識走向扎什倫布寺呢?對遷移的靈識來說,幾十幾百年的時間,幾百幾千公里的空間,就跟沒有延伸和沒有距離一樣。現在的問題是,他為什麼要把相會愛人的地方選擇在喀則的扎什倫布寺,拉薩的曠野裡不行?衝賽康的店家裡不行?熱切期盼他的哲蚌寺和大昭寺不行?”

“是啊,為什麼?”

“一種解釋應該是倉央嘉措陷入了明妃之戀,他和‘愛人’的相會,實際上是密法修煉的一個程序。而宗喀巴的弟子、一世達賴喇嘛敦珠巴修建的格魯派六大寺院之一的扎什倫布寺,則是完成這個程序最殊勝、最有加持力的道場。另一種解釋應該是‘七度母之門’的伏藏是倉央嘉措畢生修煉密法的成果。別人的修煉是掘藏,他的修煉是伏藏。既然是伏藏,而且一次比一次機密、一層比一層高遠,就不能再是拉薩的哲蚌寺和大昭寺,更不能是拉薩市井的店家和曠野的樹林了。當然我們也可以把兩種解釋合二為一,既是為了密法修煉,也是為了秘密伏藏,他的修煉是為了當下的伏藏,他的伏藏又是為了未來的修煉。這中間有兩個重要環節,一個是倉央嘉措跟明妃的合作,一個是我和你的合作,都是陽體和陰體的會同,目的是為了平衡與和諧,而平衡與和諧是倉央嘉措乃至整個佛教唯一的追求。在佛教看來,極度的不平衡和不和諧是自然和人類所有災難的源。”香波王子盯著梅薩看她的反應。梅薩面無表情,一聲不吭。

香波王子問道:“你覺得我說的有沒有道理?”梅薩沒好氣地說:“影子不會說話,影子總是悄悄的。”香波王子說:“現在是我讓你說,你就必須說。”梅薩說:“好,我說,你有的道理。你說倉央嘉措用‘遷識奪舍秘法’去喀則的扎什倫布寺,完成了密法修煉的程序,不可能的。就算倉央嘉措有這個能耐,可他的‘愛人’呢?就算他的‘愛人’是佛母降世,能夠眨眼之間空行無阻,可他們的理由呢?光靠扎什倫布寺是宗喀巴的弟子、一世達賴喇嘛敦珠巴修建和它是格魯派六大寺院之一這兩點,是沒有說服力的。甘丹寺還是宗喀巴親自興建的呢,拉寺還是朝廷欽命的‘大慈法王’釋迦益西創建的呢。甘丹寺是格魯派六大寺院的首寺,哲蚌寺排名第二,拉寺排名第三,難道它們就不是完成密法修煉程序最殊勝、最有加持力的場所?”香波王子說:“反駁得好,但有一點你忘了,不管是密法修煉,還是秘密伏藏,首先要安靜,其次要安全,這是最有說服力的理由。在拉薩,到處都是拉奘汗的蒙古騎兵,所有的大寺院都有蒙古騎兵把守,倉央嘉措又是被跟蹤監視的,安靜和安全本談不上。而在後藏喀則,拉奘汗的權力還到不了那裡,扎什倫布寺的住持五世班禪額爾德尼洛桑益喜雖然對倉央嘉措拒絕接受比丘戒耿耿於懷,但仍然對倉央嘉措的密法修為抱有同門師兄的欣賞。這一點,倉央嘉措是知道的,當災難的命運讓最後的修煉或者伏藏變得迫在眉睫時,他本能地意識到扎什倫布寺是唯一可取的殊勝之地。”梅薩無話了。

香波王子拿著翻譯過來的“光透文字”晃了晃說:“再看‘指南’。”為什麼功高卻無記載?為什麼處處有的又處處沒有?

為什麼三天梯之上是無限虛空的繁衍?為什麼遠走的神王要在土、水、火、氣的叢林裡隱藏整個世界?為什麼無量光佛的祈願迄今沒有看到神變?四上師的助力引導上升。

宮寺、牧羊人的冬窩子,它是金三寶之地。在雪域明燈之主圈起防雪柵欄之後,索朗班宗拜託了先佛之殿無隱之地上超薦的喇嘛。

大家正在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