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一汙二穢禍生蕭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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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聲斷喝中,翟讓身若陀螺,借回旋之勢催加勁力。金銀雙斧形成黃白兩道光輪,隨身疾轉不歇。剎那間非但罡氣旋,割面生痛。來勢更快逾電閃,竟連懸崖上的楊素,也幾乎捕捉不到這位大龍頭的動作。懷空和尚卻也不閃不避,只徑自深深了口氣,低眉垂目,雙掌當合什一拍。但聽“錚~”的輕響,懷空和尚本來乾枯如柴的瘦削身體,陡然就像充滿氣的輪胎那樣急遽賁張鼓脹。只在眨眼工夫,他赫然已脫胎換骨,化身成一尊體態魁梧,神情威猛至極的銅像!

說時遲那時快,懷空和尚剛剛運動蛻變完畢,金銀雙斧早挾開山裂石之威當頭怒斬而至。凌厲殺著連環砍劈,其勢一發難收。電光石火之際,只聽“噹噹噹噹噹噹當~~”的密集金鐵鳴之聲響成一片,中間完全無有斷絕。迴音往四面八方擴散傳送,在峽谷左右山崖之間來回盪,當真震耳聾,滿山皆驚。便是先前山崖崩塌所引發的聲勢,竟似也不及如今。餘勁四溢,更縱橫錯地將地面切割出無數道坑痕。方圓十丈之內盡成死地,假若有人膽敢闖入雷池半步,不須半秒,定必身首異處,被斬為醬死無全屍。

山崖之上,楊素也看得不住暗暗心驚,自問如果易地而處,自己若不催起〖蝕月陰經〗的最高境界獸化蛻變,必定捱不過這番暴烈斬擊。翟讓在武林上名氣雖大,可這名氣多半也只因為他格豪而來。想不到其真實本領居然也如此了得,已不在李淵之下,僅比宇文述和尤楚紅略差半籌而已。

翟大龍頭這著“天旋地斬”乃是他七道板斧中第一道,重點便在於那個“轉”字。金銀雙斧每轉一次,力量就順勢疊加遞增一級。到第七轉的時候,力量便催谷至顛峰境界,堪稱無堅不催。彈指間堪堪六轉三十六斧已然砍過,懷空和尚上身衣衫盡被砍得片片碎裂,但衣衫之下的肌卻鍍上一層黃銅芒,絲毫未曾受損。翟讓暗暗讚歎這老朋友自創的〖銅像功〗當真好生了得。當下再口氣,雙臂貫注十成功力,慎而重之地雙斧齊出,速度比起先前那三十六擊,赫然竟慢了十倍也不止。

懷空和尚眼眸內瞳孔急遽收縮,眉宇間閃過幾絲無奈,長嘆念道:“南無本師釋迦牟尼佛。”微微膛,向前跨出半步。腳步方才落地,金銀雙斧早砍在他左右雙肩之上。

“當~”的巨響直是震耳聾,猶如敲響了一座萬斤巨鍾!凌厲無儔的反震巨力當即應聲生出,翟讓雙臂上揚,再也站樁不住,被迫向後連退三步。懷空和尚則晃了兩晃,面上黃芒大盛。

〖銅像功〗雖是懷空和尚自己獨創的武學,但自然也不可能是無之木,憑空而出。彼此同為少林一脈,他便參考了少林四大神功之一〖金鐘罩〗的許多運氣法門。〖銅像功〗大成之後,身體堅硬如銅澆鐵鑄,刀劍難傷。尤其頭部和四肢,可以輕而易舉轟破逾尺厚的鋼板。但攻擊力雖然可與〖金鐘罩〗第九關媲美,卻始終未能練成罩門,故此防禦力便大大不如。翟大龍頭金銀雙斧的最後六擊,砍劈威力太過強悍,懷空和尚再不能像之前那樣默默承受下來,只能選擇以反震化解。但縱然將翟讓震退,霎時間懷空和尚自己也覺五臟六腑如翻轉,難受得言語難以形容。

