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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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剛接班,營長同志。”紅軍戰士報告說。

“那邊的腳印您看見了嗎?”

“沒有,還沒看見。”

“夜裡兩點到六點是誰值班?”

“蘇羅堅科,營長同志。”

“好吧,要特別留神。”臨走時,他又嚴肅地提醒戰士:“您儘量少跟他們並排走。”當兩匹馬在邊界和別列茲多夫鎮之間的大路上小跑的時候,營長說:“在邊境上隨時都得瞪大眼睛。稍一疏忽,就要後悔。幹我們這一行不能睡大覺。白天越境不那麼容易,一到夜裡,就要十分警惕。柯察金同志,您想想看,我負責的地段有四個村子是跨界的。這兒的工作更困難。無論你布上多少哨兵,一到誰家辦喜事或者逢年過節,所有的親戚就都越過邊界,聚在一起。這有什麼難的…兩邊的房子才隔二十步遠,那條小河溝連母雞也能蹚過去。走私的事也是免不了的。當然,這都是小事情。也就是一個老太婆偷偷帶過來兩瓶四十度波蘭香酒這一類的事,但是也有不少大走私犯,他們的資本和規模是很大的。你知道波蘭人都幹些什麼嗎?他們在靠近邊界的所有村子裡都開設了百貨商店:你要買什麼,應有盡有。

顯然,這些商店決不是給他們那些貧苦農民開的。”保爾蠻有興趣地聽營長講著。邊防線上的生活很像是不間斷的偵察工作。

“加夫裡洛夫同志,事情只限於走私嗎?”營長悶悶不樂地回答說:“你這可問到點子上了!

”別列茲多夫是一座小鎮。這個偏僻的角落從前是指定準許猶太人居住的。二三百座小破房子亂七八糟地擠在一起。有一個大的集市廣場,市場中心是二十來家小店鋪。

廣場上到處是汙泥和糞便。小鎮周圍是農民的住宅。在猶太人聚居的地區,有一座古老的猶太教堂,坐落在通往屠宰場的路旁。

這座破舊的建築物,如今已呈現出一片淒涼景象。每到禮拜六,雖然還不至於冷落到門可羅雀的地步,但是光景畢竟不如從前,祭司的生活也完全不像他所希望的那樣了。

看來一九一七年發生的事情的確非常不妙,因為甚至在這個窮鄉僻壤,青年人對祭司也沒有起碼的尊敬了。不錯,那些老年人還沒有“破戒”可是有那麼多小孩已經吃起褻瀆神明的豬香腸來了!呸,連想一想都怪噁心的!一頭豬正起勁地拱著糞堆找吃的,氣得祭司博魯赫走上去踹了它一腳。還有,別列茲多夫成了區的中心,這也叫祭司老大不高興。鬼知道從哪兒跑來這麼多**員,他們越鬧越兇,一天比一天讓人不痛快。

昨天,他看見神甫家的大門上又掛出了一塊新牌子:烏克蘭**青年團別列茲多夫區委員會這塊牌子決不是什麼好兆頭。祭司邊走邊想心事,不知不覺到了他的教堂跟前,沒想到教堂門上竟貼出了一張小小的佈告,上面寫著:今在俱樂部召開勞動青年群眾大會。蘇維埃執委會主席利西岑和區團委代理書記柯察金同志做報告。會後由九年制學校學生演出歌舞。

祭司發瘋似的把佈告從門上撕下來。

“哼,真的幹起來啦!”神甫家的大花園從兩面合抱著鎮上的正教小教堂,花園裡有一座寬敞的老式房子。

空蕩蕩的房間裡散發著黴味,從前神甫和他的子就住在這裡,他們像這房子一樣老朽而且空虛,彼此早就嫌棄了。新主人一搬進這所房子,空虛寂寞就一掃而光。那間大客廳,虔誠的主人過去只是在宗教節裡才用來接待客人,現在卻經常擠得滿滿的。神甫的府第成了別列茲多夫區黨委會的所在地。進前門往右拐有一個小房間,門上寫著幾個粉筆字:“共青團區委會”保爾每天在這裡花去他的一部分時間,他除了擔任第二軍訓營的政委以外,還兼任剛成立的共青團區委會的代理書記。

自從他們在安娜那裡為奧庫涅夫結婚舉行慶祝晚會以來,到現在已經過去八個月了,但是想起來就好像是不久以前的事。保爾把一大堆公文推到一旁,靠在椅背上沉思起來…

房子裡靜悄悄的。夜深了,黨委會的人都走了。區黨委書記特羅菲莫夫剛才也走了,他是最後一個離開的。現在房子裡只剩下保爾一個人。窗戶上滿是寒氣凝成的奇異的霜花。

桌上擺著一盞煤油燈,爐子燒得很旺。保爾回想起不久以前的事情。八月間,鐵路工廠團委委派他為團組織的負責人,隨同搶修列車到葉卡捷琳諾斯拉夫去。直到深秋,這一百五十人的搶修隊從一個車站到另一個車站,醫治戰爭造成的創傷,清除毀壞的車輛。他們還經過錫涅利尼科沃到波洛吉這一段路線。這一帶從前是馬赫諾匪幫猖獗的地方,到處都有破壞和劫掠的痕跡。在古利亞伊…波列,他們花費一個星期的時間修復了石頭築成的水塔,用鐵皮修補好炸壞的貯水箱。保爾是個電工,並不懂鉗工技術,也沒有幹過這種活,但是他親手用扳手擰緊的鏽螺絲帽就不止上千個。

