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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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動化灌溉試點有許多工作得加緊去做,特別是灌溉系統的設計工作。因山區地形複雜,又是多個水窖串聯供水,如果設計不好,不但體現不出現代化灌溉,還可能出現故障不能正常使用。總體由水利工程方面的一個教授來設計。教授原本就是研究旱區灌溉的,請他來設計,也是給他提供一個實地研究實驗的場所,所以教授基本沒要什麼報酬,局裡只給了一點補助。對教授的工作,局裡的王工程師卻有意見。他告訴楊得玉,教授只有理論知識,最多也只有點實驗室經驗,沒實際搞過工程,所以教授不懂利用地形和使用機械設備。這讓楊得玉有點不安。這一點他也考慮過,如果請專業工程設計部門來搞,最少得花二三十萬設計費,這樣一筆費用,無異於挖他心頭的一塊去。後來多方打聽,才找到教授。楊得玉決定和教授談談。
水利局給教授提供了專車,白天教授到工地,晚上回縣城住宿。楊得玉有空總要過來看看教授,和教授說說話。今天楊得玉拐彎抹角說了他的擔心,教授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說,我手裡有許多世界各地的灌溉設計資料,如果我不負責任,我修修改改很快就可以搞出一個,但我是搞研究的,我認為那些都不符合咱們的特殊情況。我既然花力去搞,就要搞出一個符合實際的最佳的系統,這個系統不僅施工時要省材料省費用,而且灌溉使用時還要省電省水。面對這樣的要求,我就不能不反覆核算,反覆實驗。
想不到教授如此負責。楊得玉深刻地受到了教授的嚴謹。從教授那裡出來,楊得玉就想,王工程師為什麼要說教授沒有實踐經驗,如果是嫉妒或個人原因,他決不會遷就他,除了批評作檢查,還得責令他好好向人家學習,學不到真本領,就別再當工程師。
楊得玉決定到工地去看看。車到半路,古三和打來了電話。古三和說,楊局,你在哪兒,強子才出事了,你趕快來一趟。
楊得玉腦子裡本能地冒出車禍一類的大事,急忙問出什麼事了,現在怎麼樣。古三和說,今天組織部叫他去談話,部長剛說準備給他換換崗位,讓他當招商局長,也不再兼縣長助理,他一下臉就白了,連問幾個為什麼,便暈了過去。好不容易把他醒過來,他又有氣無力地哭,還口口聲聲說他冤枉,他要見滕書記,說他沒有對不起滕書記的地方,這麼整他迫害他沒有道理。現在他就趴在部長的辦公桌上,誰也勸不走他,他的情緒也極不穩定,我害怕他神經出問題,再說哭鬧下去,整個縣委的人都知道了。你來咱們一起勸勸,給他寬寬心,把他
回去。
他接替強子才當縣長助理的事還沒正式上常委會,也許古三和還不知道這件事,所以才叫他去勸說。楊得玉曾想過強子才可能一下接受不了,轉不過彎來,但如此嚴重,如此反應強烈,他卻沒有想到。他不由得從心裡看不起強子才。什麼雞巴男人,丟官又不是丟命,丟命又能怎麼樣,割頭不過碗大的疤,何至於如此。但他還是決定立即去看看。
組織部在縣委四樓,樓道里雖沒聚集什麼人偷聽,但每個辦公室的門都開著,楊得玉覺每個辦公室裡的人都注意著組織部長辦公室傳出的動靜。進門,屋裡只有古三和,組織部長不知躲到了哪裡。強子才的表情和情緒確實有點反常,好像並沒看到他的到來,仍然