好不容易受下來,翟讓早斷聲厲嘯,身再上。左右金銀雙斧此起彼伏,忽快忽慢,忽輕忽重,忽剛忽柔地連劈五擊。出手方位奇幻莫測,教人防不勝防。懷空和尚雙臂護住軀幹要害硬接斧劈,腳下向前接連踏出五步。金鐵鳴聲中,翟讓雙手虎口迸裂,兩臂痠麻得幾乎要拿不住金銀雙斧。他狠狠一咬牙,雙斧合併高舉過頂,霹靂暴喝著,劈出最後一斧。懷空和尚身體搖搖墜,口角處已經滲出了縷縷殷紅血絲。情知單憑反震之力亦已無法接得下這最後一斧,迫不得已,猛然沉坐馬,先後仰再前,低頭搶先撞向斧口。正是“銅頭功”!要知道〖銅像功〗不重招式變化,只要功力大成,則四肢和腦袋皆是殺人利器。這低頭髮勁一撞,破壞力絕不在翟讓金銀雙斧之下。迅雷不及掩耳之間,三樣兵器、毫無花假直接對撞硬撼,登時爆發出刺耳聾的霹靂狂震。方圓三丈以內如遭隕石撞擊,濺起漫天泥土如蝗紛飛。地陷山崩,煙塵四起遮掩視線,更看不清楚這一招拼過後,究竟誰勝誰負。

山崖之下,楊和秦瓊、尉遲恭、程咬金以及眾親衛不約而同地屏息靜氣,瞪大雙眼死死盯緊了那大團煙塵的中心部位。山崖之上,楊素眼眸卻猛然收縮,忽然厲聲喝道:“這場無聊把戲,老夫已經看得膩了。玄空悲苦無懼,替老夫下去,殺!除楊之外,不必留任何活口。”此言之出,善哉和尚聽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雙耳。他大驚失,道:“越國公,你怎麼可以…”聲尤未落,身邊驟然風聲大作。玄空悲苦無懼,三僧身形如電疾而出,分別施展輕功躍下山崖。善哉下意識就想要伸手去抓,剛剛抬起手臂,楊素早橫地裡一爪攻到,銳利勁風割膚裂,得他無法不還手招架。

熾烈有若當空烈的刺眼紅光透體暴盛,〖童子功〗於轉念間便催谷上頂峰“紅訣”境界。善哉翻腕還了一掌。掌爪相,登時發出“嘭~”的沉聲悶響。楊素屹立原地紋風不動,善哉卻站立不穩,被〖蝕月陰勁〗的陰烈爪勁接連震出七八步之遠,好不容易方才拿樁站穩。也顧不上平息自己體內翻湧不休的血氣,又急又怒,叫道:“越國公,你答應過的!怎麼可以反悔?”楊素不屑冷哼道:“這並非江湖爭雄,而是逐鹿中原。兩國相爭,兵不厭詐,使用任何手段都是應該的。打賭?打個賭。懷空和尚迂腐不堪,難道老夫也會跟著他一起發瘋麼?善哉,你此刻不願出手,老夫也不來勉強你。但你若自己不識相,非要阻攔的話,哼,多想想少室山下的那幾個人吧。”

“少室山下的那幾個人”九個字入耳,善哉和尚面登時變得蒼白如紙。他身體晃了兩晃“紅訣”的紅光當場消散殆盡。隨之一聲長嘆,再不向山崖下多看半眼。卻就席地盤膝而坐,垂眉閉目,默默頌念起了《往生咒》。楊素見狀不由得低聲冷哂,也不去管他,揹負雙手向前走出幾步,低頭往峽谷中望去。

