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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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他剛剛在一場鏖戰中大勝,將瓏天打得一路敗退,逃出修羅界境外。修羅是個奇怪的種族,非人非神非鬼,所以他們即使死亡,也不會有生死輪迴的束縛,這是一種自由,但也是種悲哀,因為那將預示著生命的真正終結,而敖劍跟瓏天的那場決戰毫不疑問則是歷代征戰中最殘忍血腥的一次,修羅屍體遍野,血成河,以至於在之後千年都無人再敢正式向他宣戰。

修羅生好戰嗜殺,與殺為伍,與血比鄰,涼薄、嗜血、殘,這些個敖劍全部都具備,但並不表示他喜歡每天都看到永無休止的爭戰,所以戰事剛停歇,他就離開了修羅界,到人間遊歷,人間是弱者的集聚地,那些善意美好的行為是敖劍最不屑的,但他同時也很喜歡這裡,因為這裡是休憩的天堂,在一場惡戰後,平靜祥和的氛圍也是他迫切需要的。

劍光中,京城繁華勝景在眼前掠過,一個不顯眼的角落裡,某位男子正端坐在葯堂前為人診病,也是輕輕束起的一頭青絲,不同的是他臉上遮著面紗,一身藏青長衣,衣袖綉著淡銀碎花,冬季的午後寧靜和煦,風偶爾拂過,將他的髮絲輕輕起。

透過面紗,敖劍可以清楚看到後面的容顏,漂亮到炫目的紫眸,像最透徹的紫玉,卻沒有玉的冰冷,因為那靨微笑是最完美的襯托,梅花隨風飄落,有幾瓣落在男子身上,然後隨著他的動作從髮間滑下,沉靜、淡泊、一片柔和光。

於是,他停下了腳步,在京城中最紛擾熙攘的街道上。

修羅以風為榮,身為王者的他,更是閱人無數,可是今天,他卻被一個普通人類引住了,不過讓他駐足的不是男子出眾的容顏,而是容顏上的微笑,平和淡然善意的笑,是他迄今為止的生命中從未有過的覺。

令人厭惡的笑,讓他起了毀滅的衝動,他喜歡美好的事物,更喜歡看著那份美好被慢慢摧毀,銀眸掃過男子臉上的面紗,心念一動,做了個馭風的小法術,原本的微風突然旋成狂風,將葯堂案桌上的紙筆盡數吹落在地,男子的面紗也未能倖免,被狂風掀開,一角搭在他的髮間,出面紗下的容顏。

在人間,紫瞳絕對是異類的存在,敖劍就站在對面的街道上,玩味地看到男子出慌亂神情,很狼狽地低下頭,迅速把面紗落下,可惜大家都被狂風吹得手忙腳亂,沒人注意到他瞳的怪異。

這個結局讓他覺得有點無趣,於是毀滅的想法暫時放棄了,修羅對於興趣的東西,只有兩種做法,毀滅或佔有,而此刻他的心情比較傾向於後者,在對方還有利用價值的時候,他通常不會把殘忍表現得很明顯。

於是,他抬步走了過去,不是以真實面貌,而是化作一個醜陋駝背的中年人,並在腿上變出一大片膿瘡,惡臭滿身。

毫無意外的,隨著他的靠近,葯櫃附近的人都出厭惡,避之唯恐不及,只有看診的男子依舊一副溫和神情,讓他在旁邊坐下,蹲下身幫他診病。

他坐在椅子上,可以清楚看到男子低頭時在衣領外的後頸,漂亮的頸項弧度,讓他忍不住遐想衣領下的光,於是愈發不滿於男子認真看病的態度,他需要的是個知情識趣的伴,而不是隻會一板一眼看病的大夫。

「我的瘡有毒氣,也許會傳到你身上。」

因為他的出現,葯堂裡其他病人都逃之夭夭,連做幫手的小廝也避到了一邊,見男子毫不避諱,他故意提醒。

「謝謝。」男子略微抬起頭,面紗後是一張淡淡笑顏,「不過沒關係,我有隨身佩戴避毒藥囊。」

比想像中還要好聽的聲音,他心思愈發活動了,很想知道這樣的嗓音如果到了上,會是怎樣的嫵媚動聽,心動了,他當然不會委屈自己,阻住男子的診治,裝作為難地說:「有些毒瘡在不便之處,請問能否換個地方診病?」

「好,我的葯廬就在後面,我帶你去。」

毫無心機的回應,比想像中更容易得手,葯堂小廝想阻止,卻被男子攔住了,看來這種給病人診治的方式男子常做,用人間的善惡標準來劃分,男子該是個很好的大夫,可惜對於所有美好的事物,他一向都不屑一顧。

葯堂後是條寬闊華麗的長廊,葯廬位於長廊盡頭,裡面佈置得很清雅,一室葯香,牆角擺有葯爐,書架上放滿了葯書古籍,供病人休息的榻頗大,被褥也都是名貴絲綉,古香古的裝點,雅緻而不於俗,可見這家人雖然富有,卻富而不驕,貴氣天成。

敖劍在榻前坐下,男子幫他把褲管擼起,動作很輕,似乎怕碰到他的傷口,很細心的一個人,表情透著屬於醫者的專註和認真,讓他突然起了挑逗的心思,很難得地問:「請問大夫貴姓?」

「上洛下陽。」

很簡單的名字,簡單到轉頭就會忘記,但巧的是其中一個字跟他的名字重合了,這用人間的話來說,該叫做緣分吧?這讓他對男子越發興趣了,於是探手去他臉上的面紗,洛陽一愣,急忙向後退開,雖然沒說話,但臉上明顯出一絲慍惱。

他沒在意,微笑道:「大夫,在房間裡,你不需要遮面紗。」

「面容醜陋,不敢示人。」

嗓音平和,卻比剛才低沉,揭示了主人的不快,不過他偏偏喜歡看到對方羞惱無措的模樣,於是又說:「如果你的容貌都說是醜陋,那這世上就再沒有美人了。」

他話語輕佻,滿意地看著洛陽的臉沉下,更覺得有趣,忽然手一揚,冷風掃過,將他面上紗巾扯了下來,如期望的一樣,男子的容貌緻雋秀,還帶著一份英氣,覺跟他平時尋歡作樂的伴都不同,他很滿意,點頭道:「還不錯。」

被人肆無忌憚地起面巾來觀賞,對洛陽來說是最大的羞辱,尤其男人的目光一直連在他的眼眸上,毫無掩飾的情慾,充滿了佔有的彩,他一直自卑於自己的瞳,被這樣打量,更覺得不堪,急忙狼狽地避開眼神。

「你的眼睛很漂亮,是天生的嗎?」

敖劍微笑問,洛陽似乎不知道他這樣的躲避會更增風情,而這份情趣正是自己喜歡的,所以他不著急,而是像貓戲老鼠,在慢慢戲耍後再決定該怎樣吃掉。

聽他說話越來越放肆,跟剛進來時完全不同,洛陽終於起了疑心,揮手拔下掛在壁上的寶劍,劍鋒出鞘,指向他,厲聲喝問:「你到底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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