動了訴說他的冤屈。楊得玉掏出一塊衛生紙,給強子才擦去眼淚鼻涕,說,不用說了,大家都知道,部長只是和你商量,又沒最後決定。
沒想到強子才一下有了強烈的反應,說怎麼沒定,部長說已經這麼定了。他們憑什麼這麼決定!我二十六歲當團縣委副書記,二十八歲當書記,三十二歲當鄉黨委書記,是全縣最年輕的黨委書記。以後是城關鎮黨委書記,通局局長,計劃局局長。你算算,我二十八歲當正局級,到現在整整十六年,哪個縣有十六年的老局長?我手下的幾個副職,早已經當了副縣長,而我不升也罷了,我又沒犯錯誤,憑什麼還要降職。
強子才難受得說不下去,雙手緊緊地抓住口,臉都變成了紫
。看來他只是心裡疼,情緒有點反常,神經還沒出什麼問題。楊得玉給他捶捶背,說,你怎麼就不往好處想,全縣幾十萬人,有幾個有你這麼順當,又有幾個當了局長。讓你當招商局長,又不是免職,你何必這樣往死衚衕裡鑽。
強子才說,事情沒輪到誰頭上誰不知道痛。我前天還去找滕書記,我還給他帶了禮,錢他不收,菸酒他收了。他不和我多說話,我當時還說,看在這麼多年辛苦的份上,你看不上我就把我推出去,年底公推副縣長時,把我推到市裡,市裡把我到別的縣當副縣長。眼看熬到了,可他突然腳底使絆,斷了我的活路。強子才的腦子確實受了刺
,出了問題。楊得玉看看錶,還不到下班時間,這時帶強子才走,鬧得動靜更大。只好將門關死,然後坐了,也不敢勸說。強子才卻又哭了起來,哭得很傷心。楊得玉古三和相對無言。一直等到下班後,兩人才硬將強子才攙起來。楊得玉打電話讓自己的司機把車開到縣委辦公樓下,然後和古三和一起將強子才送回家。
強子才結婚前已經是團委副書記,所以子很漂亮很能幹,現在是縣農行的副行長。
子以為強子才中了風,嚇得愣在門口不知如何是好,等兩人讓強子才躺到
上,
子才失聲問怎麼了,為什麼不送到醫院。楊得玉輕鬆了說,沒事,他心情不好喝了點酒,也受了點打擊,你好好安
安
他就沒事了。
子上前細看,
覺不像中風。追問受了什麼打擊,楊得玉只好實說。
強子才的子聽了臉
蒼白,愣在那裡半天沒一點反應。
古三和楊得玉也不便走,只好陪了坐著。強子才又突然用被子蒙了頭放聲大哭,哭聲讓別人也到悲傷心痛。古三和對強子才的
子說,讓他哭吧,哭哭他就好受一些。
強子才的子也哭了。古三和楊得玉用目光
一下,便告辭出來。
楊得玉心情複雜地回到家,見子劉芳回來了。劉芳本來就黑,這一陣可能每天在田裡亂跑,更是黑成了燒焦的麵餅。黑是預料到的,可又那麼髒,衣服上到處星星點點,不知是草汁還是豬屎。哪裡還像個教師,分明就是腦子有
病的瘋子。楊得玉一陣厭惡,諷刺說,你是誰,你是不是走錯門了,你應該到豬圈裡去,去和母豬比一比,說不定還能分出個漂亮美醜是人是豬。
劉芳說,我知道你官當大了,也看不上我了。我給你打電話說我要回來,就是想讓你派車接接我,你就是不接,我只好坐拉大蔥的便車,渾身沾的都是爛蔥。
楊得玉想派車接她,又沒派。子拿出從鄉里帶來的吃食,有煮玉米煮青豆煮南瓜等等。他對這些不
興趣,但不吃點也太辜負人家的一片心意了。隨手拿起一個煮玉米,掰一半,然後問,村裡的水窖挖完了沒有,村民們反映怎麼樣。
劉芳說基本挖完了,只等磚和水泥了。然後說,村主任找過我幾回,說你管這事,要我和你說說,多給村裡點磚和水泥。我的幾個哥也和我念叨,也想多砌幾個水窖,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們家,說也是白說,就說你一身廉潔,從不以權謀私,他們也就不好說什麼了。