玄空、悲苦、無懼三僧各展輕功躍下山崖,身如無物,踏地無聲,表面看似輕如鴻,實質三僧存心炫耀功力,落地時刻意催運功力,鞋底沾到地面,方圓五丈以內登時宛若遭受泰山重壓,應聲窩陷成坑。金光綻、白氣縈繞,更有佛家四大金剛之一的“增長金剛”威武形相同時浮現。〖金鐘罩〗、〖易筋經〗、〖大力金剛功〗三大佛家護法神功同時祭起,氣勢凌厲,先聲已然奪人。

應變極快,楊素在山崖上才處聲發號施令,他就知道這老狐狸是決心毀約了。此事雖在意料之外,卻在情理之中,故此衛王並不驚慌。沉聲吩咐道:“叔寶和敬德聯手先戰無懼,小心應付,取勝不難。咬金隨眾侍衛下馬結陣死守。”話聲落地“嗆啷~”聲響,水火囚龍早摯於掌間。衛王‮腿雙‬發力一蹬躍離馬背,如離弦之箭般筆直衝向悲苦和尚。

衛王素來以軍法部勒下屬,言出法隨,莫敢不從。故此王府中眾親衛縱然有心衝上前去效死,始終也不敢抗令而行。當下那四十餘名王府親衛齊齊翻身下馬,硬是拉起程咬金,將他保護在人群中間。隨即各自彎弓搭箭持槊刀,就以馬匹為壘,列成了個具體而微的嚴整陣勢。明知以此對付如三僧這般的高手多半無用,卻也不肯有半分懈怠。

電光石火之際,秦瓊和尉遲恭分別出四稜金裝鐧和九節歸藏鞭,雙雙撲向無懼和尚。這少林寺前任戒律院長老喝聲“來得好!”以掌為刀施展〖大力金剛功〗之“辟大悲手”千重百疊的刀芒隨即洶湧斬出。雖只赤手空拳,但其強橫霸道之處,便絲毫不下於手上握有真刀之時。尉遲恭和秦瓊同僚多年,彼此間早生默契,臨陣對敵之際更不用說話商量,自然而然就能配合得天衣無縫。當下尉遲恭搶先展開九節歸藏鞭,這件足有數十斤之重,分量十足的沉重兵器,在他手上運用起來,卻似乎比筆更加輕巧。

霎時間但見大團烏光上下左右地盤旋飛舞,將秦瓊和尉遲恭自己兩個人盡數籠罩在內。

“辟大悲手”的密集刀芒所到之處,裂地斷樹,開山劈石,無堅不摧無強不破,偏偏就是奈何不了九節歸藏鞭固若金湯的堅強防守。久攻不下,其勢漸衰。秦瓊把握時機異軍突出,雙鐧擊,施展〖驚雷七殺〗勢若瘋癲般狂砸暴撼,正是“暴雨驚風”!

尉遲恭專責防守,秦瓊則主力攻擊,兩人相互配合起來,一加一的效果絕對要大於三!饒是無懼和尚功力強勝二人,可是畢竟自小生長於少林寺內,實戰經驗不足。更兼從未經歷過沙場殺伐,和秦瓊和尉遲恭相比之下,就顯得少了一份破釜沉舟,不成功便成仁的強烈戰意。故此十成功力,頂多只能發揮得出七八成左右。一時間戰況膠著,竟是僵持不下。

這邊廂酣戰正急,另一邊衛王楊獨鬥悲苦和尚,其烈處更加烈兇險了三分。少林四大神功,〖洗髓經〗早已失傳。剩餘三大神功當中,向來以〖易筋經〗威力稱為第一。此功共分七級浮屠,首兩級乃入門心法,以引導內息血氣為主,然後逐級遞升,分別是紅、黃、藍、白、黑五級別浮屠。悲苦和尚雖然還未到達終極黑級浮屠,但白級浮屠已能御氣傷人,以罡炁護體,達至寶刀利劍皆不能傷,落葉飛花亦可殺人的剛柔兼濟境界。故此一同前來的五僧之中,論武功,當以悲苦和尚為最高。

