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嫡庶之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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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文十二年大年初一,人們在前庭賀年的同時,也祝賀公子的誕生。昨下了薄薄的一層雪,城裡的人紛紛傳揚此乃一場瑞雪。
同樣是娩室,於大在風呂谷的娩室寬敞明亮,陽光和煦。但阿久的娩室卻移到長屋盡頭處一個侍女的房間。陰冷的屋子令人心酸。兩天來無人探望。只有侍女阿萬陪伴左右,吹著鍋底下的炭火。
“聽說公子繼承了祖父的名,城主決定在過七
時賜名為竹千代。”阿萬吹著鍋底下的炭火,快言快語道:“勘六公子出生時,城主還特意前來探望呢。”阿久夫人並不說話,只是看著煞白的窗紙,不時發出微弱的嘆息。
“須賀嬤嬤在走廊裡告訴大久保大人,說公子生於寅年寅時,是普賢菩薩的化身。聽了這話,大久保甚四郎說,哎呀,這天下就是我們松平家的啦!然後歡呼雀躍,手舞足蹈地跑了出去…若說寅年寅時,夫人您的公子也是在同一時間出生的。哪一個是真正的普賢菩薩還不知道呢。”阿久夫人身旁,躺著一個睡的嬰兒。他和上房夫人所生的竹千代在同年同月同
同時出生,阿久夫人覺得不可思議,又
到十分悲哀。女人之間的鬥爭竟會到這種地步嗎?
“上房夫人就要生了。”阿久聽到這個消息時,自己的肚子便突然劇烈地疼痛起來。
那是年底,臘月二十五。
二十六就是寅
,她暗下決心不要在那之前生產。子時過後,陣痛襲來,讓她
到一陣陣眩暈。父親松平左近乘正派來的接生婆高興地大聲喊道:“啊,生了,生了,是個男兒,寅
寅時出生的公子啊。”在接生婆聲嘶力竭喊叫的同時,阿久聽到了繞城的更夫打更之聲,然後便失去了知覺。但在潛意識中,一種勝利的喜悅籠罩著她。然而,當她聽說上房夫人也在同時生下一個玉一般的男兒時,她的喜悅悲慘地消失了。
雖說都是男兒,但一個是側室所生,一個卻是正室所生。而且,一個被名為竹千代,這個名字對於松平傢俱有重大意義,而另一個卻在過完七之後還沒有名字。阿久夫人
到委屈。為什麼於大不生個小姐呢?為什麼兩人不錯開一個時辰呢?
阿久夫人於二十六午時聽說了鳳來寺的奇蹟。
在同一時刻生下男嬰——僅此已足以讓阿久夫人痛苦萬分。然而,她又聽說松平村的六所明神送來了嬰兒沐浴用的神水。於大的嬰兒還是普賢菩薩的化身,也不知道是誰在造謠。此後不久,便有人傳言阿久所生之子是為侍奉這位尊貴的菩薩化身而跟來的僕人…阿久全身的血都湧到了頭頂。她開始高燒,全身痙攣,高燒竟有兩不退。
“真是胡說…難道不是同一個父親嗎…”她本以為廣忠聽說自己產後不適,即便不親自前來,起碼也會派個人過來瞧瞧。她一直在內心呼喚廣忠的到來。但廣忠卻沒有親來,也未派人過來。整個岡崎城的人都在為上房夫人之子的出生而歡呼…
阿久認為自己有必要重新審視這一切了。在這之前,她一直以為自己在愛情方面擊敗了於大,因此並不恨她,但現在,於大突然變成了她的大敵。不僅僅是於大,那個被於大美所
的負心人也讓她
到心痛。
“夫人,粥好了。”阿萬端著熱氣騰騰的粥碗,來到阿久夫人身旁。
阿久突然開始劇烈地咳嗽,覺全身血
沸騰,只要一動
情,說不定
命就將這樣隨著血
去。
“阿萬,我還不想吃,先放到一邊吧。”
“可是…您要是不吃…”
“我說了,不想吃!”阿萬為難地端著碗,在屋子裡走了一圈,道:“真令人無法忍受。”
“怎麼了?”
“聽說酒井大人的下人對須賀嬤嬤說,上房公子出生那一天,端茶送水的那個女人也生了個孩子,不知道是男是女。”
“什麼,說我是端茶送水的…”
“是。他們本就不知道城主的心意,竟然把夫人當成下人。不知道是誰造的謠!”阿萬本想安
阿久夫人,但阿久夫人卻蜷縮成一團,哭了起來。雖然阿萬說大家不知城主的心意,但現在的阿久再已無法信任他了。還是個小女子的於大是怎樣
住廣忠的呢?阿久不顧阿萬驚訝的目光,顫抖著一個勁兒地落淚。
隔扇變得有些黯淡,大概是太陽被烏雲遮住了。不知何處傳來了歌聲,那大概也是在祝賀於大孩子的出生…
過了一會兒,阿久突然睜大眼睛,她覺出唱歌的是父親。
今是大年初三。父親是否知道他在向城主祝賀新年並祝公子出生時,自己的女兒正在城池一隅獨自哭泣呢?
當年,正是忠心耿耿的父親把阿久送給了廣忠做側室。那時,阿久年僅十五,還不十分清楚男女之別。父親對她說:“我把你送到城主身邊。你一定要好生伺候他。”然後就將此事託給了母親,於是母親便板著臉告訴她男人和女人身體上的差別。
“城主雖然已經元服,但還不過十三歲,大家都還把他當成孩子,所以你一定要用心侍奉。”當她知道侍奉並非只指吃飯穿衣時,臉騰地紅了。如果母親在告訴阿久這些事時,稍微表現出一點兒羞恥,阿久肯定會紅著臉逃出房間。但是,被人稱為女中豪傑、連父親也忍讓三分的母親,卻用刻板的調子向她仔細解釋:“這些都是為了繁衍子孫,不可有絲毫大意。”解釋完畢,她又嚴肅地告訴阿久:“以後的事就靠你自己了。”在櫻花爛漫的季節,阿久隨母親到了城中。二道城的跑馬場櫻花盛開,阿久第一次見到了廣忠。他身邊是華陽院夫人,還有一個侍童。
“城主,以後就讓阿久侍奉你吧。”華陽院平靜地將阿久引薦給廣忠,當時還完全是一個少年的廣忠說道:“哦,你就是阿久。我再騎一圈就回來,你等我。”說完,他便回了跑馬場。
那天晚上,阿久第一次伺候廣忠沐浴。阿久還記得自己發現母親所說的男女之別時,心怦怦直跳。但伺候廣忠沐浴半年多了,廣忠仍沒發現這種區別。
“他要是沒有要求,我就這樣伺候他沐浴好了。”她雖然心裡這樣想,可是每當站到廣忠面前,她就心神不定,渾身僵硬。
廣忠第一次用男人的眼光看阿久,是在那一年的深秋。