秋末冬初,列車把他們送回了工廠,大家歡這一百五十人返回車間…

在安娜房間裡又常常可以看到保爾了。他額上的那條皺紋舒展開了,還時常可以聽到他那富有染力的笑聲。

滿身油汙的弟兄們又可以在小組會上聽到他講過去的鬥爭故事了。他講敢於造反的、被奴役的、衣衫襤褸的俄羅斯農民怎樣試圖推翻沙皇的寶座,講斯捷潘·拉辛[拉辛(1671年卒),1667—1671年俄國農民起義領袖。…譯者]和布加喬夫[布加喬夫(約1742—1775),1773—1775年俄國最大一次農民起義領袖。…譯者]的起義。

有一天晚上,安娜那裡又聚集了許多年輕人,保爾出人意外地戒掉了一種多年養成的不良嗜好。他幾乎從小就菸,那天他卻斬釘截鐵地宣佈:“我決不再菸了。”這件事發生得很突然。開頭有人說,習慣比人厲害,養成了就改不掉,菸就是個例子。這話引起了爭論。保爾並沒有參加爭論,可是塔莉亞硬把他捲進來,要他談談自己的看法。他怎麼想的,就怎麼說了:“人應該支配習慣,而決不能讓習慣支配人。不然的話,豈不要得出十分荒唐的結論嗎?”茨韋塔耶夫在角落裡喊了起來:“話倒說得漂亮。柯察金就愛唱高調。要是戳穿他的牛皮,會怎麼樣呢?他本人菸?。他知不知道菸沒什麼好處?也知道。

那就戒掉吧…又沒那麼大能耐。前不久他還在小組會上‘宣傳文明’呢。”說到這裡,茨韋塔耶夫改變了腔調,冷嘲熱諷地問:“讓他回答大家,他還罵不罵人?

凡是認識柯察金的人都會說:罵是罵得少了,可是罵起來實在厲害。真是傳教容易當聖徒難哪。”接著是一陣沉默。茨韋塔耶夫這種挖苦人的腔調使大家很不愉快。保爾沒有馬上回答。他從嘴上慢慢拿下菸捲,碎了,然後輕聲說:“我決不再菸了。”沉默了一會兒,他又補充說:“這主要是為我自己,也多少是為了茨韋塔耶夫。要是一個人不能改掉壞習慣,那他就毫無價值。我還有個罵人的壞病。同志們,這個可恥的病我還沒有完全克服掉,不過就連茨韋塔耶夫也承認很少聽見我罵人了。話是容易脫口就說出來的,比不得菸,所以現在我還不能說這個病不會再犯了。但是我一定要把罵人的缺點也徹底克服掉。”入冬以前放下來的大量木排壅在河裡。秋水氾濫,有些木排被衝散了,順著河水往下漂去,眼看這些木頭就要損失掉。於是索洛緬卡區又派出自己的共青團員去搶救這批珍貴的木材。

保爾當時正患重冒,他不願意落在大家後面,竭力瞞著同志們去參加勞動。一個星期以後,當碼頭兩岸的木頭已經堆積如山的時候,冰冷的河水和秋天的溼誘發了潛伏在他血裡的敵人…他發高燒了。一連兩個星期,急風溼病折磨著他的身體,他從醫院回到工廠以後,只能“趴”在工作臺上幹活了。工長見了直搖頭。過了幾天,一個毫無偏見的委員會認定他已經喪失了勞動能力,於是讓他退職,並給了他領取撫卹金的權利,但是他生氣地拒絕領撫卹金。

保爾懷著沉重的心情離開了心愛的工廠。他拄著手杖,忍著劇烈的疼痛,慢慢地挪動著腳步。母親曾經多次來信叫他回家去看看,現在他想起了老太太,想起了她在送別時說的話:“總要等你們生病了,受傷了,我才能見到你們。”他到省委會領來兩份組織關係證明書,一份是共青團的,一份是黨的,卷在一起。

為了不引起更多的痛苦,他幾乎沒有同任何人告別,就動身到母親那裡去了。一連兩個星期,母親又用草藥燻,又按摩,醫治他那兩條腫腿。一個月以後,他走路已經不用手杖了。他內心充滿了喜悅,黃昏又變為黎明。

列車把他送到了省城。三天以後,組織部給他開了一份介紹信到省軍務部,由軍務部分配他去擔任地方武裝的政治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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