他左手法印拳,右手貝頁掌,同時運起一剛一柔兩種路數各走極端的少林絕技,向衛王楊狂攻猛打,著著爭先,拙拙人。楊則採取防守反擊的戰略,不焦不躁,嚴守門戶。不求有功,先求無過,穩立不敗之地。他掌中這對水火囚龍端為龍頭,頭頂上安著兩支犄角,柄後面則是魚尾三岔,乃是武林中罕見罕聞的奇門兵器。講究支、別、拿、壓、頂、攪等六大訣要。當年楊行走江湖之時,普通武林人和他動手,只一個照面手中兵器就要被絞得無影無蹤,緊接著當頭一下來,立刻便有萬點桃花片片開。

如今楊雖然年老,修為卻只有更加爐火純青。儘管悲苦和尚有〖易筋經〗白級浮屠功力,要勝過楊三招兩式是不難,但要將之重傷再生擒活捉,則絕非輕易。悲苦和尚存心要速戰速決,好儘快得到楊素所承諾給予的利益,眼見一時收拾不了楊,竟然不顧自己高手的身份,開口就叫道:“玄空師弟,快來幫我一起對付這死老鬼!”玄空口中喝道:“等等就來。”運起〖金鐘罩〗第九關功力,向前重拳暴轟。對手並非翟讓,而是懷空和尚。之前那一戰勝負赫然已分,金銀雙斧始終劈不破〖銅像功〗銅牆鐵壁的防禦,翟大龍頭前衣襟沾滿了自己噴出的烏黑淤血,倒地暈。懷空和尚心中卻無絲毫欣喜悅之情,怒道:“玄空師兄,明明講好了三戰定勝負,你們為什麼不守承諾?”銅拳轟出,和玄空以硬碰硬互拼一記。

兩者修煉的都是護身硬氣功。雖然金鐘罩最高境界十二關遠勝銅像功,但玄空只有第九關功力,其實和懷空和尚也不過在伯仲之間而已。偏偏懷空和尚剛剛和翟讓劇鬥一場,雖然贏了,其實也只是慘勝而已。此刻他元氣大損,內傷更是不輕。功力最多隻有正常時刻的三成左右。試問如此傷疲煎,又哪有可能再抗得住玄空的金鐘罩第九關?但聽“當~”的金鐵鳴震響起,懷空雙足鏟地挫退,身如炮彈狠狠撞上山崖,傷上再加傷。玄空卻是穩如泰山,放聲獰笑道:“什麼狗承諾,你以為咱們現在還在少林寺,出家人不得打誑語嗎?懷空啊懷空,清醒點吧。從走出少林寺那一刻起,咱們已經不是和尚,什麼清規戒律都用不著再守了。”懷空和尚身體晃了兩晃,怒道:“咱們破門出寺,本來就只是迫不得已。留下一線機緣,他朝還有機會再回少林。可是你如今這樣做,難道要自甘墮落,永遠做個無門無派的遊魂野鬼嗎?”玄空獰笑道:“只有你才想再回去吧?下山以來,這幾我女人玩過,美酒飲過,大魚大吃過,千金一擲賭過,他媽的這才像是人過的子啊。相比之下,以前那幾十年本就是全白活了。一件汙二件穢,反正也破戒了,老子還做什麼和尚,守什麼無聊承諾?越國公給咱們好處,咱們就替他賣命,這麼簡單的事,難道你也不明白?既然如此,老子也懶得和你舌,先乖乖睡一覺吧。”話聲甫畢,右手食指運勁隔空輕點,〖羅漢禪指〗的細細金光,連封懷空和尚一十三處**道。

玄空隨即哈哈一笑,轉身投入戰局。卻不是幫悲苦和尚去對付楊,而是衝向正苦戰無懼和尚的秦瓊和尉遲恭。這是先削枝葉,再砍主幹的戰術。楊心中一涼,縱使眼下仍鏖戰正急,勝負未分。可是他卻清清楚楚知道,此戰——已敗。

——偶素繼續拉紅票滴分割線——上架時間只剩餘六天,倒數計時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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