子的哥嫂侄子們都很敬重他,也很怕他,不知為什麼,他就是和他們親熱不起來,甚至從心裡討厭他們。他
覺自己不是那種嫌貧愛富的人,相反,對窮人,他常常會發自內心地憐憫和同情。比如對喬
一家,不僅深切地同情,而且
不住想幫他們點什麼,想為他們做點什麼,直到現在,這種一心幫助他們的想法還時時纏繞在他心中。為什麼,答案很明確,那就是有對喬
發自肺腑的愛。難道對自己的
子已經沒有一點愛了嗎?楊得玉不敢往下想,更
到慚愧內疚。楊得玉從心裡嘆一聲,又想,人的
情是不以人的意志的,
情如此,良心又有什麼辦法。沒有了
情,僅憑良心在一起過
子,也難。楊得玉說,我也想給你哥他們多搞幾個窖,但這樣一搞,大家誰都看得清清楚楚,鄉里村裡有意見不說,如果有人告狀,我為幾個破窖背個黑鍋,你說值得不值得,我還不如多給他們幾個現錢,讓他們自己去買自己去做。
兒子已經洗完澡,子讓兒子睡下後,卻不去衛生間脫衣服,而是當著楊得玉的面脫,而且眼裡
出那種羞澀的慾望。楊得玉明白她的意思。她想要他,往往就是這種眼神。楊得玉看眼窗外,天還沒黑盡。
回孃家已經一個多月,肯定有點迫不及待,匆匆洗洗便會要求上
。看著
鬆弛雍腫的身子,楊得玉從心裡本能地排斥,同時也
到力不從心。這些天晚上,喬
每天都要到他這裡來,本來是來給他做晚飯的,但纏纏綿綿就上了
。這時,他才
到自己確實有點年齡了,力不足不說,已經
到
疼頭暈沒有
神了。他當然知道必須得剋制,雖然念念不忘節約,但畢竟有點像新婚,畢竟人家是年輕姑娘,再節約也不能讓人家燒乾鍋,再說有了衝動也無法懸崖勒馬。再加上一個
子,無論如何也不行。唯一的辦法就是躲避,再說喬
也該來了,她還不知道劉芳回來,這些天她在這個屋裡已經充當了主人角
,一下讓她再偷偷摸摸裝家教裝客人,對她的自尊心肯定是極大的傷害。他決定給喬
打個電話,讓她不要來,然後再到辦公室躲躲。
到衛生間門口聽聽,子正在嘩嘩地洗。大聲對
子說有事要到辦公室,然後穿好衣服出了門。
到樓下,掏出手機撥通喬的手機。喬
說她已經到門口了。抬頭看,她果然就在前面。
想陪她在街上一起走走,又怕別人看到。只好告訴她劉芳回來了。
喬臉
一下陰沉下來,然後一言不發,轉身默默地往回走。
看著她的背影,楊得玉心裡一陣內疚。他能夠理解她有多麼傷心。楊得玉急忙追上她,說,咱們到我辦公室坐坐吧,我心裡有許多話說。
喬仍然什麼也不說,默默地跟了他走。
水利局辦公樓有不少房間亮著燈,楊得玉只好讓喬跟在後面,他先悄悄上樓。進了屋,想想卻不能開燈,開燈後肯定有人來找。倆人摸黑坐了,楊得玉
到一陣不安:讓一個姑娘這樣偷偷摸摸,確實有點對不起人家。楊得玉動情了說,小
,你委屈,我心裡更加難受。但現在我還不能提出離婚。今天縣裡已經正式免去了強子才的縣長助理,可能馬上就會任命我當縣長助理。一般來說,縣長助理就是副縣長的候選人,年底就要換屆選舉,如果我能被推選為副縣長,就得
到外縣去,如果那時再離婚,就在這裡引不起麻煩,在新到任的地方也沒人知道,一切風平
靜,誰都不會議論什麼。
這是她第一次從他口裡聽到離婚兩個字,她有點驚喜,也有點懷疑這話的真實程度。她仰了臉望著他,雖看不真切他的表情,但她相信這是真的。她覺他在等待她的表態。她輕輕伏在他懷裡,小聲說,你也不要太急,不要惹出事來受處分。
楊得玉說,離婚也不犯法,處分不會,只是名譽要受影響,所以還得等等看看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